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和不满道,
    “景逍遥还没出场,你已经给他写好了曲子,人陆川柏都入世磨练,还在酆都里走了几个来回,怎么能就这么光秃秃的。”
    罗家和颇有几分替陆川柏打抱不平。
    温向平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于是应声道,
    “得嘞,我回去就操持起来。”
    话是这么说,温向平到底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苏玉秀担心丈夫撑不住,强行压着在床上睡足睡饱了才让起床。
    陆川柏和景逍遥的性格不同,曲也好,词也罢,自然不能和『逍遥叹』一般,看似冷心冷情其实执念再大不过、感情再热烈不过。然而在天机之下,一腔热烈必然要被舍弃,只能被允许保留那一份淡然冷情,堪称悲剧。
    如此,倒更适合为天下舍弃个人私情,独自痛彻心扉的凄哀。
    不过鉴于陆景的故事都是悲剧结尾,到时倒是可以统一写两首呼应全文的出来。
    温向平一边盘算着,一边又翻出写有陆紫二人的手稿寻找灵感。
    陆川柏心怀天下、善恶分明的特质从其斩妖除魔,“魔亦有善”便可看出。但其身上最吸引人、最有爆发力的特质,全部都在与紫苑的三世情缘中。
    无论是一见钟情的纯心,还是为爱吃醋的嫉妒,是为救女儿性命宁愿悖于天下苍生的私心,还是假意喝忘情湖水看似冷酷实则为妻女铺路的苦心,种种杂糅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陆川柏。
    而不是蜀山掌门――上虚道长。
    所以,要想写一首贴切陆川柏的歌,势必要从陆紫二人入手。
    为了寻找灵感,温向平甚至又将自己锁在了书房,把自己当做陆川柏,亲身入书去体验那份爱而不得、爱而舍弃。恍惚间,温向平竟当真心如刀割,心如刀绞,却不得不无一泪下。
    在温向平胡子拉碴的连蜜果儿都不认识之时,一篇百字的歌词最终成稿。
    其名,
    『此生不换』
    第70章
    许城阳得知此事后, 又向罗温二人引荐了几位词曲大家。在看过『逍遥叹』和『此生不换』后,几位大家都不禁颔首,尤其得知作词作曲都出自面前这位年轻作家之手后, 眼中都带了些欣赏之意。
    “这里几处转折还要再改一下, 加一点鼓音控节奏,就要更流畅些。”
    一位鬓发微霜的先生指着纸上一处用铅笔划去, 改了改。
    温向平一看, 确实如此,心下更是信服。
    他虽然也会填词作曲,也自负作词不输大家, 但曲调这方面到底是要差些,比不得这些前辈。
    一位头发烫了大卷的妇人笑道,
    “你又不专攻音乐,能写成这样已经可以了,其中也不乏亮点, 词又写的极好, 和何老师比起来也差不了几分。”
    何老师就是鬓微霜的先生,今年五十有余,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资深作词作曲家。传唱已久的《长汀》、《河岸》是人家年轻时候的成名作, 到哪儿都要被尊称一声“何老师”的。要不是托了许城阳的关系, 温向平和罗家和今天也不能得见。
    “哪里哪里。”
    温向平自认跟何大师差别挺大,不见他的曲谱上面几乎画满了批改么?好歹词基本没有变动, 也算是保全了温向平的自信心。
    最后的成品是罗家和专门拜访了一位圈内知名的男歌手唱的。
    许城阳和罗家和的本意是找一位港省的知名男歌星, 但温向平想了想, 到底敲定了大陆歌手。
    这年头,大陆的影视歌圈还不比港省和海外的知名发达,港省的影视歌已经在逐渐往大陆渗透,相较而言,大陆观众也更青睐港省已经趋于成熟的娱乐体系,电视上有时也能见着几位港省出名的演员歌手,其中不乏留名后世的名人,此时却都还是刚刚一曲成名的新人。这也是为什么许罗二人偏向港省歌手的原因。
    但在温向平看来,《蜀山》不需要借歌手本身的名气做宣传,重点在歌曲而不在人,否则便是本末倒置。如此,只要能唱的出歌曲感情的歌手便是好歌手,无需刻意寻求名人,大陆唱功深厚的人也不在少数。
    罗家和思量了许久,也想通了是自己过于着相,最终依照了温向平的意见。
    但从修曲到录唱,再到刻磁带、买电台推荐,其中的花销自然不可谓不大,但照许城阳的话来说,要做,就花大力气做的妥妥贴贴、精精致致的,不叫成本白出,既得了好结果,心里也舒坦。
    但《蜀山》目前才更新到陆川柏得知青儿的存在,存了私心舍弃天下人而留下灵珠为女儿续命,更不要提没影儿的景逍遥了。
    于是新周刊就只放出了一首应景的『此生不换』,同时答应了歌手将此曲收录专辑的请求,也算是互利互惠。
    ……
    自从在书刊中多看了《蜀山》一眼,丰淑意就再也没能从这个坑里爬出来。丈夫失宠多月,只能每天哭唧唧的抱着半导体入睡。
    乌飞兔走,寒风渐起,《蜀山》也已经更新到陆川柏前往魔界寻求水灵珠,丰淑意每天一回家就扑进书里如痴如醉,一边提心吊胆着春节假期新周刊不出刊,一边又期待着年前最后一刊的十五章连印,不可谓不纠结。
    眼见着年关将至,公司里渐渐忙碌着一年终末的结算,丰淑意忙的脚不沾地,《蜀山》都快要顾不上看,每天脸上都明晃晃的挂着“不高兴”三个大字。丈夫却瞄准了机会暗搓搓的在一边兀自兴奋,等着重获圣眷。
    腊月初七,新周刊年前倒数第三刊,随着《蜀山》第八十三章到第九十七章刊出的同时,还有一则消息紧跟其下。
    [温知秋作家亲笔填词陆川柏专属曲目『此生不换』,腊月初七当晚八点,陆川柏在沽市三台与您不见不散]
    什么?!
    腊月初七?那不就是今天?!
    丰淑意一愣,随即欣喜若狂的欢呼一声,饭也不吃了抱着半导体就不撒手,隔两下就要瞄一眼墙上的表。
    七点一刻…七点十七…七点半…
    丰淑意只觉着那根可恶的短针几乎一辈子都走不到八点钟。
    “淑意――”
    在屋里拾掇了半天,抹了发油走出来的丈夫温声唤道。
    丰淑意摆摆手,
    “你先睡吧,我待会儿再睡。”
    丈夫脸上一僵,不死心的唤道,
    “淑意――”
    却只换来丰淑意冷漠的一摆手。
    丈夫捧着破碎的小心心硬是拗在一旁,等着看是旯一个妖精在继《蜀山》之后又勾走了自家媳妇儿的心!
    罪魁祸首却万分兴奋,屏着呼吸等待着最后三秒钟。
    三、二、一!
    丰淑意抱紧了半导体,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只听一段流畅轻巧的音乐响起,同时一道硬梆梆的男声响起,字正腔圆的严肃腔十分符合当下人的口味。
    “现在是京市时间八点整,这里是沽市三台…”
    男声很好听,丰淑意却很是不耐,怎么还不开始?!
    好不容易挨过一段废话的开场词,就听道,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欣赏一下这首温知秋作家亲自创作的『此生不换』。”
    要开始了!
    丰淑意杏眼瞪的更大。
    喇叭里紧接着流出一段前奏,吉他伴随着钢琴音汩汩流出。曲调在耳中拐过两个弯,鼓音和镲音顺应切入。
    丰淑意再没有刚刚的半点不耐,她知道,这就是了!
    随着吉他一声长音,清顺如琴弦的男声以低音开嗓,
    『时光穿不断,流转在从前,
    刻骨的变迁,不是遥远……』
    或许是曲调太煽情,或许是歌词太深情,一阙没唱完,丰淑意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句,却已经忍不住跟着哼出声,眼前一片模糊,书中所见的陆川柏和紫苑随着抒意的男声一一展现在眼前。
    半导体里的男声继续,丰淑意仿佛看见顾文元和紫苑被逼入绝境,只能携手跳崖以殉深情;又仿佛看见林业青因误会和紫苑错过,最后为救紫苑战死在紫苑身前;甚至,丰淑意隐隐可以看见,陆川柏和紫苑的将来,也必无法厮守。
    耳边男声循吉他长啸宣泄爱而不得的绝望,丰淑意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流了满面。
    或许是太过悲切,竟还泄了几分哭音,丰淑意吸了吸鼻子,却突然一怔,她这半天已经难过的唱不出来,嘴都没张,哪儿来的声音。
    循声诧异的转头,只见丈夫正在红着鼻头抽泣,见她看过来,还带着哭腔道,
    “陆川柏和紫苑三世都没能在一起,好惨哪――”
    丰淑意满腹的心酸瞬间泄了一半。
    是谁说不爱看那些情情爱爱仙仙鬼鬼的,这会儿就连陆川柏和紫苑的三世都一清二楚了?!
    腊月初七晚,无论是《蜀山》坚贞不二的支持者,还是无意闯入沽市三台的路人,无一不被一首『此生不换』勾了魂。甚至在得知刻有这首歌的磁带将在腊月初八到大年二十五一直销售时,一颗心都火热了起来。
    第二日,腊月初八,一大早,天幕尚且暗沉,大街小巷的音像店前却已经排出了长龙。
    新周刊的出刊时间是每周五,因此,排队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放双休的学生老师和赋闲在家的妈妈们。而其中,大部分又都是昨晚听了电台首播就心心念念,煎熬到今个儿一早就跑出来排队的。
    等上班族好不容易挨到午休,飞奔到就近的音像店,却只能得到老板一句无情的“明天再来”。
    虽然早在读者的意料之中,可到底抱着侥幸。如今失望之余,却也自豪不已。
    还有哪个作家能像温知秋一样,写作写的扣人心弦,跨行写词还写的如此动人心扉呢?
    半导体是个稀罕物事,沽市能买得起的人虽然不少,可腊月初七晚,能听到『此生不换』首播的读者算不上多,其中偶然路过的路人占了近一半的比率。可是让没听着的读者好一番捶胸顿足。
    但录音机就不一样,价钱相对低廉,还能拿着一盘磁带使劲听,不像半导体收听电台,听什么也由不得自己。所以,哪怕半导体在手,捷足先登的听众、读者也都撸了袖子去抢『此生不换』的磁带。
    而失了先机的读者们更是气势汹汹,哪怕家里没有录音机,一盘磁带的价钱也算小贵,几个同学朋友一起买上一份,再拿去有录音机的朋友家里一起听,也能一解馋意。
    许城阳是个极有魄力的社长,在这方面,哪怕是罗家和也要逊色三分。在刻磁带时,为保险起见,罗家和订了五千盘的数量,多不至于亏本,少也能吸引来听众。许城阳却大手一挥,直接刻了五万盘――还是仅仅在沽市。
    而事实证明,许城阳的大手笔并非放手一搏。截止到腊月二十五,年前最后一天工作日,累计磁带销售量――五万盘,还是因着年关将近,新周刊未再加刻。
    准确的说,从『此生不换』首播第二天起,这首歌就彻彻底底的红了。苏玉秀去百货商场买年货的时候,能听见柜台上的半导体在播着它;温向平去往新周刊大楼的一路上,路过的音像店也在播它。就连温朝阳和甜宝在班里,也能听见老师同学时不时的哼着它。
    与之相伴的,还有众人对温知秋作家这个跨行人士的赞叹和叫好。温向平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群叽叽喳喳的表达着对温知秋的崇敬,哪怕已经是三十岁的厚皮老男人,也忍不住羞了起来。
    尤其是词虽然完全出自他手,可经何大家修改过的曲调却远远胜于他先前所做,温向平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融情其中。
    无他,实在是曲和词贴合的太妙了。
    最终,作曲人里“温知秋”和“何先扬”两个名字一前一后的排着――还是何大家要求的。如今这么多的赞誉尽数落在了自己身上,温向平觉着受之难免惭愧。
    罗家和安慰道,
    “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不能被忽视的,何况何老师既然主动这么要求了,说明也是肯定你的能力的,只管放宽心的接受就是。”
    温向平这么一想,觉着也有三分道理,也就慢慢的自我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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