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朝错过,她再想近宋祁的身,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是夜,雪满群山,宋祁身披貂裘,足蹬黑靴,才一回了帐中,便令人烧起炭盆取暖,自己则斜倚榻上,闲闲翻着奏章。待到翻至徐三送来的章折时,他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多读了半晌,唇角也随之轻扬。
    不一会儿,宫人通传,说是医女前来为陛下上药。宋祁此次亲征,虽是大胜,可多少还是受了些皮肉伤,非得夜夜抹药不可,因而听得通传,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心,直接唤了医女入内。
    他却是不知,此名医女,已由昆仑使计顶替。她手中所捧的瓷瓶伤药,早已混入了朱芎草籽,便连她案上所托的药茶,茶壶之中,都充入了十数枝朱芎草,将那紫砂茶壶,塞得满满当当,几欲溢出。
    茶香袅袅,熏炉浮烟。宋祁皱眉读着奏折,赤露着半边臂膀,任由昆仑在侧,为他涂抹膏药。待到涂抹罢了,昆仑奉来药茶,宋祁也未曾多心,目光依旧凝在奏章上头,右手捧起杯盏,当即仰头饮尽。
    便连昆仑都未曾料到,一切竟是如此顺遂。
    她心慌不已,不敢多待,将头死死压低,匆匆收了茶具与药瓶。待她转身离去之时,急不择途,差点儿步入火盆之中,守在一旁的宫人见了,掩口惊呼,连忙将她拉住,惹得宋祁都眉头紧蹙,朝着此处,看了过来。
    他稍稍一瞥,见那医女身形粗壮,陡然生出疑心,立时搁了奏章,高声怒道:“将她拦下!”
    昆仑闻言,心知身份败露,当即将掌中茶具,朝着身旁宫人投了过去。顷刻之间,茶汤四溅,宫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昆仑便已掀帐而逃,愈去愈远。
    只可惜,这昆仑奴身手虽好,偏遇上了大雪封山,无处可躲。她于雪中疾奔,不过才一炷香的工夫,便被追兵捉住,押回营中。
    纵是被捉住了,昆仑奴仍是心存侥幸,暗道那朱芎草的效力,一两日可瞧不出来,与□□更是全不沾边,便是将她捉住,她也能搪塞过去。
    可她哪里想得到,常言说得好,是药三分毒。那朱芎草乃是草药,她放得量更比平常多了不少,三分毒变作七八分,如此一来,竟让宋祁得了肾风之急症,便是现代所说的急性肾衰竭。
    宋祁起初还是无碍,可当日夜里,便腰痛难止,胸闷气急,更还连连作呕,意识模糊。军中虽有御医驻守,可却皆是束手无策,只得送信至开封府中,让太医局赶紧调派人手。
    十二月初,大雪茫茫。
    徐三虽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却仍是冒着风雪,驾车离京,赶往宋祁所在之地。可此时的宋祁,却已是西山日薄,命不久矣。
    徐三日夜赶路,终在两日过后,抵达营中。车马一停,她抬手掀起车帘,放眼望去,便见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
    雪是白的,马是白的,人的面色是白的,便连那飘荡着的灵幡,也是白的。她风尘仆仆而来,终是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只见到了这满眼的白,白得虚无,白得凄绝。
    徐三轻抚孕腹,望着漫天大雪,终是无言。
    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当年她一念之间,自金元祯手中,救下昆仑奴,不过是一时善举罢了,竟在冥冥之中,使金国覆灭、宋祁早亡,亦使这王朝的历史,波澜汹涌,风云开阖。
    宋祁逝后,因生前并未嫁娶,短折早亡,谥号为“殇”,称之“殇帝”。殇帝与生母仁宗,同葬巩义皇陵。至于昆仑,则因弑君之罪,身受磔刑,千刀万剐,体无余脔。而直接导致宋祁病逝的朱芎草,则成了违禁之药,坊间百姓,若是持有,则会被罚以重金。
    建始元年,十二月末,宋祁宫中,唯一有孕的宫人,不慎小产。宋祁在位一年有余,终是无嗣。
    同月,柴荆回京,以官家生前御物为信,又有诸多宫人从旁作证,终是将帝姬重又迎回宫中,按着官家生前所愿,改名唤作续业,小名倒是仍唤作莺儿。帝姬之父柴荆,号穆太后,虽无权干政,但也统领着六宫事宜。
    帝姬年才一岁,虽登基为帝,如何能够处理政务?因徐三有阿保之功,便由太后封作辅政大臣,并在徐三的建议之下,又更改官制,组建内阁。决策权牢牢把持于徐三之手,议政权则归内阁所有,至于行政权,则归为三司六部。
    徐三虽独掌决策大权,却也并非专/制。她再修律法,给予大理寺、御史台等监察机构,以更高、更广的权力,虽未能越于徐三之上,却也令其不能恣无忌惮,逆天而为。
    隔年正月,年号改为“开平”。
    开平元年,正月十五,徐三生下一女。因正值国丧,街衢闾巷,并无半分上元灯夕的盛况,但在徐府后院,众人仍是面带喜色,互相分食着姑娘果儿,笑语喧然,亲亲热热,只等着一会儿能瞧瞧小主子,到底长得何等模样。
    而在厢房之中,山水屏风其后,徐三倚在周文棠怀中,身边环着裴秀、梅岭等人,含笑望向婢子手中的婴孩。那小娘子不哭也不闹,一双水灵灵的眼儿,正如她亲娘一般清亮,好似水湛月明,星昴光灵。
    徐三目含爱怜,看了会儿自己的女儿,又抬起眼来,朝着裴秀招了招手。裴秀一怔,竟有几分忐忑,缓缓走到帐前,正胡思乱想之时,便见徐三摸了两下自己的头,分外温柔,含笑说道:
    “我啊,已经有了个儿子了,如今添了个女儿,也凑成了个好字。小郎君跟了我的姓,姓了徐,那我这小丫头,不如就姓周罢。”
    她此言一出,周文棠微微蹙眉,立时朝她看去。徐三却是仰头,笑着看向他,知道就连他也不曾料到,自己竟会有如此打算。
    当年曹姑有言,官家之后,接连三任君主,都是姓宋。而她让女儿姓周,一来,是想打破这所谓姓氏,对于传宗接代的虚无意义,二来,则是因为她为人母后,竟和当年的柴绍一样,不想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日后也淌入这肮脏血腥的,漫漫无边的,权欲之河。
    “阿囡,你当真想好了?日后绝不悔改?”
    他眼含宠溺,拢着她的发,轻声低语。
    徐三一笑,点头道:“我想好了。我女儿姓周,大名呢,唤作‘长乐’,一生长乐。至于小名,我也偏不让你来起,还是让咱们秀儿来起罢。”
    周文棠勾唇,眯眼睨向裴秀。
    裴秀被他这么一盯,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偎在榻侧,抬头笑道:“今日乃是上元灯节,挨家挨户,都得吃浮元子。依秀儿之见,小妹的小名,不如就唤作浮元子罢?叫着倒也顺口。”
    所谓浮元子,即是后世的汤圆,在这宋朝的称呼。
    徐三点了下女儿的鼻尖,笑道:“好,依着秀儿哥哥的意思,就唤你浮元子了。”
    她哄逗了会儿裴秀及长乐,渐觉困乏,梅岭见状,连忙抱着长乐退下,又将裴秀领回房中。厢房之中,便只余下夫妻二人,同倚在绣榻之上,腿挨着腿,肩并着肩。
    徐三睡眼惺忪,斜靠在周文棠肩上,忽地听得男人低低唤道:“阿囡。”
    徐三闭紧双目,搂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闷闷地唔了一声。
    周文棠眼睑低垂,轻声道:“你说,再过五十年,这京都府内,又会如何?”
    徐三一笑,仍不睁眼,只轻声说道:“你啊,怎么想的这么远?五十年后,你我在不在人世,都说不好了。我想葬回寿春,就那块‘龙蟠之穴,万年吉壌’,我瞧着就不错。你没得挑了,只能跟我葬到一块儿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长乐也长大了,变老了,就如今夜所言,一生长乐,无忧无虑。你我二人,只怕这辈子,都被困在这京都府中了。但长乐不会,她长大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云山海月都抛却,跳出尘笼上九天。”
    “至于秀儿,他性子沉,只怕和我是一个命数。我只盼着他,别走我这些弯路。而他会不会走,全都要看中贵人如何教他了。你日日教他,可不能跟我似的,教出了个山大王,一梦误一生。”
    她言及此处,忽地睁开眼来,将周文棠挽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沉沉说道:
    “三年之后,我会将朝局稳住,再认宋裕为母,改徐姓为宋姓。莺儿是个痴儿,柴荆亦无恋权之心,最多六年之后,我已是天下之主。最多十五年后,徐玑在北边,该也已参透了金元祯的秘密了。”
    “若是这秘密参透了,新的时代,或许便也不远了。告别了农耕文明,告别了冷兵器为王的时代,不同性别之见的体力差异、生理差异,或许,就不会再由这些改不了的差异,来决定社会地位的差异了。”
    “制度改革,如你当年所言,绝不能一蹴而就。在以后的这些年里,我一旦当权,就会试着,慢慢放开籍贯、教育和法律上的限制。纵然有时代的局限在上,我也会尽我最大努力,追求一个最大限度的平等。”
    “五十年后,京都府中,会有抛头露面的男儿,四处行商叫卖,就像玉藻那般,还会有不爱舞刀弄剑,就喜欢吟诗唱曲、风花雪月的小娘子,就像岳小青那样。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合乎律法,合乎道德,喜欢甚么,便作甚么,旁人若是敢指手画脚,便要被人嘲弄鄙夷。”
    周文棠翻过身来,轻捏着她的耳垂,分外认真,听着她这番妄语。徐三眨了眨眼,紧盯着他,又轻轻问道:“你说,我今夜所言,五十年后,可会成真?”
    周文棠勾唇,分外温柔,低低说道:“便是天下人都不信你,为夫也会信你。我的小兔儿要做的事,向来没有做不成的。”
    在他面前,她总能放下心来,做一个不甚稳重的孩子,说些痴言妄语,也是无妨。她前生求之不得的,今生也曾可望不可即的,如今都在他的怀中寻来,也算是心得意满。
    周文棠吻了下她耳鬓,却是忽地凝住,附在她耳畔,嗓音微哑,低低笑道:“阿囡生女之后,可比从前丰满许多,白白软软,真成了只兔儿了。”
    徐三闻言,立时羞恼,周文棠却是骤地出手,抓住她两只腕子,故意眯眼斥她道:“乖阿囡,不许闹了,该好好歇下了。你再歇三五日,又要上朝去了,今日不歇,更待何日?”
    两人的岁数加起来,都有快七十岁了,偏还折腾半宿,方才歇下。因徐三刚刚生女,周文棠倒也没做些甚么,不过是如小儿女一般,戏弄调笑了好一会儿罢了。
    残烛渐灭,半梦半醒之间,徐三倚在他结实的肩上,忍不住想道:其实,她今夜的豪言壮语,五十年之后会否成真,她自己也是难以断定。只是那又如何呢?人的一生,本就是在追寻中不断度过。
    若是五十年后,它成真了,这是好事,她夙愿达成。它便是成不了真,也已化作了她一生的支撑,而且,只要她的所作所为,是在无限接近那个幻梦,那么后世之人,再欲追梦,便也能容易许多了。
    她合眼入梦,只觉神定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2万多字……作者的强迫症真的是没救了,八章的量,就是要都写在一章里!!!
    更美满的结局,还有更恶的趣味,都在番外见~
    第249章 番外:理想国(一)
    番外:理想国(一)
    公元前390年,柏拉图认为, 混合政体, 才是最好且最稳定的政体。它融合了君主政体及贵族政体的稳定与秩序, 亦有民主政体和共和政体的平等与自由。而在公元1000年左右, 这一理念,在遥远的东方, 某个曾被封建且畸形的制度统治的国家, 初现雏形。
    如此演化一千多年之后, 虽说也曾有过王朝兴替、政权嬗代,其间亦曾有家天下的封建思想企图复辟,亦曾有极端的男权或女权妄图复兴, 但这一思想,却终是不曾湮灭。
    到了2068年,早已是人人平等, 天下大同。生活在这一社会的公民, 称呼自己的国家为——“理想国”。
    崔媛,即是这所谓大同社会中的一分子。她今年26岁, 生活在中产阶级聚集的漫步者之城(city of wanderers), 疲于应付工作, 疲于向政府缴纳房租, 疲于使用vr设备, 进行全景模拟式在线相亲。
    认识崔媛的人,大多对她评价尚可。他们认为她虽然才能平庸、貌不出众,也没有显赫的家世, 抑或是优雅不凡的谈吐,但毫无疑问,她易于相处,乖巧且勤奋,看起来相当无害。
    然而这些人却不知道,在崔媛的心中,始终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仇恨。只不过,由于se系统的存在,她并不敢表露出来。
    se系统,英文全称是sky eyes,中文则称之为天眼系统。为了维持一个美好的、和谐的社会氛围,每个公民自出生起,都会被植入天眼芯片,这一芯片会监测他的各项身体指标。
    一旦某个公民出现了极端躁狂、愤怒、仇恨等症状,政府有义务为其提供免费的社会救助。当然,出于平等自由的理念,该公民可以选择拒绝救助——只不过,他会失去一系列的社会权利,比如说,他能从事的工作就会受限。
    天眼系统的建立,初衷自然是美好的,犯罪率和自杀率也因此而大大降低。但相应地,却也使像崔媛这样的人更为痛苦和压抑——她们不能表露出躁郁症状,因为她们不能失去她们的工作,所以只能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强逼着自己去做一个正能量的、对社会无害的人。
    不过,根据法律规定,当公民的活动范围是在自己家中时,出于对隐私权的考虑,天眼系统将会暂时失效。这一举措备受争议,支持者认为这保障了公民权益,有利于身心健康,然而反对者则凭数据说话——近年来,发生在私人住宅内的命案数量,几乎是逐年攀升。
    崔媛当然是这一法律的坚定支持者。唯有当她回到她的公租房中时,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可以歇斯底里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这天,她回到家中,边使用自动烹饪设备做饭,边开始大声咒骂着自己的男上级和男同事。她认为这些男人,因为同样的性别而在职场抱团,阻拦了自己的升职,一味否认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可恶可恨。
    骂完了该死的男人们,她又开始咒骂天眼系统,以及建设该系统的当权者们。在崔媛看来,这样的举措,无疑是在粉饰太平。
    崔媛的嘴非常之脏,而她的同租室友,金艾达,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在政府的公租房申请系统中,申请者可以描述对于同租室友的要求,譬如说性别、性格,甚至是年收入、身体状况等等,只要条件允许,公租房部门都会予以满足。
    崔媛想要一个宽容、温和,并无不良生活习惯的同性室友,而金艾达,恰恰符合她的要求。
    金艾达漂亮,高挑,是汉族华人与拉脱维亚人的混血。数千年来,自由的思想风气,也促进了多民族之间的融合,像金艾达这样的混血,在理想国中并不少见。
    金艾达作为混血,非常有语言天赋,通熟四五种语言。29岁的她,曾当过几年翻译,然而随着近些年来,翻译类人工智能的不同提升与普及,很不幸地,金艾达失业了。
    失业后的金艾达,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仇恨科技或社会上,她经过刻苦的学习,考取了相关从业证书,很快就找到了事业第二春——心理咨询专家。
    天眼系统推广之后,政府需要大量的心理咨询师,来帮助公民,进行心理救助。得益于虚拟现实等系统的开发与应用,金艾达无须坐班,在家中也可以接单,工作时间灵活,工资也不低。
    眼下,她和崔媛坐在沙发上。崔媛吃的是红烧肉和小龙虾,因为根据心理学研究,抑郁焦虑者,往往倾向于摄入更多油脂。而金艾达吃的是健身三件套——西蓝花,鸡蛋白和虾肉,她热爱运动,并注重身材。
    虽然生活状态迥然相异,但两个人的相处,一直以来倒是十分和谐。
    此时此刻,墙壁上悬挂着的裸眼3d电视机中,正播放着一则新闻,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显示屏幕中,新闻标题赫然用中英文写着——“宋朝古墓出土的莲子培育成活,沉睡千年的莲花优雅绽放”。
    考古专家还说,该宋朝古墓,墓主人的身份疑似与徐挽澜有关,但更为具体的,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徐挽澜,这个名字,对于理想国的公民来说,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对于崔媛来说,这几乎是她最为厌恶的历史人物。
    她捧着碗,盯着电视机,嗤了一声,对金艾达说:“我觉得当权者,把徐挽澜的地位捧得太高了。其实如果没有她,我们说不定过得更好。”
    金艾达作为心理咨询师,向来不直接表明观点,最擅长的就是提问。她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呢?”
    崔媛一下子把碗搁了,非常认真地和金艾达讨论起来:“第一,如果她没有改变宋朝最初的制度,那么你也不能否认,那种制度是很有可能延续下来的。如果它真的延续下来了,我还用受那些蠢男人的气吗?我还用在相亲的时候被挑三拣四吗?该轮到我管他们,我骂他们了!”
    金艾达很淡定,笑了笑,鼓励她继续往下说:“第二呢?”
    崔媛皱眉说道:“第二,姓徐的当了皇帝之后,社会风气明显变差了!男女未婚苟合,放纵情/欲,乱七八糟的。比如她儿子,不知道和多少女人勾勾搭搭过,大把年纪了才奉子成婚,渣男一个。而像这种男人,在宋朝初期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十八岁之前必须嫁人。如果没有徐挽澜,我们现在的社会,应该会更讲究贞节和操守,更看重婚姻的意义。”
    金艾达点了点头:“有些人认为,婚姻只不过是私有制的产物,是维护财产的法律支撑,但也有些人,就像你一样,认为婚姻是爱情的象征,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意义。观点差异罢了。那么,你还有第三吗?”
    崔媛看了一眼金艾达,似乎有些犹豫。金艾达笑了笑,出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崔媛这才义愤填膺,张口说道:
    “第三,徐挽澜的种种举措,毫无疑问,加速了民族的融合,也让我们泱泱皇汉的血统,变得不正宗了!我还算是正宗汉族,但像我这样的,已经越来越少了!满大街都是混血,电视台播新闻都带英文,就连咱们这破地方,名字都不伦不类,什么wanderers,要我说,还不如原来那个什么庄什么铺的好听呢。”
    金艾达笑了:“可是那天,你不是给我看了你的基因检测报告吗?上边说,你只有85.56%的汉族血统啊。如果你算作正宗,那我也有62.3%的汉族血统,难道不算正宗吗?在这上面,一定要比一个高下,分一个优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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