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妈怕她气坏,想要上前去劝。
    傅氏一把将郑妈妈推开,扬鞭朝着穆少媛抽了下去。
    一下一下。
    听着那狠心女人的痛苦呼叫声,傅氏的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女儿惨死时候该是怎样的痛苦万分。
    钱妈妈当年去摘花的时候,曾经看到有个小姑娘匆匆从旁边走过去,穿衣朴素,好像是穆府的一个小丫鬟。
    她看那“丫鬟”的去处和太太所在的是一个院子,就笑着说了句,你们府上的三姑太太就在里头,若是见到了她,和她说声我马上就过去。
    “小丫鬟”答应下来。
    而后钱妈妈就继续摘花。
    “小丫鬟”中途还出来了一趟,看看钱妈妈,问她可曾看到一位姓刘的妈妈从旁边经过。
    钱妈妈头次来侯府,不认得人。隐约记得有人从旁边走过,却记不清对方是什么样子,就摇头说不知道。
    “小丫鬟”冷冷地看了她片刻后折回院子去了。
    钱妈妈为了摘花耽搁了一会儿。谁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太就意外落水,人不在了。
    钱妈妈一直记得那个小丫鬟,想要问一句,当时是怎么个情形?
    那时候在侯府她曾想要找这个小丫鬟。可是当时侯府的人悲痛异常,她一时间又描述不清当时的人是哪一个,只能作罢。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回到钱家,某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钱妈妈才忽然记起来无意间看到小丫鬟的脖颈上有个胎记。暗暗记下。想要回侯府问一问,却是没有勇气面对侯夫人,没有勇气在夫人跟前再提起太太的事情。
    原本钱妈妈是想着寻到了人仔细问问。却万万没料到那是穆家的二小姐。
    当时她把对方当做小丫鬟,对方没有辩解。现下知道了对方真正身份,钱妈妈方才心中透出冷汗,愈发觉得不对。
    为什么二小姐会那么在意那个“刘妈妈”有没有去过院子里?
    当时发生了什么,让二小姐那么忌惮可能经过了的刘妈妈?
    钱妈妈一直想不通。心里有个猜想后,却又不敢也没法证实。
    结果,飞翎卫找上了她。让她见到了只听说过的“刘妈妈”。两人把事情对上一遍,方知道那一老一少两个人是何等恶毒。
    那恶毒之人做下的事情,听到了傅氏的耳中,除了恨外,还有万分的悲痛。
    “你好狠的心,居然推我琳儿入水。”傅氏咬牙恨声道:“她是你亲姑母!你居然也下得去这样的手!”
    穆少媛没料到当年的事情还会被揭发出来,惧怕至极,在地上打着滚躲避鞭子。
    “我没有。”她扯着嗓子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她在池边弯着身子不知道在够什么东西,心里好奇推她一下会怎样,就推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鞭子抽到了她裸露的脖颈和脸颊处。她嗷的一声惨叫,捂着脸痛哭。
    “好你个‘好奇’!”傅氏怒道:“任谁都知道那种情况下会推了人入水,你当时已经懂事了,却用这种鬼话来糊弄我?你打的倒是好主意!”
    六尺长鞭在手,傅氏不假手他人,亲自一鞭鞭抽到了穆少媛的身上。
    衣衫破烂,鲜血直流,也不罢休。
    直到手腕累得快断,再也没力气提起那长鞭,傅氏方才停手,把鞭子丢在地上,颓然倒地,掩面泪流。
    听闻穆少媛被侯夫人责打,二太太陆氏急了。
    好歹穆少媛的孩子也是国公府世子的,如果孩子得以保全,她往后就算是国公府世子的母亲了。
    陆氏左右不了侯夫人的意愿,就去寻侯爷穆霖。
    谁知看到侯爷后她发现侯爷一夜之间好似苍老了许多。原先花白的发竟然一夜全白。平时精神矍铄的他,现下居然眼角微垂,隐有泪痕,疲惫至极。
    陆氏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穆霖心中悲痛万分,已经近乎说不出话了,嘶哑着嗓子道:“那个孽畜,夫人留她一命已经是开恩。你下去吧。”
    陆氏正要出门,穆霖忽地想起了什么,又把她叫了回来。
    “姓袁的那个毒妇,看到琳姐儿爬出池塘后居然还把人按了回去,实在是恶毒之至。”穆霖忽地有了精神,眼中露出森然寒意,语气冷硬地说道:“你找老二打她八十大板。下手要重,落板要狠。如果死了,随便丢到乱葬岗去。如果活着,丢出府去,让她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吧。”
    陆氏刚要应声,忽觉不对。
    袁老姨娘可是二老爷穆承轲的生母!
    陆氏刚想要辩解,旁边穆承轲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这儿,从旁边冒出头来,躬身说:“是。儿子听从父亲吩咐。”
    陆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穆承轲。
    穆承轲却欣然而退,着手处理父亲的命令去了。
    ·
    原本穆少媛要在小年后接着抬入国公府做妾。后来“意外跌倒”小产,在家里足足养了一个月方才身子有点好转。
    因为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太好,小月子又没能好生养着,结果落下了病根。大夫说,此生此世怕是不能有孕了。
    穆少媛痛苦不已。给大夫塞了银子,让大夫不要对外说她不能再有孕的事情。
    到了二月初,虽然身体还没好全,穆少媛依然坚持着坐了轿子从后门入了国公府。自此成了郜世良的妾室。
    ·
    沈年康在京城里人脉不少,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更是可以论堆数。因为时常进出花街柳巷,他们中的不少人也都和郜世良可以说的上话。
    不多久,郜世良纳妾的消息就传到了沈年康的耳中。
    居然就是之前一直和他“议亲”的穆少媛。
    这个消息让沈年康大为震惊。买通了郜世良身边的小厮,细查之下,才知穆少媛居然是凭着身孕才能作妾的。只不过她运气不好,孩子因为摔跤而落了。
    因着之前被逼婚,沈年康早就恨穆少媛入骨。
    这次他趁机把穆家二小姐为人不检点的消息传了出去。
    刚开始还有人不信,后来郜世良有次在外面喝酒时被人灌醉,把这事儿说了出来。大家才确定怀宁侯府的二小姐果然成了定国公府世子爷的妾室。
    而且,还是曾经怀了孕又落胎的。
    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郜太后知道了这事儿,直接摔了杯子,让人把沈年康碰过的老老少少的女人都找来,每人十两金子,轮番地到沈府跟前去哭闹。
    沈老太太本打算命人把这些女的都轰走。
    无奈有飞翎卫暗中护着她们。沈家那些家丁没能把人轰走,自己反倒是被飞翎卫打得缺胳膊少腿。
    这下子看热闹的好事者们顿时忘记了国公府的腌臜事情,转而开始“关注”起沈府来。
    虽然表面上看,事情算是暂时揭过去了,郜家和穆家重新恢复了安宁。
    可是有些事儿一旦被旁人知道了,很多后果都是无法挽回的。
    譬如穆家女儿的名声。
    原本双生儿的亲事早就已经定了下来,因为穆少媛的婚事未定所以婚期一拖再拖。眼看着穆少媛已经“嫁”了出去,她们本该迎来自己的婚期。谁知变故突生。
    之前那两户人家还催促得急,想要赶紧把人娶回家。现在穆家主动提起婚期了,对方却支支吾吾地开始拖延起来。
    显然是穆少媛的事情败坏了穆家女儿的名声,拖累了姐妹们的亲事。
    穆少如和穆少娟哭得昏天暗地。
    二太太陆氏这次是真的病倒起不来身了。
    穆少宜是府里的三小姐。原本穆少媛出嫁后就轮到她了,可是未来亲家那边也开始态度不明起来。
    大太太蒋氏生怕女儿穆少宜的婚事也受到阻碍,不等和未来亲家明说这事儿,就提前来了侯夫人傅氏跟前哭诉。
    “夫人,”蒋氏道,“少宜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品行,您再清楚不过。倘若因为二房那个不知羞耻的人毁了侯府女儿的名声,再误了她的亲事,我可怎么活啊。”
    自打小年时候听闻了穆承琳的真实去世原因,傅氏就卧病在床。现在稍微好转,起码能够下床了。
    对于蒋氏的担忧,傅氏也非常无奈。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了,想要压下来很难。除非有真凭实据。
    可是,事实上,穆少媛就是这么不检点。真凭实据越多,对穆家孩子反而越不利。
    傅氏沉沉地叹着气,拿起旁边的茶盏要饮。到了手中才发现已经干了,没有水。
    正想要让人再端一杯来,眼前一晃,已经多了一盏新茶。
    她抬头望过去,不由露出个微笑,与面前的玲珑说道:“还是你有心。旁人都没发现我茶没了,就你发现了。”
    看着身边的少女,傅氏轻轻地舒了口气。
    幸好还有她在。
    若非这些日子玲珑每天都回来陪她,她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姑母。”玲珑坐到傅氏的身旁,关切道:“你可还好?”
    傅氏点点头,发白的干涩嘴唇开合,“好多了。”
    抿了口茶,见玲珑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有事情要说,傅氏就把茶盏搁了下来,“有事但说无妨。”说罢自嘲一笑,“经过了那一遭,我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姑母,我——”
    “没事儿,你说就是。”
    “这些本不是我该插手的。只是眼看着少宜将要出嫁,现下有了这种事情,我也没法置之不理。”玲珑道:“姑母不若请个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主持大局。”
    她提到了穆少宜的婚事,那么口中的“德高望重的长辈”便是女性长者了。
    这种事情,傅氏也曾想过。可是没有合适的人。
    傅氏喟叹不已。
    玲珑提议道:“您看安慧师太如何?”
    这话让傅氏很是惊讶,“你怎的说起她来了?”复又思量,眼中渐渐汇聚神采,“若是她老人家肯的话,倒是真合适。”
    安慧师太本姓穆,是穆霖的一位堂妹。
    她年少时嫁去琅琊王氏。没多久夫君病故,她自请入庙常伴青灯,为娘家人和夫家祈福。
    琅琊王氏声名显赫。
    穆氏的事迹传到了宫中,先帝特赐她贞节牌坊。
    辗转几十年过去,机缘巧合下,安慧师太去年起到了冀州的一座庙宇修行。只不过两家的长辈间曾经起过冲突,虽是同宗,其实关系算不得太近,安慧师太家的那一支并不在京中,平时没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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