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死了,自己当寡妇也无妨,恨就恨在他未死,还在府中与新欢朝朝暮暮。
    周仰知她在失落些什么,也不点破,只仔细讲道:“我的探子一路追着绑你的那伙人到了泰州境内,昨夜才知你被带进了黑山,那地方已许多年无生人敢进,以前进去的,都无活着回来,本王还担心你遇有不测,今早听探子来报,有人见你出现在这附近,我便亲自前来一探究竟,结果,冥冥之中,你我似乎特别有缘,真让我寻到了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责备之意说:“你离家数日,才脱离险境,且独身在外十分危险,你该知道,我封地便在泰州,为何昨夜出山不来找我?”
    南昭听着始终低迈着头,暗自神伤的解释道:“我与王爷不过萍水相逢,已多次承蒙救助,实在受不起王爷这般厚待,更不可能贸然前去叨扰。”
    周仰听她此番话,明显怔了一下。
    身为堂堂泰州王,身份尊贵,此生早习惯了他人阿谀奉承,这少有的对谁好,却这般不受待见,实在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他性子倒是极好的,他笑着问:“萍水相逢?”
    南昭立刻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对,改口说:“不,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正因为此,南昭才更不敢打扰王爷。”
    “为何?”泰安王低头仔细看着她,将她眉目间每一抹神韵都看得清楚。
    她始终不敢看对方那双清澈明俊的眸子一眼,视线低垂的回答:“因为南昭除了一身祸事意外,实在无以回报王爷的大恩大德!”
    周仰点点头,似乎在肯定她的话。
    但过了没多久,又关心的问:“那你是如何从那群人手中逃脱,在黑山之中,遇见了何事?”
    说到这个,南昭想起了庄子钰,她本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但想泰安王已寻来,必然不可能不知。
    “我本来会死的,是有个人救了我!”她难过说:“不过,他却因此而死,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他的尸体从黑山中拖出来,打算送到附近的庙观送葬超度!”
    周仰其实刚到不久,他的探子四处寻找南昭时,看到南昭的衣服晾在院中,才找到了这里,之前问了瞎眼婆婆有关南昭的事,婆婆嘴很紧,什么也没说,所以,周仰还来不及迟到此刻柴房里,停放着一具男尸!
    现在听到南昭说起,才问:“此人你认识吗?”
    南昭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头解释:“从前未见过,但他名声在外。”
    “哦?那一定是一位深明大义,胆识过人之人。”周仰发自内心的说,看不出任何奉承。
    南昭虽对庄子钰了解不多,但在李子坡那家黑店里,他虽责过她多管闲事,却任然悄悄救走了那个即将被杀害的孩子,可见,他即使身负血海深仇,依然保持道者本心的善良。
    现在,他已不在人世,南昭实在不希望,庄家唯一的子孙,就像那可怜的小东一样,死而无名,所以她毅然道出了他的大名。
    “他姓庄,名子钰,是一嫉恶如仇,行下道义之人!”
    不想周仰听到此名,神情微变,似在思索什么,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庄子钰……庄子钰……”
    南昭看出周仰反应不正常,便试探问:“莫非,泰安王也认识他吗?”
    之前也见识过这位王爷对道门之事很懂,听说过庄子钰的大名,并不奇怪。
    “庄子钰,可否是南道门四大家族庄家的少主?”周仰确认问。
    南昭点点头,“正是他!”
    周仰却是双眉一紧,再一次确认问:“南昭,你确认救你的真是四大家族中的庄子钰?”
    庄氏秘录此刻就在她身上,她怎么不能确认?只不过,此事她并不想让泰安王知道,她便拿起手里的长剑,递给对方:“此剑乃庄子钰随身携带,上面还有他们庄家家印在,怎会有假?”
    周仰接过长剑,细细打量后,肯定道:“这确实是庄家的辟邪宝剑,我曾有幸见过一回,可是,不可能是他呀……”
    见王爷似还有疑虑,南昭不解问:“为何不能是他?”
    周仰目光带着隐晦看过来,换了语气告知她:“庄家的庄子钰,已在三个月前因祸去世,本王曾亲临他的葬礼!他早已死了,又怎会在三月后,跑进黑山救你?”
    南昭震惊当场,如果王爷所说是真,那么柴房里躺着的是谁?
    为了找寻答案,她想了想,说:“既然王爷认识庄子钰,随我去看看他的尸体便知了!”
    周仰点头,“你请带路。”
    南昭忙带着他从屋里出来,两人直奔柴房。
    “就在这……”她打开门,指着地上放尸体的地方给周仰看,但下一刻,脸色再次大变!
    庄子钰的尸体,不见了!
    第049章
    “不见了——”柴房就这般大小,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藏下一具尸体。
    南昭快跑出去,在灶房内寻到瞎婆婆,忙问:“婆婆,我朋友的尸体是您挪走了吗?”
    “不曾!”婆婆摇着头,带着几分诧异说:“我个瞎老婆子,去挪那尸体做甚?”
    可是,庄子钰的尸体,就这般凭空消失了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南昭,你确定你从黑山中拖出来的那个庄子钰真的死了吗?”泰安王周仰几步从柴房内出来,并非是对南昭所言的怀疑,只因他行事向来谨慎,很多确认的事,都有可能推翻重来,更何况是她一人口说。
    如果庄子钰真死了,无人移动的情况下,如何能自己不见了?
    南昭确认道:“他伤得很重,我帮他把过脉,没得救的,再则,他断气时,我就在跟前,尸体和活人我分得再清楚不过了……”说到后半句,她的语调明显变慢了!
    泰安王看出她的变化,问:“怎么了?”
    南昭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沈如故不正是死后复活的吗?
    可是,此事事关沈家,她并不打算与泰安王提及,只好往另一件事伤提。
    她说:“庄子钰死前曾嘱托我,不要埋他的尸体!”
    她那时以为对方只是不愿自己的死为她添累,现在想想,似乎有些关联。
    泰安王听后,陷入一阵沉思,后来他以假设的语气说:“若是这般,那你见到的庄子钰,也许……是真的庄子钰!”
    “真正的庄子钰在一月前因祸而亡,三个月后,又活着出现在别的地方,再次死亡,其后尸体不见了……”南昭早前便知泰安王知道得不少,借此疑问道:“王爷可知,这世间有何法能令人死而复生?”
    泰安王沉默也在想这个,发现竟与南昭想到一起,面上会心一笑说:“玄门之大,法海无边,据古书上记载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就不下数种,可这些法子,早就失传已久,敬慕虽阅读过不少相关古书,但终究是玄门外的人,有生之年,还未曾遇见过一件真正死而复活的个案。”
    南照心里嘀咕:咯,那沈如故不就是。
    她这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细节来,“王爷先前说,三个月前,庄子钰是因祸去世,不知是何祸?”
    提到这个,素来都从容的泰安王周仰神情竟浮起忧色。
    南昭也不是不知事故之人,看对方久不开口,她改口说:“若此事王爷不便多说,全当南昭未问过。”
    泰安王摇摇头,温声强调,“并非你所想的不便,只是此事多有蹊跷之处,与本王也多少有些关系,说来话长……”
    “那王爷便捡紧要的说。”她受了庄子钰的《庄氏秘录》,还在其临终前,答应了替她找出那幕后真凶,报仇雪恨。
    实在不懂,为何他既能二次死而复生,要如此不告而别?
    泰安王便提到:“南岳、庄、张、独孤四家,在我先辈定江山以后,被钦封的道门四大家族,庄家数代单传,庄子钰是庄家少主,因天资聪慧,悟道很早,年少成名,曾被邀天都参加过本王的及冠礼,所以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那之后没两年,庄子钰的双亲突然出事去世,他似乎一直在追查父母的死因,几个月他死的噩耗传来,敬慕实在是痛惜这等道门奇才就这般去世,所以亲自赶去云州参加葬礼;葬礼上,庄家家奴交予本王一封信,乃庄子钰生前写下,似乎早已算到我要去悼念,那信是写给我的,其中提到一件与我十分重要之事,这关系到后来的青州之行。”
    南昭很清楚,泰安往的青州之行便是上青云观去寻她,之前她还装傻,从未点破过。
    现在发现,泰安王来寻她是因为几个月前,庄子钰的提醒,而当时已死的庄子钰,昨夜又突然出现,身负血仇救了她?
    之前发生的所有,看似不相关,却都与她和灵花还有那紫珠之主有关,这其中,真相是什么,她远不能探究,也不与泰安王绕弯子,直接问道:“那封信上,庄子钰是否提及灵女?”
    泰安王的神色有细微变化,想那三婆说得很对,这丫头表面看起来蠢笨,但却并非无心之人。
    也不隐瞒,他坦然的点了点头道:“是,早有预言称,能影响天下大局的灵女即将出现,本王已寻觅数年无果,而庄子钰的信只有了了几句,却给了本王最想要的答案。”
    那信上写的是:王爷所寻之人,乃青州青云观主关门弟子,名南昭。
    谁想,他才刚收到信没多久,就传来青云观观主被害而死的消息,于是他立即动身,赶往青州,为的便是去寻这位关门弟子。
    “其实,庄子钰留给本王那封遗信,本王是不全信的,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了青云观,正好见识了八大观那出替天行道的大戏!”
    南昭确实是他要寻的灵女,只不过他来晚了,灵女已嫁作人妇!
    既说到这里,南昭当即就跪到了地上,此举让泰安王很是不解。
    “你这是作甚?”
    她趴在地上,额头紧挨着地惶恐说:“南昭虽天生带着灵花,却并非真正的灵女,对王爷所图大事毫无帮助!”
    泰安王听完这一句,有点哭笑不得,挥着袍袖问:“你与我说话,一定要这般吗?”
    “王爷始终是王爷!南昭只是一山野道姑!别说那什么灵女了,连我师父教我最起码的道门基础都不精通!”
    泰安王无奈叹出一口气,“你倒真是不笨。”
    一听到预言说,灵女将影响天下大局,再联想到泰安王数年寻觅,便知他所谋之事重大,自己一山野道姑实在应该撇清关系,连萍水相逢都别有。
    “所以你是不愿咯?”见她久不起身,泰安王故作生气壮问。
    南昭回答:“并非不愿,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
    光因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麻烦,就一件接着一件了,若再跟泰安王有何瓜葛,牵扯到社稷江山之事中,她恐怕不止死无葬身之地,只怕到时候,真要背负一个祸乱天下的骂名,死了千百年,都要遭后人唾弃!
    “那本王已将这般重要之事,全都告知了你,你却没那个本事,那你说,本王该拿你如何?”
    南昭低垂着头,眼珠子飞快在眼眶里转动了几圈,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堂堂泰安王已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在她这个山野道姑面前,她还不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会怎样?
    一直站在旁边护驾的寻龙作势拔出长剑道:“自然是杀了灭口咯!”
    南昭惊慌抬头求饶:“寻龙大哥,莫冲动啊!”
    想当初,寻龙还一片好心想带她回王府当个使唤丫头,可这丫头,宁可回去守着那朝三暮四的沈如故,也不随他这位谦谦有礼的王爷主子走,简直好心当做驴肝肺,他一定要替王爷好好教训她一番,长剑当即就落在了南昭的脖子上,凶巴巴的吼道:“今天你不跟我们王爷走,我就要灭口,谁拉着也不好使!”
    南昭哭丧着脸,也不知泰安王是否真要灭她口,但这寻龙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啊!
    “行了行了!”泰安王实在看不得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挥着袖子,让寻龙赶紧把刀收起来。
    寻龙刚才说了,谁拉着也不好使,却见主子如此偏袒这丫头,脸上有点挂不住。
    “主子,这丫头不识抬举,我替你好好教训她一番!”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对泰安王说,但却被南昭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主子并不领情的说:“把剑收起来寻龙!还有,南昭,你也从地上站起来!”
    寻龙十分不甘的收了剑,还对着南昭说:“我给你说,今天就看在我主子的面子上先不跟你计较了!”
    南昭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灰,不说话。
    她把一说话,寻龙又气得拔剑相向。
    这厮怎么这样爱拔剑啊,跟不要钱似的!
    泰安王看出她心头委屈,转头温声对她说:“你随我来!”
    南昭生怕寻龙又拔剑出来吓她,唯有乖乖的随着泰安王出了灶房,走出婆婆这间破烂的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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