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钟家树敌无数,”钟平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对手。”
    “不见得是我们认识的对手,”钟富推测,“可能是老祖宗的仇人,我们结下的仇人,都不会有这么厉害。”
    “人来了,连人傀都没有被惊动。”钟安说,“证明这人的路数十分的隐秘。术士家族中,以西南外道最为隐秘,除了我们钟家,苗家和魏家已经被王鲲鹏收服,黄家更是跟诡道的站在一起。我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门派和我们一样的路数。”
    “有的。”钟富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且当年是我们钟家的死对头。”
    钟平被提醒,“是的,不仅是我们钟家,也是苗家、黄家,特别是魏家的死敌,当年我们四个家族一起联手把这个家族赶出了西南,而那一派的巫师,只能远走他乡,在他国安顿下来,渐渐扬名立万。”
    “黑苗的后代,”钟富点头,“当年被我们西南四大家家族联手剪灭,后人去了南洋。”
    “降师。”钟平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然还有人被牵扯进来。”
    “我怀疑,这两个晚上来的人,是一个十分厉害的降师。”钟富说,“来无影去无踪,降师中最高明的降头,被我们碰上了。”
    钟家五个兄弟沉寂很久,终于钟安打破了平静,“飞头降。”
    “是的。”钟富说,“如果猜的没错,就是飞头降。”
    钟家五兄弟相互看了看,眼中都流露坦然的绝望。将头之术在中土失传几百年,一直在东南亚盛行。而能够使用飞头降的降师,即便是东南亚,也不会超过五个降师能施展。
    南方来的降师已经到了,何家当年封印的厉鬼已经在土城鬼街与何重黎对峙了很多天。黄坤和邓瞳在巨大的冉遗面前,忐忑不安。
    这些与徐云风都没有关系了。徐云风现在来到了西陵峡的中段,站在了石牌的那个餐馆,也就是当年的小学,三峡古道曾经有个缝隙的出口。
    这次徐云风不会再空等,因为同断武已经和曾婷来赴约了。
    徐云风看着同断武走近,用脚点着脚下,“这里本来有个石头,当年跟着你爷爷的日军,侵略中国,有一个军舰被宇文发陈拖下古道,困入其中,其实我挺佩服他们的,他们在下面支持了几十年,顺着缝隙往上爬,功亏一篑,没有爬上来。”
    “如果把这个缝隙重新打开,”同断武问,“我们能回到我爷爷葬身的地方吗?”
    “没有一个可能。”徐云风摇头,“我当年就已经尝试过。进入古道只能寻找到赑屃和傲天,不过这两个神兽,已经离开了三峡。”
    “去了那里?”
    徐云风神经质的扭了扭脖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
    赑屃和傲天在荆州的河段,沉入了九曲荆江的河底。这段时间,荆江的河流比往常更加湍急。傲天和赑屃在荆江河底移动,荆江大堤的基脚被搅动,长江荆江段的河道管理局加强监管非法挖沙船的力度。
    已经有一艘挖沙船在半夜里无声无息的沉没在荆江,但是消息被河道管理局封锁。原因不明,也不允许相关部门调查。
    这件事情,老严当然是脱不了干系。他还有两关要过,最后一关是张天然,不过压力在王鲲鹏的身上。只是张家岭的这一关,得由他自己来解决。
    张家岭已经到了,老严站在万寿宝塔的最高一层,看着张家岭直接走进了万寿塔公园,然后一路走向了宝塔。
    由于荆江大堤几百年垫高了十几米,万寿宝塔的基座陷入大堤之下三层。当张家岭走到了宝塔边,看见了站在宝塔最高一层的老严。老严的所在的高度仅比张家岭所站的位置高几米而已。两个老同事相互对望。
    终于老严开口了,“这些年过的好吗?”
    张家岭摊了摊手,“你下来说话。”
    “也不用这么客气了。”老严说,“三铜你拿了铜炉,王鲲鹏拿了铜镜,我就要完成我的目标了。”
    “如果你有本事拿到三铜,破解这个死局,”老严说,“当年就不用对付你了。”
    “你就是太自负。”张家岭说,“你认为只有你能做到,不相信任何人。”
    “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老严说,“王鲲鹏你见过了,我相信他。”
    “他让我拿着你的铜炉跟他对赌,”张家岭一点都不啰嗦,“他的确很有种。”
    宝塔四周悄无声息的聚拢了十几个人人,这些都在张家岭眼里看的清清楚楚,张家岭哼了一声,“你几十年只培养了一个王鲲鹏,这些人保护不了你。”
    老严平静的看着张家岭,“我不能和你在这个地方解决我们当年的恩怨,我们换个地方。”
    “我无所谓了,”张家岭说,“我耐心很好。你说去那里?”
    “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好,”张家岭爽快的说,“我带你去见王鲲鹏,你亲口告诉他,你当年是怎么逼迫赵建国的。”
    “这件事情,我总是要跟他说个明白的,”老严没有张家岭想的那么怯弱,“我现在就去。”
    “别忘了带着铜炉。”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老严笑了笑。
    七眼泉上,王鲲鹏看见张家岭回来了,并且推着一个轮椅。其实王鲲鹏心里知道张家岭会把老严给带来,老严欠自己一个说法,现在该到时候了。
    王鲲鹏心里想着:疯子,我们哥们俩现在开始就各顾各的,你把你的事情处理好,现在我要面对我这辈子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了。该来的终究是会来,一味的逃避根本于事无补。
    ——徐云风说话的时候一直把眼睛看着同断武的眼睛,可是曾婷就在同断武的身边就站着曾婷,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曾婷从实现里祛除。
    同断武说:“我不让她来,可是你也知道,她的性格……”
    “你是来跟我谈这个的吗?”徐云风打断同断武,“我哥们,就是这次布下阵法的王鲲鹏,我叫他王八——曾婷你记得吗?”
    “记得。”曾婷说,“我都想起来了,他是个有担当的人。”
    “恩,”徐云风继续说,“他告诉过我,这人,这辈子不能一味的逃避,该面对的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比如你们站在我面前,我就逃避不了。”
    “理解。”同断武说,“我现在也特别相信,我到这里,重复我爷爷做过的事情,也是我无法逃避的命运。”
    “你打败我,”徐云风说,“就去姜家庙找申德旭,他一定会把和泉守鉴定交给你。”
    “我相信。”同断武说,“这个不用你再提醒我。”
    “然后带着曾婷走,”徐云风说,“别去上海,这事到此为止。”
    “还没打,你就认输了。”同断武看着徐云风,“如果你输了,这件事情,就该与你无关。”
    “好吧,是我操心太多。”徐云风说,“即便是我赢了……”
    “如果你赢了,”同断武看着曾婷,“你和她以后……”
    “我轮不到由别人来安排我的生活。”曾婷决绝的说,“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对,就应该这样。”徐云风低下头,然后立即把头抬起来,“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水性看起来不太好,”同断武问,“真的要跟我在水里比试?”
    “不在水里赢了你,”徐云风说,“这事就不算完。”
    “好,”同断武慢慢的朝着江边走去,“我等你。”
    徐云风看了看曾婷,曾婷的眼睛里饱含着关切,却是看着同断武的背影。徐云风内心里如同一把尖刀划过心脏,颤抖着说:“你也保重。”然后也跟着走到了江边。
    同断武和徐云风同时在江边站定,等着上游的三峡大坝泄洪闸开启。到那时候,长江会变得汹涌湍急。
    ——王鲲鹏看着张家岭推着轮椅上的老严。
    老严虚弱的对王鲲鹏说:“我来给你一个交代,赵一二的交代。”
    王鲲鹏面无表情,“我等你这句话很多年了。”
    王鲲鹏、张家岭和坐在轮椅里的老严,三人相互对视,沉默不言。七眼泉上也一片寂静。红水阵在王鲲鹏的掌控之下,杀意渗透到老严和张家岭的每一个毛孔里。
    张家岭和老严同时打了一个寒颤。张家岭突然非常明白的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十分的可怕。
    老严是三人中最虚弱,最弱势的一个。虽然他曾经把面前的两个人,都操纵与鼓掌之间,但是现在,他也非常清楚,时过境迁了,他老了。论法术和能力,他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的力量反抗。
    老严看着王鲲鹏,和张家岭一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怯意。
    “你终于等到了这天,”老严说,“你忍隐了这么久,就在等着今天的机会吧。”
    “你我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王鲲鹏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激动,他等了这一刻很多年了,心中早已心若止水,“不然我为什么按照你的安排,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老严看着张家岭,“我没看错人吧?”
    “没有,”张家岭认同的说,“的确比赵建国厉害。”
    “你们布置的这个局,卷入了这么多人进来,改变了我师父的命运,也改变了我和徐云风的命运,”王鲲鹏说,“我一定要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云风?”张家岭茫然的问,“我听马接舆说起过这个人,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啊?”
    “多出来的一个人,我也很意外,”老严苦笑一下,“也许是进来搅局的,也许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谁知道呢,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却偏偏是关键的胜负手。”
    “好玩。”张家岭说,“越来越有趣了,赵建国有本事,把事情弄得这么有趣,可惜赵建国命不长。”
    围绕着三人的木桩顶部的油灯立即亮起,一个烟雾化作夜叉,举着一个金刚杵朝着张家岭劈下来,张家岭举起双手,格挡住金刚杵,王鲲鹏的手把张家岭的衣领揪住,“你眼睛睁开,就真的挡得住我?”
    张家岭惊呆了。王鲲鹏收了看蜡的夜叉,手也缩回来。
    一招之间,王鲲鹏显露了他的真实本领。
    张家岭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过了很久才对老严说:“你教的?”
    “我教了一半。”老严诚实的说,“另一边是赵建国教的。”
    “竟然能在看蜡的同时,自身也可以攻击对手。”张家岭佩服的看着王鲲鹏,“你把一天的修炼,抵得过别的术士一个月,的确是一个勤奋的术士。”
    老严插嘴,“我当初跟他就说过,后天的努力,比天赋更重要。他真的信了。”
    “他不仅信了,”张家岭说,“他还做到了,具备常人不能有的努力,这本来也是一种天赋。”
    “还是把赵建国当年的事情说了吧,”老严说,“不然他绝不会放过我们两个老家伙。”
    “我本以为我在地下心无旁骛的修炼了这么多年,出来后,天下没人能胜过我,”张家岭说,“可是我错了,错的厉害。”
    王鲲鹏阴鸷的看着张家岭,“你们一辈子都在算计他人,到了今天,终于尝到了被人算计的滋味了吧。”
    老严看着张家岭,无奈的苦笑,“没办法,这说明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是对的,比赵建国合适多了。”张家岭把头对向王鲲鹏,“我告诉你这个安排是谁定下的,这人你知道。”
    “古赤萧。”王鲲鹏说,“他们是你们直接领导人。”
    “所以,”张家岭说,“这事不落在你们诡道身上来解决,还能有谁?”
    “但是缺一个连接起来的关键人物,”老严开口了,“我们找了很久,希望是一个天生异禀的年轻人,要有谋略,要能承担起所有的责任。让他去投奔诡道。”
    “所以你们趁着我师父走投无路的时候,选中了我的师父赵一二。”
    “是的,”张家岭说,“我认定了赵建国。可是老严不同意。他说赵建国性格太骄傲,太骄傲的人做不了这个事情。”
    “这就是我和老严之间的矛盾。”张家岭说,“我们没时间了,等不起了,我就认定了你师父,可是老严却反对。我们研究所里的两张一严,就为这件事情,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老严伸手,示意下面的话由他来叙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张天然与日本的同断在三峡古道里冥战最后,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天下术士,前赴后继,不断消亡的循环。张天然要破局,但是古赤萧知道张天然会导致整个术士世界的崩溃。于是暗中联络了当时还是庄崇光的老严,将张天然摁在了地下。然后让另一个亲信孙鼎去取代张天然的位置,可孙鼎的能力有限,直到他的孙子孙拂尘才完成了这一步。老严就一直要监视着其他的竞争者,当然最重要的人物,就是张天然。
    孙拂尘带了几个高明术士,作为投名状。可是天下最高明的术士,都已经四散而逃,孙拂尘能找到的最有身份的投名状,只有清静派的掌门见清,也就方浊的师父。见清是个好人,可惜被孙拂尘做了牺牲。接下来就是老严不忍见清的冤屈,收留了见清的徒弟寻蝉和方浊,当做自己的亲传弟子对待。这是后话。
    但是孙拂尘的事情没做干净。只能大家从头再来一次,把天下所有的术士都聚集起来。这件事的就要由张天然出阴来引发。
    古赤萧死前,知道这事最终还是要由诡道来出头,因为天下能真正对付张天然的只有诡道有这个能力。但是当时吕泰已经老了,徒弟金盛本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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