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前辈此前在地牢之中,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荀天弃与梁宫相对而坐,木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前者耐心地等待着热水自然滚开,而后又是清洗茶具又是冲泡茶叶,折腾三回后,终于泡出一壶醇香的茶水,倒入两人身前的杯中。他口中虽然提出疑问,但是语气中并未带着多少好奇之意。
    梁宫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捧起茶杯,轻轻呼气吹皱一汪碧水,思绪仍然停留在方才跟随荀天弃进入的那处地牢之中。
    荀天弃进去吞天魔门一趟,不仅自身的修为境界来了个三级跳,一直紧随他修为变化而变化的诸天空间亦是大变样。诸天楼固定的功法奖励以及珍宝楼的宝物暂且不提,空间本身解锁的建筑和疆域更是惹人心动,安放天地人三剑的祭台,不过是其中之一。
    暂时关押云言和颜子敬师徒的地牢,也是空间新解锁的一个建筑物。在今天之前,梁宫压根不晓得,自己“住”了不知福多少年的小楼下面居然就是一个空间无限大的地牢。更重要的是,这个地牢该死的眼熟,像极了当初穆玄华囚禁沈梦妍的那个地牢!
    如此一来,他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这个地牢究竟是在诸天空间出现之前已经存在,只是后来被穆玄华引进诸天空间里,还是那时候穆玄华已经捣弄出诸天空间,地牢本身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梁宫是真的好奇穆玄华是如何开辟出诸天空间的。虽然所有修士,只要修到天梯六重,就都拥有了开辟一个小空间的实力和底蕴,但是不同修士开辟的空间各有各的不同。
    完成度高而且运气好的能够进化成小世界,降一层的就是一般修士口中寻找资源的秘境,再下一层就是普罗大众那种只能当随身仓库用的玩意。诸天空间有些特别,乍一看还以为是那种完成度高但是没运气升级的秘境,不过仔细感应一番,却觉得应该比小世界更高级。
    梁宫不晓得穆玄华是怎么弄的,反正他和离恨神神秘秘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既然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想。
    像喝水那样喝完一杯茶,梁宫放飞的思绪终于回到荀天弃的问题上。前不久这家伙打算解决与云剑门的因果,将那对师徒一窝端了,他想起“原著”中颜子敬的悲剧,让对方放过此人。荀天弃这家伙意外地追问下去,发现自己多嘴了的梁宫差点就就像倒地不起。
    以前伪装骗荀天弃骗得太过瘾,完全忘记了这家伙现在已经是正版的天机者,天机者能够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这人比他更清楚。他估摸着,荀天弃一直没有揭穿,估计是怕影响他们的关系,但这并不代表这人不在意此事。
    梁宫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有想好该如何说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天行健(二)
    诸天空间。
    滚烫的茶水升腾着丝丝白烟,本来就不是靠着躯体感应一切的梁宫,屏蔽掉对热量的感知,没有丝毫被烫到的感觉,直接将一杯热茶饮尽——当然,他也尝不出这茶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他心里清楚,荀天弃想知道的并不是云言和颜子敬这对师徒相爱相杀的故事,他真正想要弄清楚的,是被困诸天空间的他究竟如何“预知”、从何处了解到那么多的事情。可偏偏,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发现穆玄华和离恨几乎是在处处落子,似乎哪里都有他们的踪迹,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穿越”是否也和他们有关,更有甚者,他忍不住脑洞大开——自己真的是穿越来的吗?
    别的不说,单论离恨对天机的把握,他已经为此感到心惊胆战。在不知道多少年前,这人已经选好了游三变这个徒弟,一路按着他的安排行事。最让人细思恐极的是,天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在吞天魔门遗址留下“遗产”的?当初这人灭了吞天魔门时,是否已有了后来的安排?
    很多事情真的不能深究,否则迟早自己吓死自己。梁宫就是一个典型,作为新时代的小说宅,他看过无数的套路,以至于他现在完全压抑不住把某些套路带入到自己身上的念头。
    既然穆玄华和离恨的天机推衍如此了得,那么他们究竟有没有可能将一段推衍出来的未来记录下来,编写成一部小说?梁宫很早以前,在怀疑元明大世界并不是一个单纯由小说构建出来的世界同时,就动过这样的念头。
    天机者可以推衍天机,但是由于命运的不确定性,他们所知晓的“未来”只是在无数分流中最可能出现的一个。换句话说,就算有个天机者说他推衍天机你会在什么时候掉了钱包,你那钱包还是有概率不会掉的,这个命运,是有可能改变的,只是可能性相对较小。
    所以,其实预言书什么的的确有其可行性,问题只在于,如果某个地方发生了改变,那么后来那些基于原来情节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就不会再如同“预言”一般,这个预言也就废了。因此,很少有天机者会干这种把一个人的生平从头到尾推衍出来,这种做法出错率太高了!
    可换个角度思考,《诸天魔道》这部“原著”却愈发显得像是一部“预言书”了,若非多出了他这个乱入的变量,或许荀天弃的一生,就会按照“作者”的安排,带着无比寂寥独自走下去。
    不过这个猜想也有说不通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梁宫直至如今依然纠结得欲生欲死的的缘故。如果上述猜想是成立的,那么《诸天魔道》的作者“天命编制者”又是什么人?他是怎样做到在地球上发表小说的?他出生的地球是真的存在的吗?他在地球上二十多年的记忆,是真的存在吗?
    梁宫不止一次冒出这些疑问,却每一次都强行抑制住自己深入思考的冲动。他是真的害怕,照他这样继续思考下去,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过往给否决掉,到最后自己都不是自己了。比方说,他真的不想怀疑自己的人生不过是别人捏造出来的虚假记忆。
    一方面,没有个准确的答案,梁宫总感觉没有安全感;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按照这个思路深挖下去,以免最后发现一些自己不想承认的事情。荀天弃对他表白了这么久,他表面看起来好像默认了愿意试一试,但内心深处,却是害怕着这个“主角”,不敢太过亲近。
    以荀天弃的智商,绝对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估计还琢磨出了不少可能。这人一直没有采取强势的做法,除了本身性格原因,就是为了顾及到他的情绪。今天以云言师徒的事为借口,想必也是抱着趁机探究他内心的念头。
    梁宫看了荀天弃一眼,默默地开始组织语言。虽然当初在小世界的时候,他曾骗过荀天弃,说地球是一方小世界,但是他本人其实并不知道,地球是否属于挂靠在元明大世界的中小世界里,还是说,地球是与元明大世界截然不同的两方宇宙。
    如果是前者,那么有天机者将小说丢进去并不是一件难事,许多事情都是豁然开朗;而如果是后者,那么问题就多了去了!
    首先未到道君层级无法横渡虚空这一现实,已经将一大批道君以下的存在给剔除了。但问题又来了,疑似幕后黑手的穆玄华和离恨,都没有推开天门。如果真的涉及两方宇宙,按照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可能做到“穿越”这点,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猜测成立,代表黑手背后还有更可怕的黑手!
    梁宫只希望自己想的一切都只是脑洞太大,不是真的,可惜他好像有着严重的被害妄想症,越是糟糕的可能,他越觉得自己是对的,简直想哭了有木有!
    “你有没有想过,用天机推衍一个人的一生,然后将结果记录下来,编写成一部话本?”察觉自己的思绪快要被放飞到西伯利亚,梁宫立即回归正题,对荀天弃提出一个问题。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开头的荀天弃不由愣了一下,思考之中,他逐渐皱起了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本来就不是笨人,梁宫这一个问句,基本上算是回答了他之前的疑问,并且还爆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或许梁宫看过那么一部“话本”!
    “原来如此……”荀天弃喃喃自语,整个人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忍下了询问话本的“主角”是谁这一问题,因为他已经猜到这正是梁宫以前屡屡一语中的的根本原因——对方看过以他为主角的天机预言话本!只是,编写这么一部话本的人会是谁呢?他的那两个前世身?
    梁宫见这家伙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不禁说道:“其实现在许多事情,已经跟我最初阅读时,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你自己便是天机者,自是明白没有不可更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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