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稍稍一顿,又淡淡说道:“你我乃是师生,时至今日,我给你指条明路——将你与光朱、大金、吐蕃的来往,譬如疮毒及那吹蛇人,对我一一道明,我会告诉你,怎么将这些痕迹一并抹去。你,不需要他们帮你,这世上真打算帮你的人,除了官家,只我一个。”
    除夕之夜,满城欢笑,箫鼓声、嬉闹声隔墙而来,声声入耳,然而厢房中的二人听了,却只觉恍若隔世。
    烛影摇红中,少年紧盯着她,沉默良久过后,方才哑着嗓子,沉沉开口道:“三姐真会帮我?”
    他话音一落,那案上的烛焰猛地剧烈一跳,紧接着,又遽然熄灭。那最后一点光和热,终是消失殆尽,被无边黑暗,完全吞噬。
    徐三也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冷,只觉得手上凉冰冰的,一点儿热乎劲儿也没有。她垂下手来,只听见身侧传来一阵小兽般的低泣声,却竟是宋祁落下了泪来。
    那少年身子一软,半跪于徐三膝下,脸贴着她的大腿,低低泣道:“三姐,我不瞒你了。光朱那些人说了,会助我夺嫡,待我登基称帝,他们也不图什么,只想让我大宋儿郎,能多识几个字,出门多走几步路,若是被娘子给杀了,还能告上衙门,讨个说法,不至含冤枉死。”
    黑暗之中,宋祁抬起头来,一双眼眸分外灼热:“三姐,你何须瞒我?我早瞧出来了,你虽不曾明言,但也是这般想法!”
    徐三听到此处,不由缓缓笑了。
    宋祁乃是真心悔过?
    不,他方才所言,是他早想好的招术。
    光朱留有后手,徐三能想到,他如何会想不到?多少个日夜,他彻夜不眠,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若是他与光朱勾结之事,当着徐三和阿母的面被揭穿了,他该如何表现,如何辩驳?
    他想,他最好假装不知光朱与大金、吐蕃等国的牵扯,他要刻意顺着徐三的话儿说,他要遮掩光朱密谋造反的真面目,在徐三面前,美化这个极端组织的形象,便比如说——
    男子多么可怜,不得识字,不得习武,嫁人之后更是成了妻子的私有物品,若是被妻子杀了,只能如猪狗一般就地掩埋!
    他知道,徐三向来心软。他只要哭一哭,哀求一番,佯作上当受骗,悔不当初,徐三定然会谅解他,会帮他处理,更会让他与光朱谈判筹码之时,不再处于劣势。若是忠臣、逆贼都来助他一臂之力,他继天立极,登基为帝,岂不是易如反掌!
    少年掩面泪落,将徐三的官袍沾湿大片,可他那漂亮的眼中,却竟有几分凶狠的亢奋。他屏息凝气,有些贪恋,又有些痴迷地,缓缓伸手,想要隔着官袍,抚上徐三的腿,哪知便是此时,徐三掀摆而起,俯视着他,冷声说道:
    “你无须我教你了,也无须我帮你了。从此之后,亦不必再以师生相称。殿下是殿下,卑职是卑职,恩断义绝,两不相干。我念着往日情分,不会将此事上禀官家,殿下养虎自啮,自求多福。”
    言罢之后,徐三抬靴要走,宋祁却是未曾料到她竟如此决绝。少年心如刀剜,立时起身,从后方冲了过去,一把便将徐三死死环住,刹那之间,甚么光朱、皇位,全都顾不上了,只紧搂着她,嘶哑道:
    “三姐,我错了!光朱也好,吐蕃也罢,我能说的,我都告诉你!日后我定会亲手除去光朱,一个不留,除给你看!三姐,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会效仿阿母,做明君圣主!三姐,我求你了……信我一回……我不负你!”
    他这一回,倒确实是情真意切,绝非作戏。
    徐三紧咬牙关,缓缓抬手,将他那手指一根根掰开,接着看也不看他,兀自坐回椅上。而宋祁不敢怠慢,声音低沉,将前尘往事,一一诉明,便连他因疑心而烧死宫人、亲手给官家下疮毒等事,都不曾有一丝隐瞒。
    而这其中有一点,倒是十分关键。宋祁提及,就在起火的驿馆,某日他遇上了一个僧人,那人头戴斗笠,眉眼看不真切,身上有着极其浓郁的檀香味道,瞧那僧衣下的身形,高大结实,好似是个武僧,但再看其言谈行止,当真是银钩玉唾,雅人清致,又好似是个文人。
    徐三向来最擅长运用言辞,尤其擅长说服别人,而那人扇惑人心,犹如下蛊,单论话术,甚至在徐三之上。宋祁不过听了他寥寥几语,便仿佛喝了迷魂汤药,忍不住向他倾吐心神,而那人恰好乃是光朱中人,这一来一往,便将宋祁引入局中。
    而宋祁烧死宫人、构陷薛鸾、给生母下毒等举动,虽非那人明示,却也是那人旁摇阴煽,引而诱之。
    听了宋祁之言,徐三自是将信将疑,信是因为宋祁所说的檀香味道,恰好和徐三一直以来掌握的线索对上——藏獒一案抓出的老僧、神秘的红阳禅院、死巷中的香气、荒庙中纤尘不染的菩萨,都将嫌疑指向了僧侣;而不信,则是因为宋祁之语,不过是一家之言,谁知道他说的这个僧人,又是不是当真存在?
    尤擅蛊惑人心,话术甚至在徐三之上……光朱之中,当真有如此高人?
    徐三垂眸一思,忽地忆起了光朱那格外复杂的加密方法,能想出那法子的,多半也绝非常人。她眯起眼来,缓缓看向宋祁,对着他轻声说道:
    “若是我不曾猜错,只要你找出这僧人,那么光朱,必也将无所遁形。而殿下,不但能因此摆脱重负,永绝后患,更还能积德立功,在官家跟前,压过薛鸾一头。至于我,也会因此,对你不计前嫌,弃瑕录用。”
    她稍稍一顿,用指尖轻轻挑去宋祁的泪珠儿,接着紧盯着他,柔声说道:“这一回,三姐不会帮你。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你惹出的乱子,你要自己去解;你背上的人命,你要自己去还。”
    宋祁眸色深沉,薄唇紧抿,良久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复活节放假啦,一直在旅游,忙忙叨叨的……明天白天回评论!!!
    第207章 骨冷魂清惊梦到(三)
    骨冷魂清惊梦到(三)
    积玉堆金官又崇,祸来倏忽变成空。崇宁十五年的最后一夜, 一屉黄金饺, 两张手书残页, 不但引出一桩陈年秘闻, 更令徐三和宋祁二人,从此之后, 离心离德, 再难亲近。
    徐三这回打定了主意, 宋祁一日不剿灭光朱,她便一日不给他好脸色看,平日里授业解惑, 从旁辅佐,也全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少年见她如此,心中自是复杂得很, 又后悔又不甘, 不由暗恼那金元祯,死了还扰人清梦, 若非他尸骨无寻, 他定要掘坟鞭尸, 讨个痛快!
    十八岁的少年, 心中满是矛盾, 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他想要尽快揪出那僧人,接着,便如野火燎原, 将光朱赶尽杀绝,彻底肃清,如此一来,便也能与徐三重归于好。但与此同时,在他内心深处,也积压着消散不去的恐惧与怀疑。
    他害怕,自己日后被徐三拿捏于股掌之中,沦为一个手无实权的傀儡之君。如今还有光朱帮他,若是光朱没了,他在朝中,便成了真的孤家寡人。徐三已经不信他了,他又如何还敢仰仗徐三?
    少年甚至忍不住想,徐三或许早已看穿他的心思。那女人拈花弄柳,偎香倚玉,身边的小郎君从没断过,自不会是省油的灯,如今不过是佯作不知,成心勾引他罢了!
    不然为何,那日他一时情急,冲过去从后头抱她,她却不曾反手推开?又为何这之后,她还柔柔地凝视着他,用指尖轻轻挑去他的泪珠儿?
    她定然是故意为之!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全都是算计好了的,全是为了哄他当她的儿皇帝!
    便连徐三自己都未曾料到,她冷眉冷眼,漠然处之,本是想让宋祁反省过失,痛改前非,谁知反倒适得其反,激得少年爱欲交加,不能自已,贪淫、恚怒、愚痴......心邪法邪,难祛难正。
    却说铜壶滴漏,岁月匆匆,转眼已是崇宁十七年的年中。时值六月,风老莺雏,雨肥梅子,昔日那十八岁的少年,已渐至弱冠之年,长成了高大结实的成熟男人。
    而徐三,两年之中,案牍劳形,汲汲忙忙,在北地州府间来回奔波,反倒比先前还清减了几分,若是不穿官袍,作寻常打扮,显得比宋祁还要年岁小些。
    至于两人的关系,因着光朱之乱未平,便依旧似亲非亲,似疏非疏。只是如今的宋祁,在徐三的教导下,当真是喜怒不形于色了。但凡见过宋祁的官员,都夸他如春风阳煦,心平德和,温润而泽,便连徐三,暗地里都有几分刮目相看。
    北地有宋祁在,有徐三在,又有军马驻扎,两年过去,自然是民安物阜,时和岁丰。而这太平盛世,还是得归功于徐三的能言善辩。
    旁人说了,管它南北,既是大宋疆土,便不应有所例外,北地男子依旧不得学文习武,不得从事力役,更还要有贵贱之分,各守其道,不可逾越。
    然而徐三却是卖起了惨来,递了折子,说若是不让北地男子学习汉话,那便不能使其彻底归化,久而久之,必生民变;
    又说北方才经了战乱,百业凋敝,满目萧条,若不放开男女限制,鼓励官民百姓贸易流通,久而久之,必生灾荒。
    至于贱籍之制,更是不能急着照搬,不说别的,光这划分籍贯,取何依据,就得商榷个三五年不是?
    她搬出了这番说辞,旁人若是再敢反驳,那就是包藏祸心,残民害物,大逆不道。
    如此一来,朝中小人如崔金钗等,便只能腹诽心谤,再不敢跳出来指手画脚,更何况徐三之举,确使北地繁荣如初,给国库添了大笔税钱,闲杂人等,谁还敢说三道四?
    这日里恰逢休沐,风晴日暖,徐三正在用早膳之时,便见梅岭急步而来,含笑轻声道:
    “娘子,这一回,中贵人的信总算是送来上京了。前些日子,也不知半道出了甚么岔子,不是落了丢了,便是湿了破了,幸而今日不曾耽搁。”
    徐三听说周文棠的信,时隔月余,总算是完好送至,也不由抿唇而笑。她搁下竹箸,用绢帕拭过手,这才轻轻将那笺纸拈起,捧在手中,就着西窗竹影,细细读了起来。
    那男人的书法,依旧如从前那般,云鹄游天,豪气十足,全然不似是个阴柔乖僻的阉人。
    徐三低头而读,便见周文棠上来就说,近日已彻查送信之事,从此之后,每隔十日,书信一封,只会提早,绝不会再送迟。
    徐三读至此处,含着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她一手支颐,微微偏着脑袋,又往下读,却见周文棠笔锋一转,说起来崔家的事来。徐三看着看着,忍不住眉头微蹙,收起笑容。
    却道当年崔钿殉国之后,因崔钿之母崔博年老体衰,眼下又在病中,恐难承受丧女之痛,便一直将此事按而不发,只命人在燕乐城中,为崔钿立下一方衣冠冢。
    谁知前些日子,崔金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对崔左相说漏了嘴。那妇人本就已是病骨支离,气息奄奄,只盼着西去之时,能再看小女儿一眼,如今知晓幺儿早已殉国,自是大受打击,当即昏厥。
    官家得知之后,立即派遣御医,赐下汤药,又亲赴崔府探病,只可惜崔博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不久便驾鹤西去。
    徐三读至此处,心上很是沉重。
    她垂袖而立,倚于窗下,但见帘幕疏疏,日光错落,一切恍然如昨,一切又已荡然成灰。
    想那崔钿、崔博等人,音容笑貌,犹在心间,却竟都已香消玉殒,阴阳两隔,实是令人慨叹不尽。
    再想那崔氏一族,从前也是门庭显赫,可如今撑门立户的,只余下一个崔金钗。可她就和徐三一样,是个借尸还魂的异世之人,以后还不定惹出甚么乱子,又如何算得上是真正的崔氏族人?
    徐三暗暗一叹,又缓缓抬袖,读起信来,未曾想周文棠紧接着便提起了崔金钗了来。
    依周内侍所言,崔金钗近来很不安分。她不敢明着上折子弹劾徐三,便暗地里无中生有,造谣生非,更命人加以散播。
    那谣言里说了,徐三在北地甚有威望,当地百姓,只知上京有徐总督,不知开封有皇帝,又说三大王在上京,不过是个跑腿杂役,徐总督多年来不曾委之以重任,虎狼之心,可见一斑。
    如今既无战乱,又无灾荒,开封府中的拢袖之民,闲得无事可忙,便对这流言蜚语十分热衷,不过三五日的工夫,便将这风言风语,传得京畿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京中流言,愈演愈烈。其中还有好事之徒,煞有介事,分条缕析,说这徐总督,为何在北地不推行画一之法,为何不照着咱女尊国的规矩来,自是因为她生了反心,妄图自立为王,复辟男尊之制。
    如此闲人,茶余饭后,每每谈及,分析的是像模像样,说这姓徐的,早年就在北边待过,还和金人拉扯不清,肯定对北地州府很有感情。
    而这燕云两路,谁都清楚,那是人家姓徐的,凭一己之力打下来的!人家打下来了,自然就想独占,如今不称王,那是没到时机。三大王瞧见了没?那就是个人质而已。
    若是有朝一日,官家罢了姓徐的官,又或是将其调回京中,两边撕破脸,姓徐的定然会揭竿而起,造反生乱,在北地建起小朝廷,称王称雄!
    周文棠笔墨诙谐,好似不过玩笑之语,可徐三读至此处,脊背冷汗,几乎要将薄衫打湿。
    她心知,二人书信往来,官家纵是不会过目,也是定然知情。周文棠此时提及,必不会是无心之语,他这是在暗示她、警告她——
    官家何等多疑,而如今流言四起,人人都说徐三要在北地造反称王,官家心中,定然会有所忌惮!
    徐三若不谨慎应对,只怕迟早要赴瑞王后尘,有朝一日,或是沦为弃子,或是不得不反。
    饶是徐三向来冷静,此时也是心惊肉跳。她又将周文棠信中所言,仔仔细细,整整看了几回,接着便坐于案后,手持毫笔,埋头写起折子来。
    近来徐三确实做了几件大事,一是平定边乱,镇压了数起民变,二来,则是开辟了数条新商路,与欧亚等国,贸易互通,其三,则是将周文棠新近种出的御稻米,在北地州府,全面推广。
    然而事到如今,徐三哪里还敢居功,干脆将这几件功绩,全都推到了宋祁头上去。
    她在奏章里头,言辞极尽夸张之能事,将宋祁夸了个天花乱坠,说他仁民爱物,德才兼备,实乃当今之治世奇才,苦劝官家委之以重任。
    章折写罢之后,徐三看着满纸荒唐言,忍不住深深一叹,连连苦笑。
    她搁下笔来,倚于梨木椅上,一边唤来梅岭,让她奉来热茶,去去这一身冷汗,一边又将笺纸拾起,眉头微蹙,读起了余下内容来。
    笺纸之上,余下几行,说的竟然还是公事。周文棠说的隐晦,只说官家近来身子略有不适,让徐三为官之余,切记寻医问药,又说京中除了风言风语,还有不知何人改良的旱苗喜雨膏,在烟花之地,大肆流传。
    这所谓旱苗喜雨膏,乃是应时所需而制出的一种壮/阳药膏。这喜雨膏效用十足,涂之可令男子金枪不倒,一夜十起,只是若用得多了,必会对男子有所损害,使其轻则折寿,重则猝亡。
    当年魏大娘虽逼迫韩小犬就范,却也不曾对他用这虎狼之药。旁人听过之后,还揶揄魏大,说她对这小子,真是捧到了心尖尖儿上去,足可见在这女尊男卑的宋朝,女人对贱籍男子用这喜雨膏,绝非罕见之事。
    而即如周文棠所言,如今在开封府中,不知何人,对这喜雨膏做了改动。男子涂抹之后,不但会燥热难当,更还会生出幻觉,快活之至,此后还会对这喜雨膏成瘾,几日不痛快一回,便浑身瘙痒,痛苦难耐。
    京中便有高门子弟,被奸人使药,坏了清白不说,之后更还离不了这膏药了。如此一来,便是恶性循环,用药便快活,快活便要欢好,欢好罢了还惦记着膏药,不过半月有余,这公子哥儿便于绣帐之中,裸身暴亡。
    徐三看后,不由暗然心惊。
    她皱眉深思,隐隐觉得这喜雨膏背后,定是有人暗中筹谋。幻觉、快活、成瘾,这些字眼,无一不在将喜雨膏与毒/品紧紧联系在一起。
    至于官家的身子,更令徐三忧心之至。周文棠虽言语隐晦,寥寥几行,不过轻描淡写,可徐三却是明白,他既然要她寻访名医,那么官家,必定是病得不轻,且是罹患恶疾,便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措。
    京中变故接二连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只可惜徐三远隔关山,纵是有心,也是无可奈何。
    她低低一叹,愁绪满眼,又轻轻抚了抚信上墨迹,这便将周文棠这封书信,小心收至匣中。而那紫檀木匣里,已然积了厚厚一沓,金锁一开,便有淡淡墨香,扑面而来。
    徐三望着那小山一般的往来书信,忽而之间,没来由地想道:这一回,周文棠在信中没提自己,也没提她,实是不寻常,竟让她有几分微妙之感。
    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是怅然若失,还是隐隐不安,总之是令她很不自在,右眼皮一跳一跳,也猜不出是何预兆。
    徐三正望着那紫檀小匣,兀自怔忡之时,便见梅岭掀帘而入,温声笑道:“明日便是六月廿四,观莲节,今日街上便开了庙会,挤挤攘攘,热闹得很。”
    她稍稍一顿,小心打量着徐三脸色,又轻声道:“咱院子里那几个小丫头,想着要一块儿上街,赏花游船,凑凑热闹。奴瞧娘子得闲,便想着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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