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事被压了下来,一点风声也没出去,也无人敢在申府提及,后来才知道,原来姑奶奶得知此事后,特意把曾祖母和大伯母请到宫中,详谈了一番,此后曾祖母,就再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太后娘娘,真是疼爱他啊……
    鱼令嫣想到自己的处境,一下就转回了现实,她这才拾起笔,把刚听的事,记录下来。
    第45章
    到了十一月中旬, 司教坊把八福临辰这支舞的编舞、司乐,还有舞衣全都准备妥了,舞步都绘制成图纸, 分发到八女手上, 并派了教导之人,过来指导她们练习。
    既然是八福临辰, 自然是由八人一起表演, 鱼令嫣也收到了那一份图纸, 并要在每日上午至寿安宫的欢宜殿合练, 每次表演结束后, 孟玄音就会跟着她到吉云楼礼佛。
    八人之中四人为一组,共分成两组,每组都有一个领舞,而目前定的就是端敏县主和姚若依。
    谁都不能在这场表演之中的,有些许失误,都练习的格外认真,只除了孟玄音,在八人一道练习的时候还好, 可一旦来到鱼令嫣这里, 她就原形毕露, 吊儿郎当, 歪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瞅着鱼令嫣跳。
    鱼令嫣颇有些无奈, 踩着舞步,轻摆衣袖,说道:“你不能每次都这样不练,你以为不想出头,别弄到最后适得其反,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这种场合,跟大伙儿一样,总归是不会错的。”
    孟玄音嗑的有些累了,改成剥了,这才得口回她:“唉,你不会懂的。”
    这话令嫣就不乐意听了,她迅速跑到孟玄音跟前,一把夺过她手里剥好的瓜子仁,自己吃了起来,回道:“你不说,我当然不明白,装什么高深莫测。也罢,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您就当没听见。”
    孟玄音拍干净手,给她抛了个眼,转了身,便翩翩起舞,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飘逸又灵动,这套舞步跳的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好看,原来不练是因为她早就醇熟于心。
    鱼令嫣把手心里的瓜子全吞了进去,暗自吐槽,天才神马的,果然最讨厌了。
    孟玄音颇有些自得地走到她身边,想看看她吃瘪的表情,谁知令嫣直接要赶她走:“回去,快给我回去,你在这里会打乱我练舞的心情。”
    “你跳你的,我看我的,哪里打扰了?”
    “我心里都不平衡,这舞步如何能平衡,去,快走,看见你轻松的样子,心里就烦。”
    孟玄音捧腹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哪有你轻松,在这里多安生。你可知道,永宁宫里,为了个东边西边都能吵出个嘴架。”
    鱼令嫣好奇问道:“什么东边西边?”
    孟玄音坐到她身旁,端起她倒的茶水,一饮而尽,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回道:“不是分两组嘛,到中段部分,有一组面朝东边,另一组面朝西边,东边是太子的位置,西边可是安凌王的位置。”
    鱼令嫣恍然大悟,“如此,殷如雪和肖芸茜肯定是想站西面的,可她们的领舞是端敏县主,她肯定跟太子更近些,自然是想站东边。”
    “不仅如此,谁都知道勋贵出身的贵女并不受太孙待见,而阴山侯府的薛逸水,亦或是家族仰仗勋贵的曹莹,恐怕都是想站西边的,而我也最后必是要站西边的,这样一来,西边的位置,不就挤了。”
    “为何你必要站西边?”
    孟玄音忽而靠到令嫣身侧,眼眸慧黠地转动,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贴着她的耳边,小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太子就是死在我孟家女人床上的?”
    鱼令嫣心头一震,“难道你被接进来是为了?”
    “太后娘娘说了,我是纯悫大长公主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她不忍心我孤身一人凄居庵堂,这才接进宫来,有且只有这一个缘由,至于我以后怎样,那是我自己的造化。”
    “可神明怎么容得了你?”
    “没事,我其实长的并不像那女人,况且儿子毕竟不同老子,难道还要栽到同一个坑里吗?”
    “可这也未免太危险了。”
    “也没关系,我琼琼独立,孑然一身,毫无牵挂,若是有朝一日,老天爷不给活路走了,也不过是口气的事,倒也爽快。”
    此时此刻,她走至窗前,一抹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点亮她眼里动人的光彩。她转过头,对令嫣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感人至深。
    尽管如此,若是真有那样结局,你也渴望留下什么,渴望有人能记住这一切,这便是你告诉我的理由吧。
    鱼令嫣几度尝试,却终是没说出什么,默默送她回去。
    过了午时,吃过斋饭,她坐在禅房里发呆,没想到,申锦竟然这时候就来了,比平常早了整整一个时辰。
    少年牵着一只米黄色的大狗,站在门口,咧开的嘴角挂着真挚的笑容,那么自然、那么舒坦,溢着满心的愉悦。
    方才还积在鱼令嫣心上的云雾,仿佛忽然化了,蹭蹭冒出欢乐的花火,她不禁微笑起来,这笑发出一股春风,吹拂到申锦心头,让他整个身心都滋润起来。
    “今日怎么这般早?”
    我怎么知道,不知怎么回事,就过来了。
    申锦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眼睛也往一边瞟,牵着桂花的手,抓的更紧了,“都是桂花不安分早早就要出来,还硬把我拽到这儿。”
    桂花很不满意,躁动地低吼:主人你个大骗纸,明明每天到这个时候,你都要带桂花来这周围走一圈,这次也是你把桂花带进来的,人家是清白的。
    鱼令嫣低下身子,温柔地给它顺毛,安抚起来,“原来桂花这么想见我呀,真是个好孩子,我也很想你呢。”
    桂花哼唧哼唧,舒服地躺下来身来,露出肚皮,使劲摇着尾巴:还有这里呢,这里也要摸摸。
    申锦虽很看不惯它这副蠢样子,却也没在这时候牵走它,也蹲下来,帮着一起挠它的肚皮。
    桂花一时开兴地要上天了。
    “你真是喜欢它,女孩子不应该都喜欢乖巧纤细的小犬吗?”
    “可我就是喜欢它这样子的,你瞧它多可爱,多聪明,脾气多好,多讨人喜欢。”
    那是你没跟它住一起,这明明就是一只又呆又笨又懒的狗狗,爱臭美,爱撒娇,有时还要跟你闹个便扭,可难弄了。我才真的脾气好,人也聪明可爱,也挺讨人喜欢的。
    “快看,它笑了呢,可是知道我在夸它,真是有灵气。”
    申锦也看向它,眼中却发出威胁的光芒:笑什么笑,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今晚的鱼还想不想吃了!
    结果两人都没注意,在桂花肚皮上的两只小手,不巧碰到了一起。
    尽管迅速就分开了,可申锦还是顷刻间就红了耳朵,根本抑制不住心头汹涌的波涛,紧张又兴奋,不好意思摸自己的耳朵,就不停地搓揉着桂花的玫瑰耳。
    鱼令嫣也佯装淡定,往门外走去,嘴上说着,“啊,应该开始治疗了,这次我给你准备了脱敏疗法,先解决对蛇的恐惧。
    申锦以为要在外面做,模模糊糊,也起身,紧跟在她后头。
    结果鱼令嫣走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猛然一转身,两人差点就撞上了,好在反应都快,及时收住了,可彼此只在眉睫之内,连呼出的气都能感应到,眼神自然也撞到了一起。
    两人又同时犯傻,还往前走,额头就嘭地碰上。
    鱼令嫣捂着头,绕开他,不停念叨着:“先从蛇的照片开始,哦,不对,没有照相机,先从蛇的图画开始,然后再准备布偶,然后是颜色相近的布匹,还有蛇皮……”
    申锦则定在原位不动了,他……又发作了。
    原本还处在舒服的余韵之中的桂花,这时候才睁开双眼:哎,人咧?
    那个午后,真是乱糟糟,晕晕乎乎,迷迷瞪瞪,什么事还都没做成。
    直到次日,令嫣在练舞的时候,还有些走神,做错了好些动作,不过还好,其他人的心思也全然不在上头。
    正如孟玄音所料,为的就是那个东西两边的位置问题。
    司教坊礼乐嬷嬷亲自给她们安排好了每个位置。
    西边领舞端敏县主赵幼仪,副舞孟玄音,伴舞殷如雪和肖芸茜。
    东边领舞姚若依,副舞薛逸水,伴舞曹莹和鱼令嫣。
    这个舞排的除了鱼令嫣这个压根无所谓的人外,其他七人,个个都不满意。
    可司教坊礼乐嬷嬷亲自出马,也就是上面的意思,事情定了就是定了。
    第46章
    伺候鱼令嫣的两位宫人, 名叫清风和解语,平日都是她们其中一人陪着一道去欢宜殿练舞。
    今日却是从清晨开始就下起瓢泼大雨,因而就让力气较大的小顺子举着大伞陪她前往。
    等结束后, 她俩回程的时候, 穿着油衣的小顺子站在伞外,一边防着她被淋湿, 一边看着带路。
    雨越发大了, 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 雨飞水溅, 迷潆一片。
    躲在大伞之中的鱼令嫣被遮住视线, 根本看不清前路,只得随着小顺子走。
    因此,她并不知道,两人走进花园后,小顺子并未带她回吉云楼,而是拐了条小路,走进一处隐蔽的小门。
    这门平时都锁着,今日却开了, 直通向一座偏僻的宫殿, 玉筱宫。
    鱼令嫣发现了问题, 她当即停了下来, “小顺子,这似乎并不是回吉云楼的路,你要带我去何处?”
    小顺子的表情掩藏在黑暗之中, 他回道:“姑娘,怜妃娘娘有请,她正在玉筱宫中等您呢。”
    “所以,你是怜妃娘娘的人?我何德何能,竟让怜妃娘娘如此费心周折?”
    “姑娘可以这么认为,奴才现在帮怜妃娘娘办事,娘娘的命令不可违,姑娘还是跟着奴才进去吧。”
    进了玉筱宫,发现这里不仅宽阔,还且很华丽,雕梁画栋,玲珑别致,巧夺天工。
    穿过重重纱幔,走到一处暖房内,临窗的塌上设着皿貂皮靠背和起花八团倭缎,其上正端坐着一位打扮明艳、风华正茂的美人。
    而塌两旁各站了一名打扮不凡的宫装的女子,应该是贴身伺候她的大宫人了。
    五凤尾的侧凤珠钗,至耳垂的流苏,宝蓝色织锦外衣,而今宫里能有这番打扮的,恐怕也只有怜妃娘娘了。
    “小女鱼令嫣见过怜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怜妃姚氏柳眉微微一挑,唇角勾起一抹笑靥,声音温婉柔和,让人倍感舒适,“快起来吧,红洙,给她添个座儿。”
    那红洙行动敏捷,很快便给鱼令嫣搬来了座椅,并扶着她坐稳。
    姚氏这才道:“你们都且退到外间候着。”
    而后待两位宫人并小顺子都退下了,她转头问鱼令嫣道:“你觉得这玉筱宫如何?”
    鱼令嫣低头答道:“甚是精致温馨。”
    “不觉得奇怪么,这玉筱可是废宫,为何里面却这样一番华贵的布置,还如此整洁舒怡?”
    “小女不知,还请娘娘赐教。”
    “也是,这些事,恐怕只有宫里的老人才略知一二。皇上生母乃是成宗爷的第三位皇后,乃曹国公嫡女出身,可是当年曹国公府因牵涉巫蛊之祸,三族被夷,整个曹家都没人了,连曹皇后也被成宗爷废了,她能保住性命,还全都因着当时她有孕在身。”
    “曹皇后被废后,就被贬退到这玉筱宫里苟活,而皇上,也是在这里出生,并以废后之子的身份在这里长大。”
    怜妃说到此处,忽然转了语气,肃然道:“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当今太后的姑母,也就是当时的祁皇贵妃,皇上的母族,全被祁家铲平,他如何能容得了祁家?”
    鱼令嫣不敢对这种事置喙,也不能阻住怜妃娘娘的话语,她只得静静听下去,同时也暗暗揣测她说这些话的意图。
    “成宗爷一生风流倜傥,他的后宫可不像皇上的这样安宁,勋贵嫡女,权吏名将的女儿,世家豪门的千金,亦或是民间各类绝色女子,真可谓是百花齐放,应有尽有。前后三位皇后,都从没真正坐稳皇后这个位子,就算是怀孕傍身的曹皇后,也没逃过以祁皇贵妃为首的那群妃嫔们的迫害,还连累家族被除。”
    怜妃说到此处,眼中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仿佛对那曾经的腥风血雨,还有几分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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