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也许在ktv,那里太闹的原因,始终没有接听电话。
    程心放下手机,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报了执大?所以蒋国文一直是你的线眼?”
    初次听郭宰提起,他班主任姓蒋的时候,程心就问是不是叫蒋国文。
    郭宰说是,程心的心凉了一半。她时常旁敲侧击,打听蒋国文有没有为难他,郭宰说没有。
    后来她想,蒋国文并不认识郭宰,没必要像针对她那般针对他吧。她劝自己别多虑。
    如今看来,她当初的疑虑一点都不多余。
    霍泉敛起所有笑意,说:“坦白告诉你,我的线眼不止他一个。教育局,招生办,我都有。”
    程心听出他的意思,但并不怕,“高考统招,分数与录取线都是公开的,我相信他的实力。”
    “是吗?”霍泉说,“无经历过黑暗的人,永远都以为世界是光明的。有些事很离奇,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未必信以为真。不如我帮他挑战一下?”
    程心缩了缩瞳孔。她突然想到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新闻,谁被谁取代了身份,偷换了上大学的机会。
    她难以置信地审视霍泉,他向来随心所欲,他真有可能做到这么绝。
    “你至于吗?”程心瞪着他,“整他能让你长命百岁?”
    霍泉耸耸肩,“有这个感觉。”
    程心:“他跟你不相干,他跟你无冤无仇!”
    霍泉:“他跟我无冤无仇,难道就对你有大恩大德?还我至于吗,应该是我问你,你至于吗?处处护着他,守着他,帮他等他,你前世欠他的?你又至于吗?骂我咒我,从来无好声好气,从来无好脸色,从来不给我一点时间,你当我什么?我前世欠你的?!”
    说至最后,他忿忿不平,又妒又怨,又气又恨。
    程心默然半晌,扯起一边唇角,冷笑问:“刚才吃饭的那个陈副局,你觉得如何?”
    话峰转得太厉害,霍泉没回答。
    程心说:“他借酒发疯,发情不分对象,不分场合,不懂尊重,很恶心是不是?”
    霍泉不置可否。
    程心一字字说:“你比他恶心一百倍。前世是,今世都是。你明明恶心了我两世,而我只能恨你一世,你已经赚了。你无资格对我叫嚣。”
    霍泉微微仰动下巴,似在想什么,喉结生硬地滑动。片刻过去,他下定决心去面对一样,沉沉道:“你小时候不排斥的……”
    “收声!”程心将手上唯一的武器照口照脸扔过去。
    手机狠狠砸中霍泉的眼镜,眼镜鼻托一刮一撞,刮破了他的皮肉。
    霍泉吃痛,摘下眼镜,拿手捂着受伤的位置。他望向程心,她的影像变得模糊,重叠,看不清五官,但她的声音反而更清晰响亮,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她说:“你不要提小时候!我同你无小时候!”
    霍泉笑了下,说:“我非要提呢?你小时候一放假就来找我,你小时候怎么跟我玩的?你不排斥你不讨厌,你还喜欢的对不对?”
    “收声!”程心冲上去,一巴掌挥向他。
    无奈霍泉捂脸的手挡了劲,巴掌落不彻底,不痛快。程心索性将巴掌扇向他脑袋,又抡拳揍打他肩膀,胸膛。
    边打边恶狠狠道:“人渣!枉你敢提!我小时候几岁?我怎么知道你在恶心我?如果我知道,你认为我还会去找你?拿无知当认同,拿无知当支持,你果然比陈副局恶心一百倍!你有种去搞十九岁二十九岁三十九岁的,我看她们会不会现场打死你!!”
    霍泉屈着腰承受,不甘心,强说:“你就是不排斥,你就是喜欢!我弄痛你了吗?我让你哭了吗!你哪天放假不是跟着我的?!谁帮你去摘树上的人参果?谁帮你□□筝?谁带你去河边划艇?谁煮饭给你吃的!”
    程心顿了顿,尔后凉凉地笑问:“有吗?我统统不记得了。”
    霍泉话从牙缝出:“你不记得,我记得,我记一世!”
    “那你去死!”程心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她前所未有的张狂,一直想做的事今晚终于有机会了。她下手一点都不留力,将十多年乃至两辈子对他的怨恨一次过发泄出来。
    到累了她才停手,喘着气说:“我警告你,你不要害郭宰。如果你非要害,不好意思,我们一点都不怕!他不是你,不需要用光鲜的学历去包装,不需要用所谓精英的能力去烘托,就算他无学历,就算他只是地盘工人,他这里,”她用力戳霍泉的心口,“都比你美好一百倍!比你优胜一百倍!”
    霍泉由始至终没有还击与退避,他放下捂脸的手,可见鼻梁骨处渗着血痕,一块块青淤。
    他半眯着眼,同样喘气道:“你就这么看好他,这么喜欢他?”
    “对,”程心说,“他是我回到这里,第一个对我示好的男孩,他要载我一程,他要请我吃糖,他帮我打野狗,他一直在对我好,只有我欺负他,无他欺负我,比你们都要好!可能前世也是这样,但我前世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到死都记不起有他这个人。你讲得对,是我欠他的。”
    霍泉:“欠你老母!还前世前世,醒醒!!”
    程心:“你懂个屁!”
    几下车鸣声突然破空而来,俩人惊了惊,遂见一束光在接近。
    程心望过去,光源那边又响了几声车鸣。
    平叔叫的车到了。
    她马上捡起地上的手机,拨了拨头发,抹了抹脸,向车招手。
    车在不远处停好,司机下车,朝程心不停躬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边的路第一次走,有点迷,所以来晚了。”
    “无关系。”程心看了眼车牌号,二话不说上了车。
    司机见霍泉死死望着这边,他身上的西装有点不整与狼狈,脸部青红青红的,独独站在程心原来的位置,有种凄然的孤绝落寞。
    司机不觉问:“程小姐,那位先生也是客人吗?”
    “不是,不认识的,不用管他。走。”
    “哦哦。”
    车驶走了,霍泉留在原地,望着车尾灯由近至远,到消失。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程心摆脱了他,人身总算安全了。可心里一直很浮躁,不安不宁。
    她说不出这是骂他打他的兴奋所致,还是他将昔日的不堪摊上了台面,逼她回忆,又或者对郭宰的威胁,令她郁结所致。
    她花了一段日子去平伏放下,以及过滤,最后只留下与郭宰有关的信息。
    万一霍泉真的对郭宰的高考下毒手,那怎么办?虽然她很有骨气地在他面前高歌不怕,但实况是她很怕。
    这是郭宰人生轨道的重要关卡,他正在学校为此刻苦。不能儿戏,不能赌。
    她到处打听关系,甚至考虑找向雪曼求个人情,托她找人帮忙看着点。
    苦恼的日子中,与郭宰手机联系,算是舒缓战兢的唯一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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