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听见了,他是心头之爱柳叶叶也有难,那男人又怎会抛下柳叶叶来救她?
    想到这里,南昭眼中流出痛苦的血泪,轻轻将眼睛闭上,这毒穿肠挂肚,也抵不过此刻心痛万分之一!
    不知,是否是死前产生的幻听,她听到沈如故朝他跑来的脚步声。
    “南昭——”还有他的声音。
    感受到有人将她抱在怀里,那双手,在夜里总是冰冷的。
    “南昭!”
    南昭又重新睁开双眼,她看到沈如故脸上,满是担心。
    她先是疑惑,他怎么跑来了?柳叶叶呢?
    南昭竟忘了自己就要死了,开心的咧开沾着血的嘴唇,虚弱的说:“你……也会为我难过吗?”
    长久以来,沈如故对她冰冷的面容,好像冰裂开来,抱着她的手背,青筋都冒出来了,这不是难过,又是什么?
    可惜这昭都看不到了,她此刻有好多藏在心里的话想对这个男人讲,可老天爷似乎不肯给她时间。
    她唯有用最后的力气说:“对不起……沈如故……我没帮你保护好你的叶叶……”
    音落,她闭上了眼睛,远去的意识中,似乎沈如故对她说什么,他说:“我不准你死!!”
    南昭仿佛灵魂出窍了,她游离在一个陌生的荒山之中,到处都是鬼火,阴森可怕。
    她竟想不起自己都遇见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盲目的朝前面走,像在找什么人。
    她感觉,有个人一直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着什么,那个人的手很冰冷,但却一直都在。
    “小昭!小昭!”
    咦,师父的声音,南昭心头一喜,她朝声音的出处问道:“师父,是你吗?”
    “是为师啊,小昭!”只见前面缓缓走来一位清瘦的黄袍道士,手里还拿着拂尘,白色的山羊胡,慈眉善目,确实是她的师父青云子!
    “师父!”南昭开心的唤道。
    青云子责怪的说:“小昭啊,你又是不听为师的话了,还不快随我回去。”
    “徒儿方才是迷路了!”南昭解释道,觉得自己方才要找的,就是师父吧!
    青云子朝她招手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南昭自来都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此刻也朝对方走去,不过却免不了好奇问:“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青云子回答:“去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
    “那何处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呢?”
    “去了便知道了!”
    南昭点点头,不再多问了,人已走到青云子身前。
    却是背后突然又传来一道声音,唤她:“南昭!”
    这个声音也好熟悉,她立刻回头去看,见是一白袍的美男子。
    南昭只觉自己看到那张脸,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但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就下意识的问:“你是谁?”
    “南昭,我是你夫君。”男子也向他伸出一只手来,“过来,我们回家!”
    “家?”南昭一时糊涂了,她从小就在青云观里长大,她在山下的青州城倒是有个家,只是爹娘都不要她了,她哪儿还有家呢?
    “你骗人。”她说,脸上还因为被欺骗而气呼呼的,伴着未嫁前的稚气说:“你长得这般好看,一定是这山间的妖怪变来骗我的吧!”
    这时,身后的青云子又开口道:“小昭,我们该走了!”
    “好的,师父!”南昭不想与妖怪说话,再次转身。
    身后的男子有些急了,出声提醒她道:“南昭,你师父早死了!”
    南昭双脚再停下来,脑海里闪过一幕,那是冰天雪地里,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跪在一口八角棺椁前的画面。
    她见女子抬手起誓道:“那个杀害我师父的凶手,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在天涯海角,我南昭发誓,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师父死了……
    她很难过,下意识的看向站在身前的师父。
    既然师父死了,为何师父又在这里呢?
    青云子瞧她被后面来的男人说动,深长的叹了口气,承认道:“为师确实死了,可是小昭,你也死了呀,你被那美姨灌下绝命汤,已死去一日,这里是通往地府的阴人路,师父怕路长天黑,便特地前来接你!”
    “我死了?”南昭抬起双手,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我怎会死了呢?”
    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抓乱头发,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死的。
    “南昭,别怕,你随为夫回家,还不晚!”
    身后的男子还在,南昭寻求答案的朝他看去,好奇的问:“你当真是我的夫君?你叫什么?”
    那边轻声回答:“沈如故!”
    沈如故……
    一听到这个名字,南昭就感觉心痛,她捂着胸口,关于沈如故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洞房花烛,他早死!
    杨家诡事,他让她别再下跪!
    青云观中,十二根封骨针……他问奄奄一息的她:难受吗?
    善德寺外,他更执她之手说:不要你,待我死去之时。
    万花楼里,他为花魁赎身……
    一句柳叶叶乃我之所爱,真的穿肠刺心。
    这一桩桩生前之事,历历在目,南昭做了鬼也忍不住落泪起来。
    青云子劝她道:“小昭,你这一生苦难终于到了头,这些凡尘往事,就让他去吧!”
    南昭也为这苦难到头而庆幸,活着步步艰辛,死了似乎真是个解脱,她该随师父走了!
    可是,为何却有什么不舍,让她迈不开脚呢?
    她转身看向那远处的沈如故,想到毕竟夫妻一场,便再说一句吧。
    “我这就随师父走了,沈如故,你在阳间珍重!”
    “南昭!”沈如故终于动了气,他问她:“你不是说过,你会听为夫的话吗?”
    怎么不听话了?
    不说南昭都忘了,依附在他身边的时日,有过悸动,有过坚定,但最多的,却是失望。
    她好累呀,许是生为死人的哀怨上来了,她忘了自己立下的誓言,此刻就想与师父离开,远离此生,她下定决心道:“我也要听师父的话呀!”
    沈如故便告诉他:“他不是你师父!”
    南昭听见这句,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旁边的师父,那端端站着的样子,那神态,怎么不是师父?
    沈如故为了给她证明,便朝青云子飞身而来,青云子上一刻还是还是这副样子,下一刻突然脸上的轮廓一变,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俨然变成了一个身宽体胖,面容凶悍带黑的男人,他头上还带着一顶高帽,帽上写着四个字:天下太平!
    “范无救,她——你不能带走!”沈如故直接喊出对方名字,南昭也就知晓了这幻化成师父的是鬼差黑无常。
    范无救黑面铮铮道:“城隍爷早知此女魂难拘,专门命八爷我前来,怎能让你这厮给再带回去!”
    沈如故也知其是公事公办,商量的口吻道:“遗留阳间的冤魂无数,大有给你拘的,你且去随便拘几个回去交差,南昭的命不该绝!”
    “生死簿上写着的,南昭,女,青州城人,炎帝三十年卒于泰州,怎生命不该绝?且我要拿的就是她南昭,谁拦也不好使!”
    沈如故自己就是个生死簿上逆了天的人,最是听不得生死簿,他快速来到南昭身旁,抓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家!”
    “岂有此理,敢与八爷我抢鬼!”范无救怒发冲冠,挥舞着抅魂链上来拿魂。
    沈如故反应极快,一面将南昭护在身后,一面挥舞袍袖阻止勾魂链锁住南昭。
    按说,能出窍下到阴人路的通灵师,在人间再怎么也算半个仙儿了,可到了这下面,凡是鬼差惧三分,有得商量就商量,没得商量的,也只能打道回府。
    而这众鬼差里,黑无常八爷是最能打的,阴府十二层,没有一个恶鬼见了他不胆颤心惊的,他要拘的魂,三更说拘走,绝不留四更。
    再说黑无常那拘魂链带着拘过万恶鬼的鬼气,稍有不慎,必是魂飞魄散!
    沈如故应战起来,也很是小心。
    几个回合下来,沾不得丁点儿便宜,终是有些烦了,冷声说:“本公子念你秉公办事,才和气与你要人,你不允也行,不过我人已追到了这里,也没有放手的道理!”
    “哼!”范无救气得不行,他扬着手里的链子,怒目道:“那些在上面再横的人,到了这儿都得听下面的,你是何方神圣,敢话此狂言!!吃我八爷锁魂链一链!”
    方才与范无救打,沈如故一直在躲,此刻见那链子下来,他却不躲了,徒手接了去。
    “嗤——”
    那锁魂链专锁魂魄,那些杀人无数的恶鬼被此链锁住,也立即乖得跟孙子似的。
    沈如故能下到这里来,必然不是肉身,也是魂魄在此,竟能徒手接了锁魂链不放手,任由范无救如何拉拽,也纹丝不动。
    南昭看到他握链的手炙出烟来,烫得鲜红发亮,她担心的喊道:“沈如故,快松手啊!快松手!”
    沈如故未放手,南昭亦能感觉到他握自己的另一只手,因为忍着剧痛而微微发抖。
    他问她:“南昭,你随我回家吗?”
    南昭用力点头:“回!回!我跟你回去,你快松手!”
    说着,她哭着求那范无救道:“八爷!八爷,你就让南昭随我夫君回去吧?”
    “痴心妄想!”范无救毫无商量余地的说完,便硬拽那锁魂链,只见其发力时,那锁魂链整个儿都烧了起来,火势直朝这边袭来。
    阳间的火叫阳火,可烧尽万物,却不能烧到鬼怪灵身,而这阴间的火称之为阴火,专烧亡魂,被烧过的,轻则灵体满布苍夷,重则灰飞烟灭。
    沈如故眼见那阴火烧过来,却未有一丝惧怕,他嘴里默念了一句咒语,便见由他手持的锁魂链这端,生起刺骨的冰霜,也顺着那锁魂链朝那一头而去。
    冰与火的碰撞下,两者能力越大者胜。
    本来,范无救最开始的阴火烧得十分旺,却在遇见这刺骨冰霜之后,渐渐弱了下去,很快就不敌那冰霜刺魂,扔了自己的锁魂链,败下阵来。
    “沈如故!八爷我今天记着你了!”范无救冷声说,亲自领教过后,也知此人道行颇深,便转身消失在阴人道上,只怕是回城隍殿去,查沈如故的来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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