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扶着腰拿过背包,找出手机连上充电器。
    这时,小泽犹豫着站到她跟前:“姐, 那个案子……”
    熊小时边开机边说:“我查过了,但我帮不上什么忙。”
    在飞机上,她特意又重新看了一遍打印出来的资料,但这毕竟不是什么打个电话给律师就能咨询到一些建议的民事案子,这种跟人命沾边的刑事案,如果不是本案的辩护律师、不能接触到案子的调查细节,那真是什么有用的意见都给不了。
    “再说,陆昂已经有律师了。”
    没道理她再多余做什么。
    手机开机,熊小时连上了家里的路由器,发现她在上飞机以后,何阅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何阅:你的本体忘带了。[图片]】
    因为家里的wifi信号不太好,那张图片上的图标转了半天都显示不出来,熊小时太太太太好奇,咬咬牙关掉wifi,重新连上这个月所剩无几、每一次连上都胆战心惊怕它会超额扣费的流量。
    图片马上显示——
    是她忘在洗手台上的刘海贴。
    熊小时迅速关上流量,把五根手指紧紧地并在一起,忍住了竖起中指拍一张照片发回去的冲动。
    旁边,小泽却有些着急:“但那个律师不相信陆昂,他昨天还跟陆昂的爸妈说他不能为陆昂做无罪辩护!”
    熊小时问:“哪个律所的?”
    ”就是,”说出口前,熊泽先顾忌得看了熊小时一眼,而后才说,“泰格律所。”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昨天跟他要了这个。”
    熊小时接过看了看。
    这个宋律师她知道,是孟建国手底下的人,也是做过几个漂亮案子的刑事律师。
    说实话,同为刑事律师,她并不质疑他的能力。
    “虽然不排除律师的策略有失误的可能,但如果证据还有推翻的希望,律师通常不会直接就说不能做无罪辩护。”
    她想了想,“我们现在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刑侦局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指向了陆昂。而且,现在确实出现了很多目击者……”
    在那个采访里,由于是当面接受采访,那几个学生说的话都很有分寸,说的基本都是“我看到那个人穿着17号球衣”、“球衣我认识,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我们学校篮球队17号是陆昂”。
    但后来根据微博话题里的指路,她找到了进了体育大学校内的贴吧。
    那里几天前本来有一个贴子,是一个目击者发的。
    在帖子里,他直言他亲眼看到孙衡被推下楼、质疑探员的调查方向。
    这个帖子在短时间内迅速盖起高楼,引起了刑侦局和媒体的关注,继而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调查和报道。
    当然,现在那个帖子早就已经被删掉了,能找到的只有一些片段的截图。
    但由于这件事情太热门,在体育大学校内的贴吧里,又出现了无数讨论坠楼案的帖子,即使发出来很快就会被删除,学生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在讨论着。而隔着网络,匿名的学生们没有了顾及,说出的话都非常直白:
    “我看到了,就是陆昂推的。”
    “真的假的?”
    “要是假的我把眼睛抠下来!”
    “我猜也是他,大少爷被孙衡逼成替补果然忍不住了[滑稽]。”
    “什么被孙衡逼的?孙衡这几场就是打得好,他陆昂个菜比玩意儿自己打得烂还看不得别人好,能不能判死刑啊?”
    当然,帖子里也有另一种声音:
    “你们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你敢到刑侦局对着探员说你看见陆昂推人了吗?”
    “陆昂只是最近几场比赛没发挥好而已,他没发挥好也比你们这群人打得好!”
    但无论从哪段讨论里都能看出来,陆昂和孙衡之间存在矛盾,而且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矛盾。
    也就是说,陆昂确实有作案动机。
    不过她也不打算再仔细研究下去了。
    她还要抓紧时间看非诉呢。
    意识到熊小时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的陆昂无罪,熊泽握了握拳。
    ”不是。”
    他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那天陆昂跟我一起,我们两个人在外面,根本就不在学校!”
    熊小时划着手机的手指一顿,接着抬头看向熊泽,把手机放到一边。
    她表情凝重:“刑侦总局的人找过你吗?”
    小泽摇头:“没有。”
    这不太对,如果陆昂在案发时不在学校,他在被探员询问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说出来。只要这件事能得到确认,其他针对他的调查都不必要了。
    但如果他说出来了的话,刑侦总局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来找小泽确认?
    “你现在可是在为一个他杀案的嫌疑人做不在场证明,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今年已经19了,如果犯伪证罪,就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要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熊小时说得很慢很严肃,“我再问你一遍,案发时,你真的和陆昂在一起吗?你们两个人,真的不在校内吗?”
    她再次强调:“熊泽,你想清楚再回答。回答事实。”
    熊泽的喉结又动了动。
    但他的目光更加坚定:“我说的就是事实。”
    熊小时抿了抿嘴。
    如果小泽没有说谎,陆昂真的有小泽这个人证能够证明他在案发时不在场,那就更麻烦了。
    “你们在哪儿?”
    熊泽沉默了。
    看吧看吧。
    她就知道。
    “那我就不管了。”
    熊小时重新拿起手机,不再看他。
    “反正看守所里的那个陆昂跟我素未谋面,他是死是活,到底会不会被冤枉,我可一点都不关心。我也完全不想知道你们当时到底在哪儿。”
    她是真的不想知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陆昂的律师都放弃要给他做无罪辩护了,可无论是陆昂还是小泽,谁都不愿意把他们当时在的地方说出来,难道还能是在做什么促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事情吗?
    熊小时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听!
    看熊泽还在她面前站着,熊小时干脆站起来,到卫生间拿起拖把拖地。
    用力一拖!
    腰tat!!!!!!
    本来想靠拖地发泄的熊小时,只能虚弱地拄着拖把,看着熊泽的背影。
    她曾经骗何阅小泽是她邻居家的弟弟,但除了那句话,其他她说的那些夸小泽话,全都是发自内心的。
    小泽可是她最喜欢的弟弟。
    在她读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家里一团糟,日子几乎过不下去,是小姑毅然决然带着还是小不点的小泽从老家赶过来,陪着他们、帮他们撑过了最艰难的时间。
    到现在,熊小时都还记得,小姑赶来时看到她因为梳不开而剪短成及耳的男生头,抱着她大哭的场景。而那个时候,还懵懵懂懂的小泽则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放了一块当时很少见、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进口巧克力。
    说她记着小姑的恩情也好、记着当年的那块糖也罢,反正熊小时就是很非常喜欢小泽。
    在她的心里,不管他的个头变得多高,他永远都是那个又听话又贴心的弟弟,她希望他每天都能开心。
    可是现在,那么高的一个人,低着头无力地站在那里。
    真是看不下去。
    熊小时丢开拖把,拉着行李回了卧室。
    卧室完全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估计这几天熊泽都是在沙发上睡的。
    熊小时拿起非诉的书看了几页,把书合上,再次拿起了体育大学坠楼案的资料。
    ……
    专注做事情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熊小时揉着腰再看向窗外时,外面已经漆黑了。
    她站起来,按着腰爬到床上,费劲地拉好窗帘。
    站回书桌前时,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嗯…………
    算了,有些事越想它越想不起来,不想的时候它自己就跳出来了。
    熊小时拿起资料,继续看。
    而被她忘掉的何阅,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为了报今早的”被揉脑袋“之仇,他已经做好决定,等一会儿见到熊小时,先抱起来揉一顿再说。
    然而,就在他路过小酒馆、马上要走进楼道的时候……
    “阅哥!”
    随着这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猛地扑到了何阅的腿上。
    “嗷!”
    “嗷!”
    辛巴吼完以后就原地坐了下去,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脚。
    紧接着,动弹不得的何阅就看到了向他跑过来的秦昊川。
    “我带辛巴出来夜跑,它突然一定要往这里跑,我就跟着它过来了,没想到会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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