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罗浮露出一个干涩的苦笑:“短时间内,我怕是好不了了。”
    一直雪衣雪发、仙风道骨的罗浮此刻异常狼狈。白衣上斑驳的血迹如同朵朵红梅,艳丽而触目惊心。一头本是高高束起长发,此时已然没了发冠,凌乱不堪。俊美的脸上尽是苍白之色,嘴角尚存未干的血痕……这一切无不说明他此前曾遭遇恶战。
    事实亦是如此。罗浮曾经的怀疑成了现实,所有的不安被证明为真。踏雪宗高歌猛进的表象下,潜藏着雪域早已布置好的阴影。毫无防备的“踏雪联盟”一头装进雪域准备好的陷阱,从天梯境九重天的强者到练气境的蝼蚁,只要是相关者,雪域通通没打算放过。
    当罗浮得知踏雪宗在外行动的联军全军覆灭时,雪域已经打上了天雪峰。由天梯八、九重的大能带队,踏雪宗留守的长老仅仅为他们这些精英弟子争取到一刻的逃命时间。北域以雪域为主,在雪域的封锁和通缉下,他们这群“勾结邪魔道的余孽”根本无路可逃。
    兜兜转转,罗浮身边只剩下一个散修朋友,其余同宗之人非死即散。之前,他又一次碰上雪域圣女施韵。在对方天梯六重长老的“公证”下,他和对方又来了一场“公平”的单对单。为了用上最后一张传送符,将自己和同伴二人送出困境,他败了。
    施韵毕竟是雪域圣女,她的术法可不是水货,即便清灵之体恢复力强大,外法不侵,他依然伤得不轻,一时半会无法战斗。虽然他曾救过陈丹阳一次,但是对方现在这般模样也是被他拖累,否则随便一个散修,雪域才不会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陈丹阳之前说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早已偿还清楚了。
    罗浮一边抽出自己的手臂一边道:“你跟我分开走吧。雪域那群娘们的主要目标是我,你和我在一块,只能跟我一起死。我们分头行动,至少还有可能有人存活。”
    陈丹阳见状,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从小世界“飞升”之后,落脚点就是北域。正如“宁天”所言,大世界和小世界的法则不同,他顿时发现自己的天梯境界并不稳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花了一段时间解决隐患后,他才真正踏足大世界的纷争。
    作为从微末成长为一派太上长老的陈丹阳,想要避免意气之争并非易事。但是很多时候,不是你不惹事,事就不会找上你,修行界更是如此,很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人盯上。
    天梯一重的修为在小世界就是“无敌”,而放在大世界只是寻常。陈丹阳唯一的优点,是他的武道经验丰富。可惜同阶无敌手,甚至能够一挑多,却不可能越阶取胜。若非罗浮经过救下他,他估计会死在那群莫名其妙的家伙手下。
    相比起他的年岁,罗浮无疑年轻太多太多了,跟他小徒弟差不多,然而实力还在他之上。罗浮是一个很适合当朋友的人,这位救命恩人很顺利地就成了他在大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可惜,踏雪宗的倒下来得太迅猛了,如此变故出乎所有人都意料之外。
    当时那种情形,他除了和踏雪宗的弟子一起逃命以外,别无选择。因为以雪域的过往,他就算临阵倒戈,最大的可能不会是保住性命,而是被雪域的人杀死。雪域之人高傲、洁癖,不屑于与委曲求全之人同伍。
    而且……他问自己,修行为的是什么?在他尚未成为守心剑圣时,在他尚且弱小时,他最初的心愿,就是一窥天地广阔,他想去到传承当中的“大世界”,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探寻大道是否有终点。
    他从来不怕死亡,只要他自己认为值得。他不是纯粹的剑修,但是剑修宁折不屈的本性,他亦从未丢却,他无法说服自己就此逃离。于是,他一直跟随着罗浮,直至如今。
    “我以为你知道我已经在雪域那边挂上号了,跟你分开走,更大的可能是死得更快。”陈丹阳笑了笑,“还是说,你之前真被伤到脑袋了?”
    罗浮一听,顿时明白自己是无法说服对方,只好叹息道:“是我连累了你。”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活不到现在。”陈丹阳对着罗浮伸出手,“如今每多活一刻,我也是赚了。”
    罗浮看着陈丹阳的手,沉默许久,方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陈丹阳再次搀扶起罗浮:“实不相瞒,老道已经一百多岁了。”
    罗浮“哦”了声,却道:“是么?可是以修为境界来算,你应该称我一声‘道兄’。”
    “……”
    风雪又起,两个相互扶持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纷飞白雪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妃明箜(上)
    “师父,这条裙子好看吗?”
    简单而清雅的竹屋里,仿若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一条粉色长裙,在一个模糊的黑影身前来回转了两圈。明明没有声音传出,她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话,笑出了甜甜的酒窝:
    “对啊,就是我自己亲手缝制的!师父,明箜还为您做一套衣服……”
    少女羞涩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套以苍青色为主要色调的衣服,递向黑影。后者大概是将衣服收下,并且又说了什么,少女本就白里透红的脸上,又添加了几分红色:“不累,不累,师父喜欢就好。”
    ……
    “师父,明箜长高了!”
    “师父,您真好看,比明箜还好看!”
    “师父,关于您教的《大诸天总经》,明箜有点儿不明白,您能不能给明箜讲解一下?”
    “师父,明箜的基础做对了吗?”
    ……
    “师父,我见过尹艳了……她似乎没有修炼《大诸天总经》?”
    昔日的粉裙少女,如今一身艳红,双十年华的模样,最是娇俏动人。在这间不曾有变化的竹屋内,与她相对而立的依旧是模糊不清的人影,亦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而红衣女子,脸色不悲不喜,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副仕女图:“原来如此,只有混沌之体,才能修炼的功法么……可是师父,明箜真正想知道的,是您既然还有另一个徒弟,为何要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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