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不屑和他再消磨半瞬时光,以极速返回包厢,随便搬出一个借口告辞。
    霍泉进来时,正好撞见她拎着包离开。
    擦身时,他不管不顾拉住她手臂,凉笑道:“饭局未过半就走,程总这么不赏面?”
    一堆人在场,程心没他脸皮厚,不好也不敢对他太过放肆。幸好平叔及时过来帮她解围,她才可以头也不回地走。
    平叔向霍泉解释道歉,假惺惺的说辞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盯着远去的决绝背影,竟生出想追上去的冲动。
    “霍老大!霍老大啊你快来!”包厢内某个猪嚎般的叫声在唤他,平叔也拍拍他肩膀往内推。
    ……
    程心坐车回东澳城,心砰砰然未曾平伏。之前勉强压下去的酒气被激上来,逼得她头晕胸闷又想吐。
    司机在路边停了车,她下地压着腰作呕了一会,在绿化带歇了至少十分钟再重新上车。
    司机说:“程总,不如直接回宿舍楼,别回办公室加班了。”
    程心闭上眼往椅背靠,轻轻“嗯”了声。
    那天晚上,她早早上床休息,可惜辗转难安,失眠的程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晨一点时霍泉发来短信,她仍醒着,顺手拿过去看。
    ——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像对付陈恶心一样好不好?
    程心顿了顿,费了些力气才想起什么是陈恶心。模糊暗黑的镜头里,陈恶心的□□口被人一脚狠狠践踏的暴力画面登时令她惊坐了起来。
    她焦急地打字回复:你答应过不会搞他的!
    短信“咻”地发出去后,手机在下一秒响起铃声,来电显示:霍泉。
    程心立即接听,张嘴第一句话是:“你不要搞他!”
    “搞什么搞?我又不搞基。”霍泉应得很快,尔后清咳了两声,缓缓低问:“还不睡?”
    程心扶着额,没有力气与他说其它话。
    霍泉也不说话了,耐性极好地举着手机静静等着。
    手机的两端有着一致的寂静无声,两个坐标不同的人仿佛处于同一片空间。
    过了不知多久,霍泉依然不主动开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程心便说:“清清睡了?”
    霍泉:“……”
    她再说:“度假酒店有一个新建的儿童游乐场,周末和向雪曼带她来玩吧,她一定会喜欢。”
    霍泉沉寂了半天,才应话:“你真有心。”
    “应该的,一场朋友……”
    “我天亮就去离婚!”他突然恶狠狠地来了这么一句。
    程心瞪直了眼,哑了半天,之后激动得有点失控地低叫:“我已经够烦了!很烦很烦!我拜托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你不要再烦我了行不行!行不行?!我求你了!!”
    话到最后不止跑了调,还显然染了哭腔。她急促地挂了线,关了机,缩进床里蜷成一团,裹紧身上的被单。
    为什么念着的人走得无影无踪,受不了的人却百般纠缠?这是不是叫祸不单行?
    那何年何月会否极泰来?
    翌日,程心没去上班,说不舒服。
    大妹小妹认为她留在家中休息比逞强着去工作要好,纷纷支持,甚至说要留下来陪她。
    程心只想一个人静静,拒绝之余还叮嘱她们上班做好份内事。
    可当大妹小妹离开了宿舍,留下她一个人时,程心才惊觉这个安静简致的房子里有太多太多郭宰的痕迹。
    郭宰平日无事就会来这里和她同住,他留在这里的生活用品诸如拖鞋牙刷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理走了,没有在程心的视野范围内出现。
    可他曾经坐在沙发抱着她看电视,曾经在厨房扶着灶台吻她,曾经在厕所赤着膀子修换坏掉的电灯泡……物体是被清理走了,存在过的感觉却无法清理,无形之中令景象历历在目,他仿佛就在房子里闲闲地走来走去,偶尔还会回头对她笑。
    程心慌了,胡乱套了件t恤,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往外跑。
    怪不得大妹小妹说要陪她,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不敢往东澳城的办公楼走,便漫无目的地往相反的方向游荡。
    那边是东澳城二期的小区住宅。
    工作日的上午,大部份人都上班了,小区比日常宁静,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拎着刚采购完的果瓜蔬菜缓缓往家走,也有老人抱着背着,或者牵着一两岁的小孩散步。
    今日阴天,天空灰蓝灰蓝的不见太阳,比前几天的酷热天气要清凉得多。尤其小区内绿化繁多,树荫不断,程心沿着小径走一圈,不觉热,没出汗,于是又一圈一圈地绕着走,打发时间。
    不知在绕第几圈时,一段黄色的影子倏地从她脚边矮矮地穿过,将出神的她吓得低叫一声,心跳几近漏了一拍。
    惊魂过后定定神,才看清楚原来是条小黄狗。
    狗的主人拽着狗绳及时上来道歉。程心看向对方,意外了。
    “大助?”
    程朗看她的眼神也相当诧异,怔了几秒才喃喃:“心……好,好久不见了。”
    听他这么说,程心回过味来。
    她与他已经一年没见过面了,纵使她在东澳城上班,而他在东澳城二期居住生活。
    顾及到没见面的原因,程心有些不自然了,双手摩挲着缩进两边衣兜,生疏地笑笑问:“今天不用上课?”
    “放暑假了。”程朗说。
    “哦。”程心将目光转向其它地方,不再直视他。
    程朗握着狗绳不走,也不说话。他穿了一身运动衣与跑鞋,个子高高瘦瘦,虽戴着眼镜,但仍有一股与以往斯文不同的活力感。
    而他的小黄狗乖巧地坐在地上,伸着舌头“嘿嘿嘿”的。
    两个成年人无言了小片刻,直至小黄狗“汪”了一声。
    始终太尴尬不好,程心便没话找话,拿小黄狗做说辞:“你养的狗?”
    程朗点点头。
    “挺可爱的。”程心说着,顺势将注意力放到狗上,看出了什么,讶问:“这是,秋田犬吗?”
    程朗“嗯”了声。
    “叫什么名字?”
    “秋田。”
    程心:“…………你真懒。”
    三个字,程朗竟听出别有一番嗔怪的亲密意味,像琴师的魔手,吹灰不费地拨动了他一直按捺着的心弦。
    他微微睁眼看她,她也正好看他,两双视线对上,又瞬即各自闪开。
    程朗试探问:“今天不用上班?”
    程心歪歪脖子:“调休了。”
    “哦……你在散步?”
    “嗯。”
    “那我,我继续溜狗了。”
    “好,你慢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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