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南国,只知道鸾贵妃,而不知孟皇后,这一番动作,轻而易举将这么多年鸾贵妃的嚣张跋扈压了下去。
    所以,此时,鸾贵妃正拆了玉簪,狠狠朝着那可怜的婢女发泄着,虽然面目狰狞,但是还是保持自己高贵的姿态,时不时整理一下掉落的头发。
    只是可怜了那婢女,身上被扎的鲜血淋漓,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咬着嘴唇任泪水糊了满脸。
    许是太累了,鸾贵妃最后用脚踢了那婢女一下,气急败坏的说,“还不滚下去,脏了我的眼睛。”
    一旁两个年纪也不大的婢女忙搀了她下去,半是搀扶半是拖拉,留下的血迹不一会儿便被清理干净。
    “贵妃消消气,那边的人说,孟皇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天就去了养心殿,很多宫人都听到皇上和她大吵了一番,却不知是何缘由,第二天皇上便下旨让她主持今年春祭。”旁边跟着她年岁较久的一个婢女就势揉着她的额间发丝,小心翼翼说着。
    “这个下贱的女人,当年就是用了妖法勾去皇上的魂魄,我本是皇上的正妻,只等生下庭儿他就会立我为皇后,可是没等到这道圣旨,他却领着这贱女人回宫了。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国色天姿,更没有谦和的脾气,怎么就让皇上着迷得把我忘到脑后了呢,哈哈。”鸾贵妃忆起当年,更是牙根作痒。
    “现在还要跟我争这春祭大典,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让哥哥下次进宫的时候过来我这边,就说时间久了,妹妹甚是想念家里人。”鸾贵妃慢慢冷静下来,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很多事情更是要提早打算。
    照这个趋势看下去,夜皇决计不会废掉太子,回来就一个月,他已经肃清了大部分朝事,也跟原来的老臣走动频繁,愈加如鱼得水。
    既然她要主持春祭,就一起跟着大典,祭祀去吧!
    四月的安国寺青山碧水,云雾缭绕,群峰隐落,竹林密布,处处可闻绵绵佛音,身临其境,有种超凡脱俗,远离尘世的感觉。
    宫南枝蹲坐在石桥上,水面浮着一层雾气,绿竹环绕身旁,“莫三,等事情了结了,我们找个这样的地方,隐遁可好?”
    莫春风笑笑,少见的穿了一身白色锦袍,同宫南枝倒是打扮的一致,一个清秀明媚,一个俊朗非凡。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南枝,我觉得我们就像天生注定就该在一起的,要不然,我五岁就能被你脱了裤子,盖了印记,真是天命不可违。”宫南枝无语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今日春祭,其中凶险无比,孟惠君今日主持春祭,却还写信邀我来此,说要告诉我当年母亲遇害一事,其实你今天本不该陪我来的,可是我着实不放心你自己一人留在客栈,跟着我,亡命天涯也好,哈哈......”莫春风端了她的下巴,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宫南枝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踮起脚来亲了一口。
    背后惊吓的声音,“阿弥陀佛,小僧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世风见下啊,世风见下,久不出寺竟不知何时流行起这男风,阿弥陀佛,佛祖勿怪。”
    宫南枝转过身,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和尚正站在那里,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一遍遍念经,模样倒是可爱。
    忙跳了下来,“你这小和尚,佛祖该怪罪你偷看无礼了。”
    小和尚面上一红,讪讪答道,“施主切莫打趣,小僧正要回寺,一脚踏过,便看见你们二人在这,在这干这等有伤风化之事,实在不是有意。”
    “你是安国寺的小和尚?那正好,我们顺路,一起吧。”宫南枝拉过莫春风,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他,小和尚嘴里的经文念得更快了,而且是又快又结巴。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物脑中过,佛祖心中留。”
    莫春风嘴角拎起,“小师傅莫怕,我们是受你们住持相邀,前来参与春祭的,还请小师傅为我们指引道路。”
    小和尚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阿弥陀佛,施主随我来。”
    一路三人依次行走,山势有时候极为陡峭,有时候却又宽阔平坦,到安国寺的时候日头刚刚透过竹林。
    寺外戒备森严,上山的路沿途都设了岗哨。
    进寺的时候,门口守卫的看了几遍信物,最后才放他们进入。
    沿途一直是小和尚引领,进了山门,绕过鼓楼,进了祖师殿,小和尚回首,“施主,还请在此等待片刻,我去通知住持。”
    “小和尚,为何将我们引领到祖师殿?不能直接去方丈室吗?”宫南枝快走几步,拦到他面前。
    “阿弥陀佛,这是住持新吩咐的,因为春祭,所有重要外来访客一律引领到祖师殿,方丈室有贵客,还请见谅。”
    莫春风使了个眼色,宫南枝便不再多加阻拦,小和尚一边抹汗,一边踏着小碎步赶紧出了殿外。
    隐约听到他振振有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僧万不可被这面相扰了去。”
    “南枝,过来看,这正中间便是那达摩祖师,左侧应该是安国寺开院住持,右边这人你觉得像谁?”
    莫春风摸着下巴,对着那尊铜像细细打量,只觉得眼熟,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他绕到铜像脚下,旁边刻着几行文字,“这人怎么这么像月笙哥哥?”宫南枝侧着脸,铜像高大威猛,面上却是一派谦和,无关风月的情态,经她一提醒,莫春风也看出其中渊源。
    那几行文字写着,安国寺恩祖玄机住持。
    这玄机,应该就是南国故去的皇族一员,看他面相,确实跟夜月笙夜中庭几分相像,尤其是夜月笙,那风轻云淡的高洁风骨,入木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一天,很少写个作者有话说,可是今天有话说呀,你们怎么只看文不收藏呀,只看文不评论啊~~~~(gt_lt)~~~~
    ☆、姨母竟是孟皇后
    “孟皇后为何要假借住持身份约你至此呢?如果她真的是你母亲的姐妹, 为什么当年你母亲故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动向, 也当真太冷血了一些。”宫南枝在殿里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何异样。
    “我也在等消息,方储信他们查探没有那么快,只是今日就是约定时间, 只能铤而走险,如果她真是我的姨母,我倒真想从她口中知晓母亲当年为谁所害。”
    后门扣响, 两人齐齐转身。
    身着素服, 面色沉静的中年女子从后面闪了进来,引路的老和尚自己退了下去。
    莫春风看着她,一只手不自觉的将宫南枝护到身后, “你是孟皇后?”
    女子同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从头发到额头, 再到眼睛,鼻子嘴巴,最后竟哈哈笑起来, “果然是她的孩子。”
    “你几时到的南国,既然一早知道我的身份, 为何不来见我, 如果不是我主动写信相邀, 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听一下我这个姨母想对你说的话。”
    女子上前,跪坐在达摩祖师前面的蒲团之上,她手里握着一串佛珠, 应是长时间捻转的原因,佛珠上面泛着莹莹光华。
    听到她主动提到是自己的姨母,莫春风心中反而愈发沉重。
    “你当真是我姨母?孟皇后。”莫春风看着她的后背,瘦削却依然高贵,头上也是素净。
    “庭君是我唯一的妹妹,可惜,天妒红颜。若不是前几日听月笙提起你,后来偶然瞥到你一眼,就那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他的儿子,月笙却说你是莫琊的儿子,怎么可能,你的眉眼,无一不是他的重生。”孟惠君徐徐道来。
    “我跟庭君都是南国人,自小被收在宗□□门下,跟随师父修习各种奇门异术,同一辈分的还有我们的师兄苏里,后来,邻国几大皇室也来参与,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以为跟我们一样,都只是普通来修行的。
    其中便有北朝太子风阳,也就是现在的风皇,南国太子夜景瑞,东胡皇子南木涵,中庸皇子高端,还有,中庸现在的太后,隋玉。
    师傅这一生只收了我们这几个弟子,三名女弟子,五名男弟子。
    师傅说过,我们几人,最有天赋的便是师兄苏里,他一心扑在五行八卦,武功易容之上,很少东西能令他分心。
    都是年轻时候,修行的时候难免起了别样心思,很多人都想不到,南木涵和庭君偷偷走到了一起。
    哈哈,不是你父亲,是南木涵,那时候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继续修行,背地里却经常私自约会,若不是有一天我碰到了,也断然不会知晓庭君的心思。
    当时我是为她高兴的,庭君心思聪颖,却心不在焉,唯独多了些儿女情长。
    可是,万万没想到,偶然的机会,竟然让我碰见她跟风阳,她俩居然,居然偷尝禁果,枉我一直认为庭君一直爱着南木涵,枉我一直把她当作重情专一之人,可怜南木涵,从此一蹶不振,被他父亲召回了东胡,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这四个人,身份这样不凡。
    夜景瑞后来成了我的夫君,中庸隋玉如愿嫁给了高端,庭君却没有跟随风阳回北朝,突然有一天,她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哪里也找不到,师傅也只当做寻常事,暗地里却派出几路人到处寻找。
    风阳也因为北朝动乱,回去承继了帝位,一切都恢复平静。
    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了庭君不幸葬身悬崖,心中悲痛万分,派人寻了她的尸骨回来。”
    孟惠君从袖中拿出一方精致盒子,摆到面前。
    莫春风眼中含泪,伸手想要去取,宫南枝一把抓住他,用眼神告诉他要小心。
    盒子被打开,内里罩着一层黄布,隐约看见灰白色一抔,莫春风却是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手刚要触到,突然凌空一道拂尘甩过,盒子翻倒在地,灰白色骨灰撒了一地。
    莫春风震惊的看着来人,灰色道袍,头戴玉簪,清爽洒脱。
    “真不要脸,孟惠君,你一如几十年前那般狠毒!”
    女子面色出尘脱俗,冷淡冰清,她鄙弃的看着孟惠君,那拂尘已经收在臂中。
    孟惠君起了身,脸上浮起略微狰狞的笑意,“今天真是热闹,你怎么也来了,中庸太后娘娘,隋玉!”
    莫春风看着那撒了一地的骨灰,心里觉得这孟惠君定然给自己设了一个绝大的陷阱,而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自己已经半只脚踏了进去。
    宫南枝紧紧拉住他的手,两人看着对面气势强盛的女子,等待她俩更加火爆的对话。
    “你竟真的如此狠心,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何时这般好心收了她的骨灰,她葬身之时你在何处。虽然是亲姐妹,你扪心自问,庭君走到今天是谁一手指使。而同样是亲姐妹,为何一个善良温婉,一个却是蛇蝎心肠。”隋玉将拂尘指向她,心中怒气扑面而来。
    “你这些年装作不问世事,潜心修佛,试问你自己,你当真能够如此安心,坦然接受你得到的一切吗?孟惠君,你才是那个应该坠入地狱的人!”
    孟庭君显然心中暴怒,却面上依旧压抑,以至于现下看上去格外狰狞不堪。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当初你不是爱南木涵爱的死去活来吗?怎么一转眼就嫁给了高端,别自诩清高,骨子里还不是那样放荡,南木涵什么时候拿正眼看过你,真是可悲可怜。庭君跟南木涵在一起的时候,你敢说自己没有嫉妒的要死?”
    孟惠君说的咬牙切齿,想起当年,她不禁满心怨恨。
    庭君,孟庭君,自己的亲生妹妹,明明都在一起修行,明明每天都一样相处,可是为何她偏偏能够夺走那么多人的宠爱呢,为什么有了南木涵,她还不放过其他人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孟惠君,你看看你自己的脸,曾经也是明媚清丽,可现在呢,美貌的背后暗藏着蛇蝎歹毒,你为何今天要把这孩子约到这里,怕是居心叵测吧。”
    孟惠君隐晦的看着她,神态早已恢复如初,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前门突然打开,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那里,透过阳光,宛若一幅画。
    他柔声道,“你们都在这里,南枝,你不是离开南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得平平淡淡,无比自然。
    只有他自己能听出言语中的不确定,甚至,微微的颤抖。
    如今,她就站在那里,白衣锦袍,墨发束起,她跟他站在一起,如此绝配,看上去赏心悦目,佳偶天成,却同样的让人心碎不已。
    他忍住上前的冲动,嘴角微微翘起,眼睛里的柔情蔓延开来,“你为了他又回来了。”
    似是疑问,又充满肯定。
    宫南枝没有松开莫春风的手,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之前恳求他放她离开,如今又这样冠冕堂皇的回到南国,还来见了他的母亲孟皇后,还是跟着莫春风一起,这样明目张胆,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个,我俩听说最近有春祭,便过来凑个热闹,等祭祀完毕,我们马上就会走的,真的。”
    宫南枝急于摆脱他那沉重探寻的眼神,不自觉拉紧了莫春风的手掌,整个人往他身上靠了靠。
    “笙儿,这位便是白峥的妻子,宫南枝吧,果然配得上南国才子。”孟惠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引得三人戒备无比。
    莫春风用讽刺的口吻说道,“早就听闻白峥大名,可惜一直未能得见,真是没有机缘,只是,他的妻子怎么会在这里呢,不是说白峥很早就带着他妻子回了宗□□吗?怎么,见到个漂亮女子就往自己身上扒拉,南国竟这般下作吗?”
    既然已经水火不容,不如索性撕破脸皮。
    外面一直在暗处的屈然,方储信等人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他们少主一声令下,便可直入虎穴。
    隋玉上前,“孩子,你今日应该速速离去,你母亲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你只要记住,你母亲并不是他们口中那种女人,她聪慧善良,温婉纯净,是配得上当年那些倾心与她的人的,这就足够了。还有,你母亲当年生下你之后,被人发现葬身灵岩寺附近的山崖,身上刀剑重重,想必是恨极了她的人才会下这般狠手。她的尸首,我只能告诉你,被她心爱的人带回了他们的家,虽然活着没能在一起,但是,总归逝者安息。”
    莫春风心中悸动,却也明了,果真那人不是母亲的挚爱。
    “隋玉,你今日这般大胆,独闯南国安国寺,就没有想过会回不去吗?”孟惠君双手击掌,外面悉悉索索传来动静,“现在就有上千名弓箭手在伺机而动,只要我一声令下,顷刻之间你就会变成刺猬,你的绝世美颜,都将不复存在,你说,这是不是对你最好的惩戒。”
    夜月笙静静看着这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她冷酷绝情,独立自我,小时候,常常觉得母亲羸弱胆小,需要父亲的庇护才能苟且存活于后宫,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象而已。
    此时的她,如此杀伐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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