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南星坚定道,“我拒绝。”
    意料之中的拒绝,但邱辞还是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怎么会有没有好奇心的人。”
    南星总算把线收完了,说:“我要走了,你往哪走?”
    邱辞说:“你往哪走?老规矩,我往反方向走。”
    南星点点头,往码头方向走。邱辞等她走了,才往反方向走。走过几条巷子,路过博物馆时往那看了一眼。他知道偷命需要古物,小岛上除了杨家别墅,最多古玩的就是博物馆了,南星刚才走的又是这个方向,让他不由多看几眼。
    博物馆背后,就是杨家别墅。他摁了门铃,仆人来开门,见了他就微微弯身说:“杨先生和黎先生在等您。”
    冯源办事很快,没到天黑就把资料找齐全了。他实在是个很敬业的人,查资料的时候一口水都没喝,这会坐下就喝了一大杯水,才缓了过来。
    南星看着他交给自己的图纸,看见建造年份,说:“已经建馆三十年了?可里面看起来没有那么久。”
    冯源说:“眼真尖。两年前那里翻新过,不过建筑构造没有变。”
    “翻新?”
    冯源解释说:“四水岛上有个私人收藏家,姓杨,见博物馆太陈旧,于是赞助了翻新费用,还捐赠了十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是个很慷慨的收藏家。可惜……”
    南星抬眼:“可惜?”
    “年轻时坠马受伤,腿瘫了七八年,平时出行都是靠轮椅。”冯源想了想,补充说,“他的别墅就在博物馆后面的位置,离得不远。”
    “好。”
    冯源左右瞧瞧,小声问:“你真的要去博物馆偷东西?被抓到会不得了的,而且这是国家资源,这么做不道德。”
    南星说:“你先回郑家吧,我会解决。”
    “可是你真的要偷?”
    南星一顿,冯源顿觉她“面露杀机”,吓得他喝起了水,怕被她宰了。南星缓了缓烦躁的心,以前陶老板从来不会这么缠着问,哪怕她说她要去偷飞机,陶老板也会说“去吧”。
    她想换中介。
    冯源知道她不喜欢多解释,小心说:“不说也没关系。”
    “我会还回去,完好无损地,也不会有人发现。”南星耐下性子问,“还有什么问题?”
    冯源赶紧摇头,不敢问了,怕她随时拖出把三十米大刀砍他。他说:“我等你消息,电话联系。”
    “好。”
    博物馆闭馆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馆里有两个保安巡逻,但大多都是在监控室里,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来回巡逻,馆里也没有太高端的电子高科技防盗。
    不过馆里都布满了摄像头,要想混进一个人去,无论如何都会被监控看到。
    夜色沉寂,刚好到半夜两点。四水岛已经没有什么游人了,在天黑前就已经在巷子里的南星看着天上那朵乌云,乌云刚掠过,大地昏黑,才靠近博物馆没有外摄像头的草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沓黑纸。
    黑纸飞散,贴着博物馆后门往上爬,爬到摄像头背后,猛地用纸身挡住。
    南星立刻跑过去开锁,前后不过五秒,已经打开后门。黑纸开路,一路遮掩摄像头,南星飞快跑过,每段路都不过几秒钟,等南星过去,黑纸立刻散开。在监控室里看,摄像头一黑一白,像是失灵了。
    保安见了,说:“怕是监控坏了吧,明天得让人来修一修了。”
    另一个人说:“我去巡逻看看。”
    摄像头依旧黑几秒就恢复正常,保安去巡逻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等走到后门,门的锁也没开,什么异样也没有。
    刚离开不过三秒的南星还贴在后门院子的墙壁上,听着保安的脚步声离开,才低头看她手上的鱼纹香薰炉。
    博物馆内,香薰炉的邻居们,纷纷探头打量这新来的小东西。
    “小兄弟,那炉子去哪了?刚才那女的是谁,年纪不小了啊,比我还大。”清朝的珐琅彩器开口说。
    “你还喊它小兄弟,没大没小。”一旁的宋朝白瓷碗说,“该喊大哥,跟我同辈。”
    旁边叽叽喳喳,黑纸片憋着一口气不动如山站在原本香薰炉待的位置,在摄像头里,依然是香薰炉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第18章 鱼纹香薰炉(五)
    虽然已经是半夜三点, 但郑家三兄妹还是迅速起床, 因为他们听见南星回来的消息了。
    南星回来, 那说明老爷子很快可以复活, 他们当然不会像之前那样慢吞吞。
    留意了一晚上博物馆动静的冯源见她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看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心还是猛地一跳,祖宗诶,她真把东西偷回来了,那博物馆明早还不得炸锅。
    他边抹汗边过去问:“这就是可以让郑老爷复活的东西?”
    “是,只是……”南星皱眉盯着手里的炉子,不知哪里不对劲。有命,可是命很薄弱,甚至有些不对劲。她见那三兄妹已经下来,眉头拧得更深, “我要去一趟郑老爷的房间, 让他们都别过来。”
    她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上去, 从那边下来的三兄妹见她跑了,想要去问情况, 幸好冯源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们, 正色说:“南星小姐还需要完成一些仪式, 你们如果打搅了她, 事情就办不了了。”
    郑潇问:“还要多久?”
    “很快, 很快。”
    郑汪说:“最好能今晚就办成, 后天才周一,知道老爸的遗嘱后明天可以想想对策,就可以把集团的损失降到最小。”
    郑海一听就嘲讽说:“算盘打得很响啊,大哥。”
    郑汪不跟他斗嘴,浪费口舌。
    进了郑老爷子房间的南星关上门,迅速将鱼纹香薰炉放下,在它身边开始画下符咒。
    然而符咒已成,它却没有丝毫动静。
    南星猜的果然没有错。
    一会冯源敲门进来,见她蹲在地上看着炉子,炉子周围还画了符咒,可南星脸色凝重,炉子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站了会才问:“怎么了?”
    南星把炉子放他怀里,说:“这炉子是假的。”
    冯源吃了一惊:“不可能,博物馆怎么会有假的东西。”
    南星说:“博物馆当然会有假的东西,只是那是博物馆为了保护有些易受损的文物,不便展览的文物才特地仿制的,但博物馆不会对外说。”
    冯源倒是理解,反正游客都是隔着玻璃看,要鉴定是不是真品,普通人用肉眼很难看出来,他问:“那这个炉子也属于这种情况?”
    南星将目光投向他,是信任的眼神。冯源立刻意会,已经拿了手机出来,说:“我这就让同事查查。”
    资料很快就传送过来,冯源把手机给她,让她看博物馆的保护名册。
    然而没有鱼纹香薰炉的名字。
    南星皱眉,经过博物馆一一鉴定过的古董,为什么会有赝品,甚至连博物馆的人都瞒过了?
    真有盗贼去偷个炉子?可那炉子年代并不算很久远,而且馆里比它值钱的东西很多,盗贼没理由光偷走个不那么值钱的炉子。
    更何况,盗贼将这炉子仿制得高超无比,是专门找行家做的。只怕找这行家的钱,都足够买两个这种炉子了。
    真炉子如果不是被博物馆放起来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被人调包了。
    调包的人不但有办法瞒过博物馆替换走了真炉子,还很有钱。
    南星联系种种,忽然想到那朱砂笔指的方向,她再一次跟冯源确认,问:“你下午说,两年前博物馆翻新过,资助翻新的人是一位姓杨的收藏家?”
    冯源点头说:“对啊。”
    “你还说他的别墅就在博物馆背后?”
    “对……”
    南星冥思,朱砂笔很有可能指向的,是那位杨先生的家。只是恰好经过假的鱼纹炉子,以至于她没有多想。
    大意了。
    南星得去那位杨先生的家里一趟,在他的家门口画符循迹,如果真的有炉子,她可以感觉得出来。
    如果真的是在那,倒有些难办了。
    一般收藏家的珍宝,大多都会放在一个空间里,防护等级也会很严格,也就是说,大概只有一扇门可以进去,而那扇大门,绝不是只放一个摄像头那么简单。如果有专人看守,她还得想法子。
    法子会有,这个不急,但要先确认炉子是不是在杨先生那。
    冯源见她往外走,却不拿炉子,追上去问:“这假炉子怎么处理?”
    “先放着,如果找不到真炉子,再把它放回去。”
    “好好。”
    早就等在外面的郑家三兄妹听见“假炉子”三个字,已经急躁起来,最按捺不住脾气的郑潇质问:“假的?也就是说没有办法偷到命?你是怎么办事的,你也是假的吧,世上哪里有什么偷命师,骗子。”
    白天被南星冷眼瞧了两回的郑海这次也不绅士了,轻声笑了笑说:“谁出的主意说要请偷命师的,还不如请律师。”
    三人中唯独郑汪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脸色也并不太好,但还是对南星客气,没有出言讽刺。
    “你们放肆,人是我请回来的,你们怨怼她的每个字,都是在怨怼我。”
    姗姗来迟的何奶奶一出现,郑潇和郑海就不敢说什么了。何奶奶说:“不过才半天时间,让人死而复生的事,是那样轻易做到的吗?都回屋去。”
    三人略有怨言,但还是回房去了。
    何奶奶朝南星微微弯身,说:“抱歉,老爷子总惯着他们,说他们小时候跟着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有钱了后,他们要什么他都会满足,用个简单的词来说,就是溺爱。”她轻轻叹息,“他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对他们的愧疚太大,以至于到后来,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骄纵的性子。南星小姐不要跟他们计较,你慢慢来,没有人会再催促你。”
    南星并不在意他们的嘲讽,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去杨家,看看炉子是不是在那。
    何奶奶作息很是规律,半夜醒来,现在精神很好,再回去躺着怕也是睡不着了。她见南星精神不错,或许是她太冷淡了,让她无端有了共鸣,开口说:“你要是不困,就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南星看看时间,夜里古物最活跃,如果现在过去,杨家别墅里的古玩气息强烈,或许会掩盖炉子的气息,那就算过去也徒然,等黎明了再去。
    “好。”
    夜里的花园很安静,蛰伏着虫鸣声。
    何奶奶走的不快,步子并不拖拉,只是走得缓慢,像心事都落在了脚底,步伐沉重。她和南星走在花园里,看着那葱葱林木,说:“这些树,还是当年我去买的树苗,让园丁种下的。”
    南星抬头看着这些少说有十年的树,说:“好看。”
    何奶奶笑说:“他也很喜欢。”她又说,“我办的什么他都喜欢,最了解他喜好的人,是我。就算他不会醒过来,我也知道他要怎么分配他的财产。三个儿女,一人一份。他从不偏心哪个孩子,可哪个孩子都觉得他偏心另外两个人。”
    她又叹气说:“他以前好强,放不下生意。等终于明白了,想要挽回,却迟了,死在了这座他心念念的小岛上。”
    南星问:“挽回?”
    “挽回这个家。他常跟我说,他最开心的不是最有钱的时候,而是以前白手起家时,带着三个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点着蚊香,给他们说故事纳凉时。”何奶奶笑笑,“不要觉得有钱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会怀念那个一穷二白的日子,但他提的最多的,就是这事。我开始会笑话他,后来就不笑了。”
    她想到他说这段往事的神情,脑海里就有他失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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