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中,温知秋和吉恩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事实上,哪怕一边撑着黑色长伞走在恒顿的街头,两个作家也是在发表着各自对于写作的观点,有时也会因为意见的不合而唇枪舌剑。更甚至,温知秋和吉恩也来了几次切磋, 大到长篇小说的构思争辩,小到直接上手写文章对决。
    吉恩虽然年纪轻轻,见识却颇为广博, 对于许多问题的想法也相当深刻,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说不定家中还有那么几个国际级别的大文豪。
    温知秋确实从吉恩身上学到了许多, 尤其是吉恩谈吐中无意间就透露出来的深刻思想及与华国许多截然不同的看法, 必然是其家族长辈日积月累灌输之下的产物,对于温知秋来说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这一趟大不列颠之行,只跟吉恩这一番来往,便不虚此行。
    而在吉恩看来,温知秋的谈吐思维都不凡, 尤其是将华国文化融于作品, 甚至干脆以之为基石, 哪怕翻译成英语也能窥见其中神秘韵味, 实在是叫他沉醉不已。
    “我敢打赌,如果你和我爷爷的华国朋友见面,一定能大谈特谈三天三夜!我爷爷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吉恩小心的捧着温知秋刚刚落笔的一篇文章,爱不释手。
    温知秋笑道,
    “希望有这个荣幸。”
    这二人刚刚才以『叶落知秋』为题各自写了一篇文章。起因还是因为吉恩对温知秋的名字好奇,询问之下才知道取得是“叶落而知秋”之意,大感兴趣之下很是缠着温知秋仔细解释了一番,又兴致勃勃的提出要以这个为题写一份作品来较量,体裁自选。
    温知秋便以之展开写了一篇中篇小说,只有不到十万字,讲述了一个家族从繁荣到衰落的历史,云游的道士曾在看见族中妇孺对儿女过度的关怀时断言家族富贵不过三代。
    族长虽然不豫的将道士赶走,然而事实证明,虽然家族的掌权人极有魄力,却因为没有足够优秀的继承人,男儿皆不堪重任,家族终于随着最后一份产业直接葬送在了直系中一个嗜赌的孙辈手中而彻底覆灭。
    吉恩夸赞到,
    “你的文章总是写的那么有新意,文字也用的比我熟练的多,我输了。”
    温知秋却对这本小说还有不满之处,到底是时间不足,其中许多情节倘若再铺开写一写会更能突出『叶落而知秋』的主题。
    吉恩嚷道,
    “已经很好了,毕竟只是我们的一次比试,你用不到十万字完整的描绘了一个令人扼腕的家族,我自愧不如。”
    温知秋拿着吉恩的文章仔细读了两遍过去,笑道,
    “我无非是占了点年纪的便宜,在你这个年龄,我的眼界和底蕴未必就比你强。”
    吉恩小心的将这篇温知秋寄予他的小说收好,口中嘟囔道,
    “温,你们华国人总是这么不坦诚。我要把这篇文章拿回去给我爷爷看!”
    温知秋哈哈大笑,
    “是的,可是在我们华国,我这样叫做谦虚!”
    吉恩无奈的耸耸肩,
    “好吧,谦虚的温,你赢了。”
    乌飞兔走,很快就到了离开大不列颠的时间。吉恩十分依依不舍,
    “我会想你的,温。”
    温知秋早就把这个高大的白人青年当作自己的朋友,闻言道,
    “将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我带着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一起来大不列颠找你。”
    吉恩露出一口白牙,
    “说定了,我在大不列颠等着你们。”
    “知秋,我们该走了。”
    叶作家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在几步外催促着温知秋,毕竟飞机不等人。
    知道时间不早了,吉恩也就不再挽留温知秋,用不甚标准的汉语一字一顿道,
    “一路顺风。”
    温知秋微怔,随即露出个笑来,
    “再见。”
    沽市并没有因为温向平一行人的离去而停止运转。等到温向平从京市转到沽市时,一切都在照旧运转。
    温向平在回家的路上先到新周刊跟罗家和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急匆匆的向家赶去。
    离家一个月,无论是对苏玉秀,对朝阳兄妹三个,还是对一天一个样的小儿子,温向平都想的发狂,微跛的脚步完全不能阻挡温向平的归心似箭。
    温向平到沽市是才是下午三点不到,孩子们都还没放学,平素里的这会儿,苏玉秀应当正抱着小朝玦和苏承祖二老在店里头坐着。
    温向平便径直往温苏记去。
    温苏记因为有苏玉秀这个金舌头在,甭管是哪个省市的菜色,只要一尝就能做出来个七七八八,最大限度的还原了当地菜色。
    就是没法儿尝的,食客跟苏玉秀这么一描述,苏玉秀折腾几次也能弄出来个大概。
    因此,无论是沽大的学生,还是住在附近的外来人口,都纷纷慕名前来,一求家乡菜好解相思之苦。
    除此之外,苏玉秀自己也时不时鼓捣些新吃食出来,温苏记就更是宾客盈门了。
    因着温知秋的照片早先在开记者招待会时便流露了出来,沽大里头教过温向平的讲师教授一见便认了出来。
    学校里出了这么个风云人物,怎么能不好好宣扬一番,甚至还上门来请温向平去每个月讲上那么几节课,好歹人家也是如今作协的理事,这么对待并不过分。
    温向平当年在学校时也受了讲师教授不少指点,又在毕业时已经推辞过了一次,于是如今便也没推辞。而每次温向平在阶梯教室讲课时都人员爆满,甚至还有瞧热闹的堵在前后门看,如此这么一来,认得温知秋的学生老师愈发的多。
    而知道温苏记老板娘和温向平是夫妻关系的沽大学生比例不少,毕竟来温苏记可是沽大学生最常来的几家饭馆之一,总有那么些人见到,口口相传之下自然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其中不少怀着见一见温知秋想法的人便前来温苏记,尝一尝新鲜吃食的同时,偶然还真能一睹温知秋的真面容。
    就比方说现在。
    苏玉秀过年的时候和李红枝腌了不少酸萝卜和咸菜,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开坛摆在外头作小菜。
    凡是来店里头的食客,通通都能免费舀了吃。因着酸萝卜酸脆多汁又开胃,咸菜也有一股陈酵的味儿,每天都有不少人来温苏记吃完饭走之时,巴巴的要一小袋儿回家去。
    温向平来的时候不是饭点,店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食客。苏玉秀正抱着小朝玦,指挥店里的王阿姨将消耗一空的酸萝卜再补充些。
    “玉秀――”
    温向平大步上前,笑容满面。
    小朝玦听见了一月未见的父亲的声音,“啊啊”叫着扭身就要去找温向平。
    苏玉秀护住孩子,也是又惊又喜,
    “回来啦,一路上肯定累了,饿了么?赶紧把行李放下,我给你下碗面去。”
    说着就要往厨房里走。
    温向平笑着诶了一声,把行李往墙角一放,接过不住“啊啊”叫着往他这边探着身子的儿子,坐在空桌边抱着哄,
    “朝玦想爸爸了没有啊?哞哞哞――”
    坐在其它桌子上的有沽大的学生,刚刚听见这人跟老板娘称呼亲昵就猜见了眼前这人是温知秋,当下饭也顾不得吃了就一个劲儿故作隐秘的偷瞄着正跟呵呵笑的小婴儿顶牛牛的温知秋,心中暗自咋舌。
    温知秋算一算今年怎么也三十大几了,看起来还年轻得很,比起老板娘来甚至还显小。人长的也俊秀,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女生把“与温知秋的相似系数”作为择对象的标准之一。
    再瞧瞧人家对孩子那疼爱的模样,啧啧啧,当学生时,温知秋是讲师教授们口中的天才。当作家时,温知秋写了《蜀山》等等著作在全国掀起一番又一番热潮就不说,还硬是在写书六年资历浅的劣势下成为作协最年轻的理事之一。当丈夫父亲时,妻子漂亮体贴,孩子也可爱,简直是活成了每个男人就想象的模样!
    腹中感慨一堆,一碗面和一碟酸萝卜,学生硬是吃了足足四十多分钟才吃完。人家老板娘给温知秋亲自下的拉面都上来了,学生闻着那股带着牛肉土豆的香气,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唉,只可惜吃饱了,不然他也想来一碗。
    学生到底脸皮还是不够厚,结了帐走人。临走时脑子里却还在想着,今天吃饭遇见温知秋这事儿回去跟别人讲定然能招来好一顿羡慕。
    何况他还亲眼见到温知秋抱着儿子哄呢!
    对于旁边学生的想法,温向平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这半天才抱着儿子顶牛牛玩,逗的儿子咯咯直笑。
    离家一月,儿子比起之前更亲近自己一点,也能算是件好事。
    被妈妈强行从爸爸怀里抱走的小朝玦忍不住憋了嘴,“啊啊”叫着看着温向平。
    苏玉秀一拍儿子的小屁股,跟温向平无奈道,
    “你在的时候每天抱都不肯让你抱,你一走倒是想你想的不成,看这粘你成什么了。”
    温向平满足一笑,
    “到底是我儿子嘛!”
    连汤带面的吃完,温向平胃底心底都舒坦了不少,接过迫不及待又要往自己怀里钻的儿子,问道,
    “爸妈呢?”
    苏玉秀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厨房里有做兼职的大学生洗碗,不用苏玉秀操心,
    “妈和江家的姨说话去了,爸爸去看桌子了,店里的有几张开始晃了。”
    因着温向平回来了,苏玉秀这个老板娘也顾不上店里的生意,便收拾了东西和温向平回了家。
    等到待会儿晚饭点的时候,苏承祖必然已经赶回来了。何况苏玉秀也就每天中午下午这会儿来店里坐一会儿,平时没有她店里也能招呼的过来。
    温家。
    温向平抱着儿子神秘一笑,下巴朝自己带回来的行李抬了抬,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温向平走的时候只装了几件衣服,回来的时候行李袋却已经装的鼓鼓囊囊,显然是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苏玉秀勾了勾耳边的碎发,心中尽是甜蜜。温向平无论去哪里出差也好,开会也罢,必然会给她和孩子们带礼物回来。这也说明温向平心里确实把他们放着,苏玉秀怎能不欢喜。
    丈夫故作神秘,苏玉秀也就配合的猜了猜,看着行李袋的尺寸,苏玉秀想了想道,
    “衣裳?”
    温向平亲着儿子的小手摇头。
    “手表?”
    温向平开始咬儿子软乎乎的小手,继续摇头。
    苏玉秀又猜了几个,实在是猜不中,只得求饶,
    “我猜不中,让我看看吧。”
    温向平便单手抱稳儿子,打开行李袋,从里面翻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苏玉秀,
    “这是回礼。”
    袋子里装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苏玉秀拆开一看,一条水绿色的手帕静悄悄的躺在黑色的盒子中。
    苏玉秀忍不住小心拿起在手心,柔顺的触感和精致又大方的花纹让苏玉秀忍不住细细摩挲,
    “这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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