前厅里,大管家与徐启凡已聊的差不多,她端药进去时,只听到大管家说的最后一句
    “我来时已查过,这些事都是受了户部的龚大人指使。封少,您看是否知会老爷或者莘妃娘娘一声,朝中有人照应也好办事。”
    “不用,你等我安排。”
    “是。”
    大管家这才告别了徐启凡离开。
    六兮端了药放在一旁吹了吹,递给徐启凡
    “喝药。”
    “刘玥,你真沉得住,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
    “你还是这么绝情。”徐启凡低头把药一饮而尽,因有些热,所以额前渐渐渗出汗来,他的心情似乎完全未受到任何影响,也或者说是深藏不露,从不把自己真实情绪表露出来。
    在看到六兮端着空碗准备出去时,他忽然说到
    “你希望顾南封的产业受到牵连,全部落败吗?”
    六兮端着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虽然她一句话未说,但眼神里有些许凉意。顾南封会走到这一步,如今生死未卜,全都因她而起,她本想置身事外,但徐启凡却残忍的撕开了这个口。
    他太了解她了,甚至比寅肃还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命门,才会处处牵制着她。但她不能再被他所左右,所以回答道,
    “如果是顾南封在,他不会让我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这是实话,也是她目前所能做的,绝不会因为徐启凡而再去打扰寅肃。
    第135章
    封府名下所涉及的各行各业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以不可抵挡的方式遭受到了重创。街上他的酒楼全都关门,无人问津,门口罗雀粮行,丝绸店,红楼,药铺等,全都关门大吉。
    这些店的掌柜的以及店小二,最初时还抱着观望的态度,苦苦守着这些店,毕竟偌大的封府不可能说没就没了,但是过了两日,官府一纸公文下来,每家店都因非法经营被查封,封条贴满了整个天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掌柜的才真正的按耐不住,见找大管家也无用之后,上千人集中在了顾南封的封府,想要个公道。
    开始每个人都还是静静的等待,希望能讨个说法,这一下没了活了,让他们将来如何养家糊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府的大门一直紧闭,大门外的整条街已经聚集了众多的人,吵吵闹闹之中,原本安静等待的人逐渐变的心浮气躁,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开始去敲打封府禁闭的大门。
    “封少,出来。”
    “顾南封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所有人一边嚷着开门,一边不停的撞击那厚实的大门,那大门怎么撞都是纹丝不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去撞击,终于,大门变得摇摇缓缓,眼见着,马上要撞开了,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忽然开了,前面的几人一步留神摔倒在地。
    随着大门一开,原本吵闹的门口与大街上,都忽地平静下来,所有人看着从那扇门里出来的人。
    先是封府的管家出来,本就上了年纪,加上最近没有休息好,似乎连腰都挺不直,但是声音洪亮的喊道,
    “都别吵吵,封少马上出来。”
    他吼完一句,见人群彻底安静下来,随即侧身往院内打了个手势,顾南封才出现。但是他不是走出来的,而是由佣人抬着座椅出来。
    佣人把他抬到正门的石阶中间才放下,顾南封似想站起来,但是双手撑着座椅,试了几次,额头已出汗依旧没有站起来。
    他的样子,让原本已安静的人群更加的安静了,长长的街面上,密布的人群,此时安静的透着一股怪异,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坐着的顾南封。
    没有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身材消瘦,不仅脸色苍白,而且瘦的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顾南封会变成这样,一时间都无法反应。
    而顾南封,也就是徐启凡,默默的看着这一街仿佛随时要把他吃了口中的人们,心中微冷。这些平日见到他,对他俯首贴耳的人,居然敢上门闹事,几个领首的绝对是受人指使才有这个档子,而剩下的人,不过是跟风或者凑热闹而已。
    他轻轻咳了两声,才开口说话,
    “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两句。我封府从最初在城西的一家小小的药铺发展到今天,大街小巷都是我封府的店,这其中并非一帆风顺,是从重重的打击挫折甚至失败走到了今天,我们遇到的困难有些甚至比今天的还严重百倍,但是我封府依然没有倒下,我顾南封依然没有倒下。今日封府遭受了一些误会,甚至遭到有意者的故意打击,但这些都是暂时的,你们相信我。”
    他此时看去虽然弱不经风,仿佛随时会从椅子上摔落。
    但是他的声音是铿锵有力的,带着一种天生的,与生俱来的自傲与自信。这让原本浮躁的人心顿时安稳下来,毕竟,受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以封府的实力,怎么可能说倒下就倒下?谁做生意还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街上原本大多数人只是跟着来瞎闹的,这会儿都冷静下来,甚至隐隐有些觉得对不起顾南封,只有那些背后有主谋的人依旧不依不挠,
    “那封少,你给我们一个准信,这些店何时能再营业?我们这个月的工钱何时来给?”
    徐启凡习惯性的摩挲着指间的羊脂玉扳指,眼神深处有一闪而过的凉意,但是开口说话时,依然是温和的,
    “这个月的工钱,我顾南封一分不少会发给大家。但是我希望大家能跟封府共进退,度过此次难关。想领了这个月工钱,一会到各自的掌柜那领取,但是我顾南封把话放在这,这个月领完,我们就两清了,之后封府永不录用。如果能愿意与封府同舟共济的,封府以后也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其实顾南封虽为天城首富,但是正因为生意做得太大,大部分银两都在外面周转,府里能拿出来的现银并不多,如果全发放下去,恐怕封府维持不了太久。
    底下的人大部分听了,都默默的离开了,毕竟不要只顾着眼前一个月的工钱这点利益,还是以长久为计。
    而带头闹事的,本就不依不饶,但是眼见着大部分的人都散了,大势已去,任他们再闹,也闹不出天来。所以恶狠狠的对着椅子上坐着的顾南封道,
    “既然封少都如此说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但是必须在7日内解决这些问题,否则我们绝对不伤感罢休。”
    徐启凡冷眼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而是命令旁边的人帮他抬回院内。
    这些人终于走了,封府恢复了平静,刚才一直佯装强大的老管家哆哆嗦嗦的把大门关上,加上门锁门把,关了个严实,真不敢想象,刚才这些人若是不听劝,冲进来,会变成一场暴乱,把整个封府都洗劫一空,想想都觉得后怕。好在封少沉着稳定,能控制的住大局,逃过一劫。
    这徐启凡一回到自院子,立即从椅子上走了下来,虽不能像从前那样稳健,但至少已无任何障碍,行动自如,完全没有刚才虚弱的样子。
    他虽面色如常,但是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眼下,要面对的敌人并非是他所擅长的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是一个帝王,这个时代最大的人物,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人物,单凭他一己之力,只能凭着巧劲来取胜。
    他对封府的事业,财产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当他失去了这些,想得到刘玥,又少了一个筹码以及很多便利的条件。
    眼下封府所有的经营之地都被查封,又有官员重重把守,这背后的所有,都是户部的龚大人在执行,包括刚才这些人的闹事都是他的指使。
    这龚大人,他之前也有接触,是个认死理的老头,自命清高,整个户部只有他是油盐不进,想必这也是寅肃看中他的地方,所以想从这人的身上着手攻破,基本是毫无可能。
    坐以待毙不是徐启凡的性格,他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细细想过一遍,寅肃之所以要对他赶尽杀绝,不过是他自以为刘玥的不忠,以此来惩罚。寅肃与刘玥之间关系的恶化,正是他的计划,也达到了他预期的目的。
    但是一个帝王,尤其是寅肃,真的只会儿女情长吗?如果心里只有儿女情长就不会坐到现在的帝王之位。从他的了解,寅肃虽是情深,但江山社稷于他而言,同样的重要。
    徐启凡想了又想,当下他想赢,只能抓住寅肃的这一点,他不可能为了刘玥而放弃大好河山,尤其是在他们的关系如此恶劣之时。
    这是徐启凡比寅肃唯一的优势所在,寅肃是这个时代的帝王,身后所背负整个朝代的兴衰,并不能成为一个自由独立的人。而徐启凡,对这个朝代,对封府的一切都毫无兴趣,他的目标非常单一而明确,便是刘玥,以及带着她找方法,回到现代。
    想通了这些,接下来,便很简单了,他要感谢户部的龚大人,以刚才庞大的闹事给他灵感。
    首先是,他所经营的各个行业都是涉及到百姓的衣食住行,封府一旦倒闭,百姓的生活必然受到很大的影响与不方便,想再重建一家能与封府相匹敌的,根本不会是一朝一夕能完成。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封府一旦倒下,便会有数以千计的工人同时失业,他们的生活难以保障,必然会引起社会动乱。
    而龚大人,刚才给他的灵感,便是如何利用这些工人给朝廷施压,一旦朝廷受到压力,那么自然会把压力转嫁到寅肃的身上,之后便不会由他一人说了算。
    当即,徐启凡便招来了大管家,与他商量对策,如何组织封府的这些工人上街游行,以向朝廷施加压力。
    这些人都只有很简单的愿望,不管你们朝廷之间如何争斗,他们只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与收入来养家糊口。本来见封府全部被查封,都人心惶惶,担心往后的日子怎么办,这时大管家与各掌柜的给他们出了这个法子,上街游行,只要能保住饭碗,叫他们干什么都行。
    说干就干,毫不迟疑的,第二日,整个天城的大街小巷都布满了封府的工人,他们举着牌子游走在所有场所。
    为了防止朝廷的镇压,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而是分散开,以小分队的形势,分散着走。
    所以朝廷的官兵想镇压,这里抓完几个,那又出现了几个,犹如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整个天城弥漫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百姓怕封府一旦倒下,他们的衣食就出了问题,所以几乎去把各个小店仅剩的少量粮食全部买空,囤在家里,而有些不法小商小贩,见此情景,更是坐地起价,价格抬到平日好几倍,依旧被抢空。
    那些游行的工人,在大街小巷上喊着口号,越来越规律有序,这关系了自己生存问题,所以喊起来也格外的卖劲有力。
    第136章
    相较于整个天城的动荡,有两个地方出奇的平静,那就是引起事端的封府与宫内。徐启凡有种大局在握的自信与从容,任由外面闹的天翻地覆,他只收不管,坐等收成。
    而宫中的寅肃,亦是早已知道天城目前的局势,每日上朝,朝中文武百官都纷纷上报,连直接参与此事的龚大人这时也颇沉不住气,怕这么再闹下去,天城稳定堪忧。
    但无论朝廷上每日上报的人数越来越多,皇上从始至终都只是听着,一言未发,甚至神情不变,谁也不知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与打算。
    有武将直接谨言,这是明着造反,再不派武力镇压,恐怕会愈演愈烈
    有文官谨言,封府并无大罪,干脆随了这些人的愿,接触查封,继续经营
    总之是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好不热闹,但奈何皇上不下旨,他们只能眼巴巴的干着急。
    顾南封的冷静,寅肃的沉稳,任谁也看不出,这场闹剧最终会如何收场,谁胜谁负都不可定论,看似皇上权大,想灭了封府是分分钟的事,但看封少的反击又实在干的漂亮,似乎把皇上逼得退无可退。
    双方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还有一人,也是这事的起始者,那就是甄六兮,她似乎比任何人都更稳健沉着。
    从开始封府闹事,被查,到现在游行,皇上的骑虎难下,闹的沸沸扬扬,她始终如同一个局外人,从不关注,更不过问,仿佛这事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的冷静已可以用冷漠来形容,纵使是府里的下人津津乐道的讨论,她也当做完全没有听见,终日沉迷在汤药与照顾徐启凡的身上。
    徐启凡现在除了有些许的虚弱之外,伤势已全好。这一日,六兮给他端了最后一碗药看他喝下去之后,才开口到,
    “你的伤已好,我下午回宫。”
    她不其然的一句话,让徐启凡一愣,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着急回去?”
    六兮没有再回答他的话,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准备转身回屋收拾行李。
    “刘玥,你觉得你现在还回的去?”
    徐启凡这冷声一问,让六兮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她的神情依旧平静,
    “回不去也要回。”
    她说完,再次转身,决然推开离开。但手才握着门把,徐启凡已从背后拉住了她,把她困在门上,因为有些用力,六兮的后背撞到门,咯的生疼。
    “放开。”她冷声命令。
    但徐启凡哪里肯听她的,不仅不放,反而更加靠近,低下头想朝她吻下来。他不知是急是怒,朝她吻来时,更像是要咬她,表情晦暗不明。
    六兮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巴掌打过去,他的头一偏,这才没真的吻下去,但是依旧不放开她,低沉着声音说,
    “刘玥,你回不去的。那里已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回不去?徐启凡你别把我当傻子,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是谁?是你,一切都是你的手段。”
    六兮并非看不懂他的那些伎俩,只是念在从前的情分上,她从不拆穿让彼此难堪。她信守承诺照顾他到康复,也希望他能信守承诺放她走,从此两清。
    “你既已看出是我的手段,怎么不告诉他?”
    “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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