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瑶敛目回半礼。按礼法来说,楚锦瑶是从一品宫眷,比后宫诸妃都尊贵。可是这些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勉强算是她的庶母,楚锦瑶也不会当真大剌剌地受了这些嫔妃的礼。
    等再次按尊卑坐好后,淑妃看着楚锦瑶,笑道:“太子妃本来就是个难出其二的美人,今日打扮后,姿容越发出众了。”
    以美貌自恃的小齐后和丽妃听了这话都不舒服,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忌讳有人比自己美,在这种群芳荟萃的场合被夸赞美貌,可不见得是件好事。楚锦瑶看了淑妃一眼,笑道:“淑妃娘娘折煞我也。我不过是略施粉黛,东施效颦,那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贵为国母,盛宠不衰,时至今日依然是二八少女的容貌,这才是极富极贵的命格啊。”
    话题被扯到小齐后身上,屋里的人自然都附和,小齐后被捧的舒心一笑,便没有理会方才淑妃的话。
    淑妃一击不成,瞅了楚锦瑶一眼,也抿嘴一笑,不再追击。楚锦瑶比小齐后年轻漂亮是事实,所嫁之人还是东宫太子,即便楚锦瑶能哄住小齐后一次,那十次二十次呢?淑妃不急,她大可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小齐后心上扎钉子,她就不信小齐后真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众人都变着花样夸皇后,楚锦瑶说了这一句,之后就不肯再说。多说多错,何况她是太子妃,对皇后太冷淡太谄媚都不好,这个度越发要谨慎拿捏。
    楚锦瑶趁着众人说笑,一双眼睛无声地扫过在场之人。淑妃侧坐在皇后对面,仪态温婉端庄,说话轻声慢语,看着就是位淑贤人。然而这样一位看起来和气的妃子,却屡次挑拨楚锦瑶和皇后的关系。而淑妃的着力点,偏偏还是楚锦瑶最忌讳的容貌这一块。
    楚锦瑶和小齐后的关系本就复杂,楚锦瑶不能在小齐后面前拔尖出头,但是为了东宫体面,她也不能退让太过。楚锦瑶为了维持这个脆弱的平衡,费尽心思,而淑妃还要时不时推上一把。若是其他方面,楚锦瑶还能故意藏拙,可是淑妃专挑容貌和年纪踩,委实老道狠辣,一击到位。
    女人的嫉妒心非常可怕,而小齐后的尤其可怕。淑妃这样做,矛头究竟是冲着皇后,还是冲着太子呢?
    楚锦瑶细想下去,不寒而栗。淑妃是宫里最有资历的妃子,从她的封号“淑”上就能看出地位,更何况,淑妃还是二皇子的养母。
    二皇子是宫人之子,生母病逝后,他就被抱到淑妃宫里抚养。至于二皇子的生母是谁,为何去世,因何逝世,早已没人提了。
    二皇子需要一个有名声有势力的养母,淑妃也需要一个儿子作为依仗,这是双赢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只比秦沂小两岁,眼看也到了成婚的年龄。成婚之前必封王,而一旦有了封号,便该就藩了。
    楚锦瑶想到此处默默叹气,皇后是全后宫女子的敌人,而太子,大概是所有皇子的敌人。不光小齐后有心思,就连淑妃,也不甘寂寞啊。
    楚锦瑶心思百转,神态上更加谨慎。她大多数时间都不说话,只是保持着微笑,有人看过来就轻轻点头示意。饶是如此,楚锦瑶也全程精神紧绷。今天还是年三十呢,往年的这日,无论是长兴侯府还是苏家,此时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一家人聚在一起拉家常。然而现在,楚锦瑶身边的摆设精致了许多档次,她要面对的人也鲜妍许多,可是楚锦瑶却没有一点要过年的感觉。
    几个公主也陆续到了,后宫女眷当真是济济一堂。宫殿拐弯抹角的谈笑声正持续着,外面突然传来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二皇子、三皇子到。”
    屋里女眷都齐齐一惊:“皇上来了?”
    早朝不论寒暑,风霜不改,终于能在元日停三天。皇帝被逼着上了二十多年的朝,当真没睡过几个好觉,今日终于盼来了短暂的停朝,真是又心酸又感动。今日是建兴二十二年最后一个早朝,臣子们都识趣的很,没有多过耽搁,早早就散了。皇帝一高兴,想起今日在民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便也想着享一享天伦之乐。他听太监们说,各位后妃、公主以及太子妃都在皇后这里,皇帝什么都不顾,立刻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过来了。
    听说皇帝来了,同行的还有太子和两位皇子,年轻的后妃们顿时又喜又慌。喜的是难得能在过年时看到皇上,她们不是皇上的妻,可是皇帝却是她们唯一的夫,谁不想和夫婿一起过年呢。慌的是……皇帝怎么这样莽撞,他自己来坤宁宫就罢了,怎么把三个皇子也带来了?尤其是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人年纪已经不小,后妃和皇子间即便有庶母的名头,也该避讳一二。
    不过小齐后是没有这个忌讳的,她喜不自胜地迎到宫外,亲自接皇帝进来。年轻的后妃呼过万岁后,就低着头,躲在后面的隔间里,而淑妃、皇后这些,却不必避开。
    楚锦瑶跟随众人给皇帝行礼后,随后,她轻巧地给秦沂见礼:“殿下。”
    明明还是一样的环境,可是见了秦沂,立刻就让人安心下来。
    秦沂身上穿着太子朝服,重重叠叠,愈显威仪。秦沂早就看见楚锦瑶了,但是这是坤宁宫,到处都是眼线,秦沂不好和楚锦瑶太过亲密,只好冷淡地点了点头,就示意楚锦瑶到他这边来。
    楚锦瑶很自然地跟到秦沂身侧,淑妃的注意力本来在皇帝身上,余光扫到这一幕,不免有些酸涩复杂:“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尔,夫唱妇随的,真是让人艳羡。”
    二皇子和三皇子这时候也上前给楚锦瑶行礼:“大嫂。”
    楚锦瑶回万福礼。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女们相互见礼,心里久违地涌上一股柔情:“就要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好,让老二和老三也快点娶妻,宫里的人丁还是太少了。”
    这话皇帝自己浑然不觉,而其他人都露出些微妙的神色。像淑妃、丽妃这等没有子嗣的后妃觉得皇帝这是不满她们没能生下皇嗣,小齐后心里被戳了一下,脸色也不好看,而几位有资格竞争皇位的皇子们,当然是低头不语了。
    楚锦瑶心想,您后宫都这么多妃子了,恐怕皇帝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女人,这还人丁少?
    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下,很快,宫里的伶俐人们就笑着把场面活动开了。
    “皇上。”淑妃温柔笑道,“您若是想让后宫孩子多一些,这还不简单。太子妃已经过门,而且和太子感情深厚,东宫岂不是很快就能添丁了?”
    楚锦瑶顿时有口难言,这件事人人都在盯着,所有人都在催她赶紧怀孕,最好一举得男。可是这种事情岂是她能控制的?楚锦瑶的压力极大,偏偏还没法说。
    秦沂站在楚锦瑶身侧,听到这话,他淡淡看了淑妃一眼,说道:“儿女都是缘法,这事急不得。何况,孤和太子妃都年轻,淑妃娘娘竟比我们还急着让东宫添人。”
    太子和皇帝一直是很微妙的关系。若太子在政事上精明,又早早有了嫡长子,这可未必是好事。
    秦沂一语扎准了淑妃的心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极其隐晦而危险地警示了淑妃。淑妃被这样一呛,脸色变白,立刻不敢再说了。
    楚锦瑶默默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秦沂在身边,满屋子的女眷即使心怀不轨,也不敢再往楚锦瑶身上扯话题了。秦沂只是站在这里,就比镇宅的狮子还要管用。
    淑妃讪讪不敢接话,皇帝仿佛没有发现下面的刀光剑影,他还在兴冲冲地说二皇子的事:“老二过年就十八了,也该娶妃了。”
    小齐后笑容变淡,应道:“是,臣妾会张罗起来。”
    淑妃的注意力立刻被“娶妃”这两字吸引走,她是二皇子的养母,她当然关心未来的二皇妃人选。皇帝是个甩手掌柜,他把事情扔给小齐后,自己就不管了。小齐后依旧巧笑倩兮,开开心心和皇帝说话,但心里早就琢磨开了。至于淑妃,自然也小心地打探圣意。没有孩子且避居屏风后的丽妃听到,很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不由抚向自己的肚子,她也年轻,没比太子妃大几岁,她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皇子呢?
    皇帝和他那一票妃嫔享受天伦之乐,秦沂没兴趣听,待了一会后就带着楚锦瑶告退了。因着皇帝亲临坤宁宫,整个后宫都轰动起来,妃嫔们梳妆打扮越发上心。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的除夕宴。
    今日这是家宴,除了后宫妃子、皇子公主,皇帝还特意召了几个近臣入宫,君臣同乐。虽然除夕夜也被留在宫里,但是几位大人各个红光满面,能出席皇帝的家宴,显然是很受恩宠的事情。
    小齐后带着众多嫔妃,隔着珠帘,一边谈笑用宴,一边看外面的戏台。在这种场合,楚锦瑶依然是谨守礼法的样子,作势要站在小齐后身边伺候婆母用膳,小齐后在人前自然要摆慈母架势,连忙拦住楚锦瑶,随口勉励了楚锦瑶两句,就让楚锦瑶入座了。
    楚锦瑶这才就势坐下,但凡在人前,她决不肯给人落下话柄。小齐后可以不慈,但楚锦瑶一定要给自己博一个孝顺名声,等从小齐后身边回来后,楚锦瑶才有心思看珠帘外的戏台。
    台子上是教坊司的人在歌舞助兴,因为皇帝喜欢民间的新鲜玩意,席间还有杂耍。有着珠帘分隔,后妃既能听到皇帝说话,又不失后宫体面。在这种宴席上,楚锦瑶没打算吃东西,她挑小巧的菜动了几筷,就算自己吃过了。慈庆宫另外备了菜,真想吃什么,等回自己的地盘再说吧。
    周围的嫔妃也都是这个模样,吃的比猫还省。楚锦瑶刚刚打算放下筷子,就听到珠帘外有臣子在歌功颂德,为了讨皇帝欢心,他连小齐后也一起带上了,什么“母仪天下”、“德化万民”、“千古贤后”,什么词都敢说。
    楚锦瑶默默腹诽,说别的便罢了,也亏他们敢吹捧小齐后“有德”,还是当着秦沂和她这个太子妃的面。然而世事就是这样,虽然小齐后当初上位的缘由很是让人不齿,可是笑贫不笑娼,想讨好小齐后的人远远比不屑她的人多。
    里面的女眷们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夸赞声,许多妃子笑着应和:“可不是么,皇后娘娘恩泽六宫,所言所行都堪为天下女子仪表。有皇后娘娘统领六宫,真乃我等之福。”
    在这种场合被人恭维,任谁都觉得开心,更何况小齐后性喜奢华,最好排面。听了这些话,小齐后只是轻轻一笑,并不搭话,但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是骗不了人的。
    楚锦瑶得体地微笑,不露丝毫异色。其他人赔笑,二公主、三皇子也都与有荣焉。正在小齐后一系人马风光得意的时候,外面的声音一转,突然说起一件事来:“皇后娘娘什么都好,唯独后宫子嗣实在遗憾。这近十年来,后宫竟然没有增添新的龙子公主,委实是憾事。”
    小齐后的脸色微微变了,本来和乐融融的妃嫔们也仿佛被踩到痛脚,顿时都失了声。
    小齐后不太高兴地说:“本宫这些年尽心尽力为陛下管理后宫,衣食住行样样亲力亲为,后宫妃子不孕,如何能埋怨到本宫身上?”
    “臣不敢。”外面说话的人跪下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只是皇嗣不丰,实在不是大兴之兆。皇后娘娘统率六宫,应该替陛下广纳后宫,雨露均泽,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当着众人的面,小齐后不好翻脸,只好绷着脸说:“这是当然,本宫是正宫皇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楚锦瑶突然隐隐有了预感,她不动声色地偏过视线,隔着轻轻晃动的珠帘朝秦沂望去。秦沂端坐在席位上,正专心地看着酒樽的花纹,似乎没有注意外面再说什么。
    小齐后话音落后不久,殿内一个人跪下,端正地给主位上的皇帝行了跪拜大礼:“恭喜圣上!”
    皇帝奇怪:“何喜之有啊?”
    “方才臣在配殿,刚好看到一个娘娘晕倒了,臣为了娘娘玉体安康,斗胆把脉,发现娘娘竟然是喜脉!”
    秦沂细微地勾起唇笑了笑,楚锦瑶也心有所感,侧脸去看小齐后。
    小齐后听完这话,脸立刻就黑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先套了她的话后,才禀报有妃子怀孕的事?这是暗示她这个皇后善妒失德吗!
    第83章 皇后危机
    除夕宴因为出现了宫女有孕的事,人心浮动,后面的宴会众人都没心思看了。
    小齐后自觉被人打了脸,后半个晚上都没好脸色。她在后宫为所欲为十余载,早已忘了被人辖制、被人胁迫的感觉,更何况,今日这些狗奴才就是在故意耍她。有后妃怀孕便怀孕,理应第一个禀报她这个正宫皇后,接下来是传报皇上还在拟定位份,都该小齐后来安排。可是,他们故意当着后宫和皇帝的面捅出来,这什么意思啊?她堂堂皇后还能害了这个贱婢不成?
    小齐后简直要气炸了。
    除夕宴上有宫人诊出有孕,几个外臣极为高兴,都跪下高呼“双喜临门,恭贺圣上”。朝臣觉得是好事,但是妃嫔可未必。后宫众妃们脸色都讪讪,丽妃更是又急又气,看着人多才勉强忍着。而惠妃知道怀孕之人正是自己宫里的小宫女后,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于食不知味的后妃们相反,楚锦瑶兴致却好得很。小齐后捉弄了她怎么久,能看小齐后露出暴怒但不得发作的憋屈神色,楚锦瑶别提有多开心了。当然,她才不会让自己的兴奋流露出来。
    后半截家宴就这样过去了,新年的时辰一到,乾清宫外立刻响起鞭炮声,绚丽的烟火一朵接一朵飞上天空,在夜空里炸开五彩流光。皇帝兴致颇好,带着众人去外面看烟火,内使太监为了讨皇帝欢心,将一框一框的爆竹搬到殿前,噼里啪啦地放炮。女眷们也从殿内出来,只不过都站在汉白玉栏杆里,矜持地远远看着罢了。楚锦瑶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繁多绚丽的烟花,每点响一个,她都要在心里“哇”一声。
    楚锦瑶深觉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不过殿外站了这么多女眷,恐怕只有她有心思看烟火了。小齐后忍着气在外面站了一会,看意思已经到了,就主动说:“夜深风寒,本宫累了,先走了。”
    众妃都赶紧过来请安,大多数妃子跟着小齐后一道离开。楚锦瑶因为要等秦沂,自然等在最后。天上的烟花又炸了一会,楚锦瑶双手捧着暖炉,专心地抬头看天。噼啪的鞭炮声掩盖了其他声音,等楚锦瑶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肩头一重,秦沂正微皱着眉,拍打她肩上的碎雪。
    “你一直在外面站着?”
    “嗯。”
    “为什么不先回去?”秦沂问。
    “等你啊。”楚锦瑶伸手探了探秦沂的手,还好,是温的。
    楚锦瑶的这句“等你”浑然天成,理直气壮,秦沂一时都接不上话来。他想说什么,但是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都已经子时了,外面这么冷,你先回去就好了,何必在这里干站着。”
    “天这么黑,我当然要等殿下一起回去。何况,我又不是干等着……”话没说完,夜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特别大特别亮的烟火,楚锦瑶的脸也被烟花照亮。她眼中满是惊艳,立刻伸手去指:“殿下,你看!”
    秦沂“嗯”了一声,伸手给楚锦瑶紧了紧披风。美丽的烟火一转即逝,楚锦瑶回过头,不满地看着秦沂:“你都没看!”
    “我看到了。”
    楚锦瑶抬头瞪了他一眼,显然觉得这个人又在敷衍她。楚锦瑶今日盛装打扮,画一样的脸簇拥在毛茸茸的斗篷领子中,这样抬眼瞪人,眼波流转,娇俏动人,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
    秦沂又想捏她的脸,思及这里是外面,到底忍住了。他们俩肩并肩,走下精雕细琢的汉白玉石栏,往慈庆宫走去。
    其实秦沂方才没有糊弄楚锦瑶,他确实看到了烟火,在楚锦瑶的眼睛里。
    骤然炸开的烟花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仿佛刻意放慢了一般,璀璨不可方物。再绚丽的烟火,在她的眼睛面前都黯然失色。
    楚锦瑶和秦沂都有步撵,可是今日他们谁都不想提起,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并肩走在辞旧迎新的紫禁城里。夜色黑的惊人,冷硬的风里还带着新年特有的硫磺味,黑沉沉的宫殿仿佛潜伏的夜兽,换成平日楚锦瑶一定吓死了,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非常安心。
    太监宫女都在后面远远跟着,保持在一个看得见却听不到主子说什么的距离。楚锦瑶压低了声音,悄悄问秦沂:“殿下,今日是你吗?”
    秦沂轻轻笑了:“什么?”
    “你说是什么!你明明知道。”
    “要是我不知道呢?”
    楚锦瑶赌气地瞪着他,秦沂将楚锦瑶拉到身边,将夜风堵在自己身后:“风大,你走近些。”
    安静了一会,楚锦瑶又低声问:“今日的那个太医,应当是你安排的吧?”
    按那个太医的说法,他在配殿整理药箱,突然听人说有宫人晕倒了,这才斗胆前去查看情况,意外发现晕倒的这位宫女竟然怀孕了。他不敢定夺,就禀报给皇帝了。
    这样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皇帝摆家宴,为了以防万一,总要在偏殿里准备一两位御医。这个太医说他是听到声音才去诊治,也合情合理,毕竟除了这种场合,嫔以下的妃子即便病了也不许召太医,更别说宫女。这个侍过寝的宫女因此被发现有孕,逻辑上说得通。
    然而就是因为处处说得通,这件事才显得奇怪。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再加上楚锦瑶前几天刚和秦沂说了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楚锦瑶就是直觉,这是秦沂的安排。
    秦沂不说话,相当于默许了。楚锦瑶证实了心里的猜测,她想到当时小齐后的脸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今日做的也太绝了,你没看到当时皇后的脸色,简直立刻就拉长了脸,一副生气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其实也难怪小齐后当场黑脸,外殿先是大肆吹捧小齐后,等小齐后飘飘然的时候,突然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这种落差谁能忍得了。小齐后才刚刚说了自己谨守皇后之德的话,紧接着一个太医就跪下,说出宫妃有孕的事,这样一来,仿佛小齐后骄横善妒,容不得后宫妃子有子嗣一样。
    虽然事实上,还真可能是如此。不光楚锦瑶有这种猜测,恐怕淑妃丽妃她们,也多多少少有怀疑吧。只是从前大家都没有证据,碍于小齐后声势,没人敢放到台面上说罢了。
    秦沂对人心和时机的把握实在狠绝,后宫十多年来没有新出生的孩子,不光后宫,就是前朝也隐隐有猜疑,是不是皇后做了什么手脚?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也太明显了,自小齐后入宫,除了她自己,别人就生不下孩子来。但是这种的念头也就是想想罢了,因为这种事不好提,万一,是皇上的问题呢?
    现在好了,一个无声无息承了宠的宫女有孕,替皇帝正名的同时,也更印证了众人心中某种阴暗的猜测。秦沂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形式把宫女有孕的事捅在大家面前,他一字未提,可是众人都朝着他想要的那个方向走。而之后小齐后的反应,似乎也证实了气急败坏等情绪。
    玩弄人心的高手啊。
    楚锦瑶感慨万千,她想起很久之前,秦沂教她平衡盟友、过河拆桥,当时楚锦瑶还担心秦沂会不会给她来这么一手,秦沂听到后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楚锦瑶那时还不服气,现在她承认了,秦沂确实有资格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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