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图还未完全形成,南星就看见远处又出现一个黎康城,而在近处,满身是伤的“黎康城”却一动不动。
    邱辞猛地明白过来,一直在进攻,被他们围困的黎康城,根本就是个傀儡。
    “呵,我就知道,你还有帮手,你以为,你真的能将我伤到这种地步?”毫发无损的黎康城傲然负手,站在远处盯看他们,脸上全是讥讽,“别说杀我,就连我的身,你们都近不了。”
    “未必吧。”邱辞一笑,说,“无论你站在哪里,都在我的八卦图中。”
    黎康城微顿,下意识看地面,分明没有任何图的气息。待觉察到周围的气流有变,他才知道上了邱辞的当。
    刚才他身处安全的地方,但现在那八卦图已然在附近。
    脚下没有,身边也没有。
    他蓦地抬头,就看见一张巨大无比的太极八卦图似渔网从天罩下。
    转眼入阵,阵内乾坤碰撞,硬生生击打他的身体。
    黎康城没有见过这种阵法,想要逃离,但这里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任何破绽。
    再留在这里,他必死无疑。
    葛洪立刻舍弃黎康城的身体,以死魂之躯离开阵内,离开刹那,施展禁术,瞬间将八卦阵化为自己所用。
    巨大的吸力立刻将南星和邱辞吸入阵内。
    原本对付葛洪所用的乾坤之境,已然变成葛洪手里的刀,开始剜割困在阵内的南星和邱辞。
    这种阵法本就不是常人的躯体所能承受的,否则葛洪也不会舍弃黎康城的身体。
    邱辞深谙自己的八卦图,但为葛洪操控,只能躲避不断碰撞的乾坤。
    然而躲避太过消耗精神和体力,邱辞试图去开启阵门,被葛洪发现,立刻将阵门堵住,不断让乾坤碰撞,让他们连门都碰不到。
    南星不懂乾坤走向,几次被它们擦身而过,如果撞上一次,只怕她的身体也会支离破碎。
    突然有乾坤飞来,眼见避之不及,邱辞忽然出现,撞上他的手腕,几乎将腕骨撞碎。
    邱辞脸色刹那惨白。
    在阵内的两人已经浑身是血,但阵内的剧烈碰撞仍未停下。片刻黑白两魂飞来,挡住那不断碰撞的利器。但纸张的身体只是碰一次就被撞毁,并不能阻挡多久。
    邱辞自知不将阵毁了就无法出去,但毁阵,也会让他重伤。
    他一旦重伤,南星一个人能不能杀葛洪?
    可再这么下去,他们都别想活命。
    万分之一秒的思虑,邱辞做出了决定。
    毁阵!
    他以掌触地,往下重压,掌中咒术钻入地底,冲破了八卦阵,瞬间打乱阵法。
    八卦阵陡然消失,邱辞生生吐了一口血。
    “邱辞——”
    南星俯身扶他,已然察觉葛洪的阴冷之气在靠近自己。她猛然转身,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反身掠到葛洪背后,朝他的血滴刺去。
    葛洪反应迅速,但仍被她刺入脖子。
    然而并没有刺中血滴印记。
    葛洪急忙后退,拔出脖子上的匕首,利器上可见血液,但不是他的,而是南星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仰天大笑:“原来你要这么杀我。沾上你的血,就能杀我了,是吗?那我是不是同样可以这样杀了你?”
    匕首划过他的手掌,沾满了他的血。他朝已经重伤的南星扑去,只要这支匕首刺入她的身体,那她就死了。
    南家人将会彻底消失,永世不再入生途!
    南子安,你到底是比不过我的!
    沾血的匕首已点在南星的眉心间,突然鱼尾横扫,将葛洪硬生生地拍飞了。
    大如鲸鱼的阴阳两鱼游动在南星身边,焦躁不安。鱼尾巴都被匕首割破,它们不断交缠游走,血沾鱼尾,嘶鸣起来。
    南星意外地发现,它们不惧怕南家人的血。南家人的血天生就有净化的作用,一般非正常出现的生灵都会忌惮南家人的血,但它们非但不害怕,反而似乎十分愉悦。
    她抬头看去,突然看见它们的背后,有个巨大的人影。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人。
    “祖父——”
    南子安微微低头,看着南星,巨大的身影在半空中,宛若神明。
    葛洪也察觉到了一股让他无比憎恶的气息,蓦然抬头,看见那虚幻的身影,顿时恼怒:“南子安!!!你阴魂不散!你已经死了八百年了!八百年了!”
    南子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南星知道祖父并不是真的魂体,只是一个幻影。
    她似明白了什么,缓缓朝阴阳两鱼伸手,不用她说什么,鱼已经游向她的手掌。
    触碰的瞬间,渐渐缩小,化成剑柄、剑身,无比锋利的黑白长剑。
    葛洪已经再次手执匕首,如鬼魅前行,要杀南星。
    邱辞见状,在葛洪临近时,猛地起身抓住葛洪的手,以肩将他撞倒。几乎在他倒地的瞬间,黑白纸张又再次飞出,层层交叠,将他压在地上。
    “南星——”
    南星快步上前,紧握阴阳鱼剑,将它深深刺入葛洪脖后的血滴印记中。
    似骨头分离了肉体,葛洪嘶声大叫,叫声足以颤动大地。
    南家人的血正在吞噬他的血,融合之际,似在对他剥皮抽筋。
    “啊——”
    葛洪失去了一切力气,他绝望地对天怒吼,然而血在被什么东西迅速吸走。
    他想起了彭方元被吸走鲜血的模样了。
    狰狞、痛苦、绝望。
    葛洪不甘心,千年大计,却输给了一个小姑娘。
    最后还是输给了南子安。
    呵。
    他越来越痛苦,没有了血液的死魂身体渐渐化成灰烬,他眼睁睁看自己的双腿变成一堆灰,一点一点地消失,这个过程很漫长,那种疼痛也是一点一点折磨着他。
    腿消失了,手消失了,五脏六腑,全都化成了灰烬。
    葛洪死了,彻底消失了。
    始终握着剑的南星看着那一堆灰,不由一笑,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往旁边倒去。
    “南星!”
    邱辞伸手抱住了昏死过去的南星。
    剑咣当落地,掷出一声沉闷声响。
    夕阳西沉,晚霞满布天际尽头,映得弄堂里霞光万丈。
    陶老板看看表,到了浇花的时候。他将花洒装满水,浇着花。不一会大黄叫了起来,他以为是去超市屯粮的冯源回来了,探头喊道:“冯源,你回来了?快去把饭煮上。”
    但没有冯源的应声,他这才想起刚才大黄叫的时候铜铃响了,那肯定不是冯源,怕是来客人了。他放下花洒,走到店里一瞧,却看见浑身是血的邱辞背着同样满身是血的南星走进来,大黄焦急地在一旁转悠。
    陶老板大惊,上前去看南星的状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邱辞看见陶老板,笑了笑,疲惫得几乎没有了力气,他说:“葛洪死了。”
    陶老板愣了愣,顿时老泪纵横,既为了南星高兴,也为了南家高兴。
    葛洪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双眼含泪,颤声说:“快、快把南星背进去。”
    邱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力气,见到陶老板时就已经觉得没有力气了,但他还是提着灌铅的腿走了进去,直至将南星放到床上,才倒在一旁。他侧身抚着南星的脸,一手抱着她,也为南星高兴。
    怀中人睡得很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唯有满心愉悦。
    在梦里,南星久违地看见了她的父母,还有祖父。
    这一次,梦境没有崩塌,没有变成梦魇。
    沉睡的南星,眼角有泪珠滚落。
    南星沉睡了三天,冯源天天跑过来探个脑袋问:“还没醒啊?还没醒啊,不会变成睡美人吧。”正削着萝卜皮的他一想,推了邱辞一把说,“快去亲南星一口。”
    一只手还吊着纱布,眼见的地方都是伤的邱辞被他一推,脸都白了。他轻轻叹息一声,冯源好奇问:“你为什么叹气?”
    邱辞看着他,说:“我叹我为什么身受重伤,不然就可以揍你了。”
    冯源吓得萝卜都要掉了,抗议说:“为什么揍我?”
    “想揍。”
    “哇,你这人不讲理。”冯源抖了抖手里的萝卜给他看,“我还努力了给你做午饭,你揍我,我就罢工,让你吃陶老板做的菜。”
    邱辞想到陶老板的手艺,语气温和了:“不揍了。”
    “哼。”冯源又认真说,“不过你真的得去试试亲南星一口,说不定童话是真的呢?”
    邱辞“哦”了一声,没告诉他,这两天他早试过了,早起一亲,睡前一亲。然而童话没有成真,他的星星姑娘还是在睡觉,没有醒过来。
    他走到南星房门口,敲敲她的门,多希望她能应一声,但没有动静。他说:“我进来了,南星。”
    南星的衣服和身都已经让保姆换过洗过了,现在的南星躺在床上,除了脸上有点细碎的伤痕,看不出她刚刚血战过,真像是在睡觉,安安稳稳,又舒服的模样。
    邱辞坐在床边看着她,说:“南星,你到底去了哪里,连鱼都找不到你了。你快点醒过来吧,再不醒,我要疯了。”
    南星没有任何反应。
    邱辞自言自语说:“好吧,看来你不怕我疯。”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王子来了王子来了,星星公主你还不醒。”
    南星依旧睡得香甜,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邱辞轻轻叹息一声,如果不是南星的睡相太好,又有陶老板说她每次疲累时都是用睡觉来恢复体力,他真的会担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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