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研新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五点半了,他把大兜小兜的东西往冰箱里塞。
    陈敏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你今天怎么没上班?”老是跟周末搭伙的五一假期已经过去了,怎么卫研新半下午的还那么悠闲?
    “我之前年假没用,凑着放假就顺带着休了。”卫研新指着冰箱里的存货,“你早晨要是不愿意煮粥,那就榨点水果汁喝。”一个人做早饭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食材。
    老太太又是个讲究的人,不太喜欢吃外面的餐点,这些天一直在吃牛奶面包当早餐。
    光吃一样也会烦,他这次买了好几样水果,每天一样水果榨汁,那也能过好三四天,总比光喝牛奶强。
    陈敏看了眼塞得满满的冰箱,她其实挺想问卫研新一句,当初怎么就想着跟徐文珊结婚呢?
    卫研新长得不说多英俊,那也是相貌堂堂,个头不错,虽说家庭关系复杂了些,可再怎么复杂也比徐文珊家强吧?买猪还得看圈呢,卫研新也不挑挑?
    不过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话是绝对不能问的,一问就露馅。
    原本刘瑜就有些怀疑,万一这兄弟俩再一交流,自己身份被识破分分钟的事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敏这边刚想着,刘瑜就是回来了,看到冰箱那站着的俩人,他有些错愕,“还没做呢?你喊我来吃饭,该不会还要我下厨吧?”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卫研新丢了个火龙果给刘瑜,自己则是去厨房看煤气灶上的汤。
    “干完活了,今天有点累不想加班。”他倚在沙发上扒火龙果的皮,嘴里塞了东西后,刘瑜顿时觉得人生圆满,“嫂子的腿怎么样了?你家丈母娘打算住到什么时候呀?”
    他觉得卫研新真是走了招昏棋,竟然在丈母娘在的时候休年假,那岂不是要每天都要面对家里的两个女人?还好卫子睿是小男孩,不然的话那就是老青少三个女人了。
    陈敏瞪了刘瑜一眼,故意的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老瞪我干嘛呀?这丈母娘最是难伺候,你说好听点她是来伺候闺女的,可你这当小辈的能清闲?就您这亲家的那张嘴,我可是不想再见她第二次。”
    碰上项爱莲,他绝对念着自家老太太的好,起码不会像唐僧似的念叨,就聊了那么几分钟就扯到自己怎么还不结婚,要不要帮忙给介绍对象的事情上,他们有那么熟吗?
    他亲妈还不催婚他呢,这亲家母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说他?要不是顾及卫研新,刘瑜肯定怼她了。
    卫研新那脾气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自己就不行了,看不惯就说,不会忍着给自己找罪受。
    “过些天吧。”卫研新撇出了锅里冒出来的白沫,他脸上带着几分忧郁。这是个保守回答,说不定今晚一开诚布公,他丈母娘恨不得马上走。
    陈敏没有再多问什么,卫研新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还得要自己耳提面命。再说了,这人可比自己还大几岁呢。
    晚饭后卫研新先回去了,倒是刘瑜留下来陪陈敏一块看新闻,“怎么了,他那老岳母又来烦你了?”
    陈敏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这些天家里头是一地鸡毛,她觉得看看新闻联播也不错,多少能愉悦心情。
    “他丈母娘的事情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陈敏没有给刘瑜正面回答,“你今天不回去加班了?”
    刘瑜就知道他问也是白问,老太太压根不愿意提这事,“再加班你儿子这条小命就危险了,不加了,今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继续。”
    看刘瑜那吊儿郎当样,陈敏觉得刘瑜能活到九十九。至于卫研新,少点心事,兴许能过得更轻松些,起码这兄弟俩的对比不会那么明显。
    ……
    卫研新在车里呆了很久,他手里夹着根烟,不过始终没点着。
    这烟还是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买的,一直丢在那里没拆开。家里是不吸烟的,陈姨早些年嗓子不好,老爷子就把烟给戒了,也不让他跟刘瑜吸烟,管的特别严。
    那时候刘瑜还跟他开玩笑,“你说咱俩要是偷摸地吸烟了,卫叔知道后会不会把咱们赶出家门呀?”
    当然,那也就是句玩笑话。毕竟,他们兄弟俩谁都不敢去挑战老爷子的权威。
    手机响了好几遍,不用看都知道谁打来的,卫研新捏着那根没动的香烟,终于打开了车门。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蛀牙早补、腐肉早除。
    卫研新开门的时候,屋里头项爱莲正催着徐文珊再打电话,“你要不问问那边,看他到底回来了没有。”怎么就是不接电话呢,项爱莲甚至怀疑卫研新这是打算临阵脱逃。之前说给自己一个交代,那就是糊弄鬼的话。
    她话音刚落,防盗门那里就是传来动静。
    卫子睿反应迅速,“爸爸回来了。”他总是能正好冲到卫研新怀里,“爸爸,你去奶奶家怎么不带着我?”害得他在家听外婆唠叨了半天。
    “爸爸忘了,下次带你去。”他把儿子放了下来,“去看动画片吧。”家里三个大人都在,再把孩子送到邻居家不合适,索性打发卫子睿去看动画片,没小孩子打搅,他们也能好好谈事情。
    徐文珊刚从卧室出来就听到卫研新这话,她皱了下眉头,想要喊住儿子——怎么能让他看动画片呢,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练琴。
    只是卫研新一眼扫了过来,这让徐文珊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让孩子自个儿去玩,咱们好好说说。”
    认识十三年,结婚十年,卫研新不是没跟她闹过脾气,可这次不一样。
    不知为什么,徐文珊想起来头些天因为遗产跟卫研新争执的事,当时卫研新没对自己发脾气。
    可今天,话还没说她就是心虚起来。
    第25章 丈母娘女婿
    下意识的, 徐文珊拉住了她妈。
    项爱莲被这么一拉,脸色有点不好看了,现在就差这临门一脚怎么还腿抽筋了?
    娘俩落在后面, 看卫研新进了去, 项爱莲拧了自家闺女一把,“有我在, 你怕什么?”她这是维护正当权益, 律师都说了, 结了婚就是夫妻共同财产, 卫研新这样做就是不对。
    他做的不对, 自己还不能说了?
    看着闺女怂包,项爱莲低声呵斥,“你回头别开口,我跟他说。”她好歹算长辈,卫研新也不至于跟自己发脾气。当然之所以叮嘱闺女过会儿别说话,项爱莲是怕她跟自己不一条心,到时候闹自己一个大红脸。
    “妈,我……”
    “行了!”瞪了徐文珊一眼, 项爱莲拉扯着闺女进了书房。
    书房基本上都是卫研新在用, 跟研究所家属院那边的书房相比, 卫研新这小家的书房是典型的麻雀虽小。
    项爱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婿在用小方巾擦书。
    她皱了皱眉头, 转脸吩咐徐文珊,“我刚才给研新泡了茶,去拿过来。”
    “妈。”徐文珊摇头, 进了门后她还是有些退缩。
    她眼尖,进门就看到卫研新手里拿着书。那是老爷子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曾国藩家书》,徐文珊当时还闹不明白,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卫研新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送他这么一本书。
    她也翻看过两页,更是搞不懂卫研新怎么会经常看这书,毕竟这书跟工作没半点关系。
    这节骨眼上,看到卫研新拿着老爷子送的生日礼物,徐文珊心猛地跳了下,惶惶不安。
    项爱莲哪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快去,茶凉了就不能喝了。再说了,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多走走有助于恢复吗?”
    刚才怎么拽进来的,这会儿徐文珊就是怎么被推出去的。
    卫研新回来之前,项爱莲是各种担心,担心女婿放了自己鸽子,担心女婿跑路,担心女婿把他后妈也请过来折腾个三堂会审,毕竟那可是个能说会道的。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卫研新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哪能容忍徐文珊拖后腿?
    “你这书可真多,说起这个来,我都想起文珊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家里过得不好,文珊想要上学都拿不出学费,还是把家里头的山羊卖了才交了一半的学费。”回忆起过去那些事,项爱莲苦笑了下,“亏得这孩子争气读书好,考了个第一去县里头读初中,这才不至于像村里其他女孩儿那样早早就辍学出去打工。”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端茶回来的徐文珊站在门外听到这话一时间站在了那里。
    是呀,她知道自己得一万分的努力才能离开那破地方,她不想像邻居家的春燕姐那样,读几年书就去车间里干活,再过几年就回来找对象结婚嫁人,还不到二十岁就是当了妈。
    所以,努力读书,考第一,给学校给老师争气长脸面,她爸妈就不会让她辍学了。
    她这也算成功了,不是吗?
    来到了大城市,嫁了人有了孩子,有稳定的工作、体面的生活,跟村里那些一块长大的一点都不一样。现在从她身上,也看不到曾经穷苦的农村生活笼罩在她身上的影子。
    书房里,项爱莲还在说着,“……也是因为好好读书,文珊这才能上了大学,遇到你。因为喜欢你,她拒绝了家那边的高薪工作,一个人千里迢迢地来这边,把自己下半辈子都交托给你,这些我没说错吧?”
    项爱莲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卫研新手里拿着那本《曾国藩家书》,一言不发。
    “她好端端的老家不待,不呆在我跟她爸身边,跋山涉水地远嫁到你们家,研新,我们家文珊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是你媳妇,给你生儿育女,不是你要千防万防的人呀!你可是伤透了我家文珊的心呐!”项爱莲说得声泪俱下,门外徐文珊也一时间傻站在那里,她手里端着的紫砂茶杯也没刚才那么烫手了。
    卫研新看着抹眼泪的丈母娘,他把书放回了书架,然后从书桌那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你也是读书明白道理的人,你还是研究生,高材生,你知道那么多道理不能用来欺负人呀!”项爱莲越说越委屈,她直接走到书桌旁边抱起了纸巾盒子。
    卫研新等她稍微冷静下这才是开口,他有的是时间,所以并不着急,“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是两码事。”
    项爱莲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等到了这么一句回答,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怀柔政策成功了呢。说了大半天敢情卫研新根本没听进去,是不是刚才就自己一个人声泪俱下,他还站在那里看笑话呢?
    “这怎么就是两码事了?你们现在是两口子,夫妻一体你知道吧?你把文珊提溜出去,自己一个人买房贷款,这算什么回事?你这还想不想一块过日子?”
    卫研新知道丈母娘肯定是打听好了的,刚才这一番长篇大论也不知道是在肚子里打了多少遍的腹稿。法庭上也有这样的情况,当事人的辩护律师为了博取法官同情会夸大说辞,简单点说就是卖惨博取同情。
    徐文珊小时候的日子不好过,难道自己就过得轻松吗?小时候过得不好,不是免死金牌,因为这个理由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想过日子,可是阿姨,这日子是我跟文珊的。”
    项爱莲听到这话有些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研新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直接理解为前者,“阿姨,我跟文珊结婚了,那日子就是我们俩的,我们过得好那是我们争气,我们过得不好那是我们没出息。您是长辈,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项爱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做媳妇的时候也是讨厌上面的婆婆。现在婆婆没了她轻松了,然而她也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当年自己讨厌的婆婆,“我不掺和,那不是任由着我闺女被你欺负?”项爱莲忍不住了,她刚才能忍住没发脾气已经是到了自己的极点,“你娶了我闺女当了我女婿不喊我一声妈,我忍了,我不在乎,跟你过日子的是文珊又不是我。可是你现在欺负到我闺女头上,我能不替她出头?我要是再闷不吭声,她是不是得被你欺负算计死?”
    说这话时,项爱莲气得直哆嗦,站外门外的徐文珊也是颤抖了一下,把手里的茶杯往那边搁物架上一放,她连忙推门进了去。
    还没等徐文珊开口,项爱莲就是冲她吼了起来,“你别说话!不然就没我这个妈!”她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谁都不能拦着她,“你们谈恋爱的时候喊我阿姨也就罢了,结婚这么多年还是喊一句阿姨,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爸没文化,喊我一声妈丢了你的脸呀?你们婚后的钱拿来买房,不让她参与,还不写她的名字,还说什么有的是办法全都弄到自己名下,那你干脆离婚好了,离了婚,你愿意买哪的房子就买哪的去,跟我们没关系!”
    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飞过一架轰炸机似的,她耳朵里嗡嗡的响,想要说话可嘴巴就是张不开,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徒然地张嘴,几乎不敢去看卫研新的脸。
    离婚,前不久她就是从卫研新嘴里听到这个词,如今又是从她妈这里听到,她……
    “阿姨,我在结婚前就跟文珊说过这件事,我家庭的缘故所以不想要再用这个词来称呼任何人,不管是您还是陈姨。她答应了我,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跟您沟通的,可这件事上我不觉得我有问题。”卫研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五十多岁并不算很老,应该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就是各种劳苦活,所以面前的丈母娘脸上写着岁月的痕迹。
    “买房的事情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我也有跟文珊说过,她现在在这里,我还是把我之前的话重复一遍,买房的首付钱是陈姨给我的,我是买来留给睿睿的,只不过他现在还小,没有行为能力,法律上并不认可,所以这房子会在我名下,等他到了十八岁,这房子就是过户到他的名下。这话我之前跟文珊说过,现在也再跟您说一遍,您听清楚了吗?”卫研新努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那点怒火。
    他看着项爱莲,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复。
    “睿睿是你跟文珊两个人的孩子,你把文珊撇一边去,你让孩子长大了怎么想?”项爱莲是知道的,可是她怎么知道,卫研新会不会打着其他的主意?万一他外面有了人呢,这种事情太不新鲜了。卫研新真要是为了孩子着想,完全可以两口子商量着来,单方面做决定算什么事?
    “阿姨,您是嫌弃我单方面处置了这笔钱对吧?”卫研新这话问的很直接,这让项爱莲脸上有些挂不住,的确是有这么个缘故。
    “那我再冒昧问一句,文珊跟你说了我爸那些遗产分割的事情了吧?您是不是还觉得我爸处事不公,给我的少了?”
    “研新,我妈不是这个意思!”徐文珊连忙说道,早知道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说什么都不会交代的那么清楚了。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我没跟你说!”卫研新忽然间大声吼了一句,他脾气向来温和,就算是之前跟徐文珊闹小别扭也不会这么大声吼叫,这一声,吓得徐文珊眼泪都出来了。
    项爱莲也是吓了一跳。
    第26章 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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