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在楚老夫人面前沉默许久,最后说:“祖母,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我早该承担起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
    京城西街,这里不像皇城根下处处权贵,也不像南城一样鱼龙混杂,这里的宅子虽不算大,但也五脏俱全,是小富之家、外地富商落脚的理想地段。在一个简单的四合院里,楚锦妙紧张地坐着窗户边,不断地往大门的方向看,几乎有些神经兮兮。
    跟着楚锦妙从苏家逃出来的春桃也用力绞着手帕:“前日二少爷叫小厮过来传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春桃都合了门,突然听到敲门声。那个小厮也没有多说,只说让四小姐收拾行李,这几日紧闭家门,不要外出。
    春桃满头雾水,但是楚锦妙一听就懂了。楚承业突然在大晚上托人传话,还暗暗嘱咐她收拾行李,这只有一个可能,楚家人知道了。
    楚锦妙想了又想,将写了好几遍的长信撕碎,只递了一张纸条过去。
    诉苦的话未必越长越好,只写短短一句,剩下的让他自己去猜,这样才好。
    虽然楚锦妙这样说,但是把小厮送走后,她却越来越坐不住了,她近乎畸形贪恋地摸着手里的银子。失去远比得不到更痛,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她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日子就这样安静的过去三天,春桃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她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就埋怨楚锦妙自己吓自己。如果搁在以前,春桃一个丫鬟,给她一万个胆子都不敢给小姐甩脸色,可是经历过苏家,春桃和楚锦妙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翻转。苏父苏母有心让春桃做苏盛的媳妇,故而对春桃很是巴结,相比之下,楚锦妙这个害了儿子的赔钱货就很不讨喜了。久而久之,春桃对楚锦妙也没了敬畏之心,要不是楚锦妙手里还握着春桃的卖身契,春桃也指望靠楚锦妙重回富贵生活,春桃恐怕连端茶送水这些活计都不愿意伺候了。
    楚锦妙受制于人,只能忍着春桃,她看不起春桃轻佻市侩,但也不由生出一丝企盼,或许,楚承业和赵氏态度足够坚决,顶住了楚家那个老妖婆的压力?那这样说,她是不是就有机会回到长兴侯府了?
    楚锦妙产生这个想法还没多久,就被来客无情打碎了。
    “四姑娘。”来人走进院子,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然后以楚锦妙最熟悉不过的,那种贵族的矜持姿态对着她轻轻点头,“原来你住在这里。”
    “是你。”
    段莹华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叫我一声嫂子。”
    楚锦妙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撇过脸。段莹华见楚锦妙做出这种龌龊事后还敢摆这副清高姿态,心里越发来气。段莹华索性收敛了笑,冷着脸道:“我教你一声四姑娘是给你留体面,你不想看到我,我还嫌看见你污了眼呢。你可真干了些好事,用买可怜勾住二爷的心,下一步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想给我这个正妻上眼药,好让我给你腾开位置啊?”
    段莹华说起这个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同时她也深深后怕。男人都有些不明不白的禁忌心理,楚锦妙曾是二爷最宠爱的妹妹,等二少爷真的调整过心态,青梅竹马再加上兄妹禁忌,这得是多高的情感起点,而楚锦妙还有赵氏这个后盾,等楚锦妙真被二爷收用了,段莹华都不敢想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其实段莹华奇怪过,同样是哥哥,楚锦妙为什么不去怀陵郡王府找林熙宁,据听说林家的二公子也很喜欢他的四表妹。但是只困惑了一会,随即段莹华就找到答案了,姑姑怎么能和亲娘比,表哥怎么能和亲哥比,更何况,怀陵郡王府如今的势头远不及长兴侯府。再说郡王府得罪过太子妃,楚锦妙若是去找林家,先不说能不能进门,光县主和郡王妃就不能让她好过。所以综合各方面,楚锦妙曾经的亲二哥,如今的长兴侯府世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段莹华也是争强好胜的主,但饶是如此她都得佩服楚锦妙心性之狠,手腕之毒。为了逃出苏家便给家里放火,那可是她的亲爹亲娘啊。若是真让楚锦妙得逞,顺利进了长兴侯府,那段莹华的噩梦就开始了。
    好在,还有太子妃。段莹华想到这里,不由生出一种报复般的扬眉吐气之感,夫婿和婆婆都向着这个毒莲花又如何,只要太子妃脸色稍稍一变,长兴侯府就得赶快把人送走。
    楚锦妙看着段莹华身后粗壮的仆妇,很快便明白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她愤怒又不甘,凭什么?这些人剥夺了她的身份和地位,剥夺了她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现在她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她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是谁让你来的?”楚锦妙冷冷地说,“我二哥呢?”
    “二哥?”段莹华重复了这个词,唇边发出一声轻笑,讽刺意味十足,“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奉劝你,死心吧。我今日过来便是奉了老夫人和侯爷的命,二爷也知道。”
    楚承业竟然知道?楚锦妙冷冰冰地笑了一声,看向段莹华的目光变得怜悯:“你以为送走了我,你就能留住二哥的心了不成?你这样做,只会让二哥记恨你。”
    “四姑娘,或者说苏姑娘,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段莹华沉着脸,说道,“二爷并没有被侯爷看押起来,包括你的住所,也是昨天二爷亲口告诉我的。你要是还指望用眼泪来拉回他的心,那就大错特错了。将你送走,是二爷的口令。”
    楚锦妙这时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二哥他知道?怎么可能,他一定是被人逼迫的,他怎么舍得……”楚锦妙突然想到什么,抬头愤恨地盯着段莹华:“你们告诉了楚锦瑶,是不是!一定是楚锦瑶,又是她在害我!”
    “住口!太子妃的名讳,是你能提的吗?”段莹华看着楚锦妙的眼神变了,不耐烦地对身后的仆妇挥手,“她疯了,把她拉上车,带走。”
    “我不走!”楚锦妙刚才还好好的,此刻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是楚锦瑶,又是她!她害我去了苏家还不够,现在还想害死我。什么送我走,你们明明是替她做刽子手,一上车就要弄死我。她这种蛇蝎心肠,凭什么当太子妃,她凭什么!你们带我过去找她,我要亲自和她对质。唔……”
    仆妇见惯了这种事情,此刻已经眼疾手快地楚锦妙的嘴捂住。再也听不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段莹华这才松了口气,她嫌弃地看着楚锦妙:“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你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太子妃记挂。还想和太子妃见面,真是可笑,三品公卿夫人都见不着太子妃的面,你不过一介村妇,有什么资格见太子妃。快,把她带走。”
    楚锦妙的目的地确实是二少爷亲手选的,楚锦妙身份特殊,其中还牵扯到楚锦瑶,经过这么一出,长兴侯府没人敢放楚锦妙出去,万一她在外面胡乱编排太子妃怎么办。所以干脆把她关到郊外的庄子上,等风头过去,或者等太子继位后,楚锦妙再也不会威胁到太子妃时,长兴侯府再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楚锦妙。
    段莹华亲自把楚锦妙送到庄子上,仔细嘱咐了仆妇严加看管后,才赶紧套车往城里走。不过回城的路离畅和园不远,段莹华便让车夫转了方向,先去畅和园走一趟。
    畅和园如今是京城里年轻夫人最喜欢拜访的地方,段莹华到的时候,汝宁公主也在。
    搁从前,公主王妃这个阶层的人段莹华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汝宁公主轻声细语和楚锦瑶说话,看到段莹华,甚至还淡笑着点了点头。
    段莹华赶紧行礼,然后就退到一边,听汝宁公主和楚锦瑶说话:“皇嫂,你这里真是清净,怪不得皇兄时常往西郊跑。别说他,便是我也想住下了。”
    楚锦瑶没有理会汝宁的调侃,而是笑道:“你若是喜欢尽可以住下,只是驸马怪罪起来,我可不敢担当。”
    汝宁公主便是大公主,她和驸马婚后也算相敬如宾,感情在皇室公主里算是好的了,听到楚锦瑶调侃,汝宁略有些羞涩,佯装恼道:“皇嫂也和太子学坏了,净拿人家开玩笑。”
    周围侍奉的人都笑,有脸面的宫女笑道:“公主这就落后一步了,太子妃和太子感情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有太子殿下言传身教,您哪能说得过太子妃呢。”
    一说起这个便免不了被人调侃,楚锦瑶说不过这么多人,只好停下来喝茶,等她们笑够了再继续说话。楚锦娴抱着孩子坐在一边,听到这里淡淡地笑,段莹华也小心跟着附和几句。
    上次从畅和园回来后,长兴侯府众人才知道他们还是低估了太子妃在东宫的重量。上次从进门到长兴侯府告辞,太子一句话都没有问,可见意思非常明显,这次是楚家自己的事,他不会过问,但是,要听太子妃的。
    侯府阖府都意识到一件事情,太子信任楚家,但更护着太子妃。如果没有太子妃,长兴侯府对于太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段莹华明白了这个道理,越发小心地维护着和小姑子的关系。
    众人总算笑够了,楚锦瑶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把话题引到别处。慢慢的,汝宁公主说起宫里的事。
    楚锦瑶听到汝宁的话,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皇上想要亲征?”
    第115章 主动出击
    皇上想要亲征?
    “没错,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以为听错了,但是宫里许多人都这样说。”汝宁公主穿着一身大红妆花衣服,手中握着一顶精致的手炉,细细软软地和楚锦瑶说话,“我昨日进宫给母妃请安,听母妃说这几日北边又不安分,不知是谁提起了这个话头,父皇便有些意动,想带兵亲征。”
    外面的事情传到畅和园总是要滞后好几天,就比如皇帝想要亲征这件事,若不是汝宁公主带来消息,恐怕楚锦瑶现在还蒙在鼓里。
    楚锦瑶直觉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秦沂起家便是因为军功,现在皇帝想要亲征……楚锦瑶也希望这只是自己多想。她继续问汝宁公主:“北边侵犯边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上为什么突然想起亲征?”
    汝宁公主摇头:“这我也不知,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楚锦瑶只好作罢,这种事情问秦沂更快。自从上次秦沂默不作声突袭了畅和园后,之后来这里越来越勤。楚锦瑶默默记下此事,打算等下次见了秦沂直接问他。
    许久之前,汝宁公主在宫里的时候立场就倾向秦沂,现在东宫势头正好,汝宁公主和楚锦瑶的走动越发频繁,许多宫里的消息便是汝宁公主带来的。
    汝宁公主走后,楚锦瑶还在思索亲征的事。楚锦娴见唤了她好几声都不应,笑道:“这是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楚锦瑶清醒过来,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在想汝宁的话。”
    楚锦娴听到楚锦瑶竟然在想这些朝事,不由惊讶。男主外女主内是主流,楚锦娴和段莹华都是管家抓权的一把好手,即使如此,她们对朝堂上的事也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漠不关心。在大部分后宅女子看来,朝堂变动是男子该操心的事,她们听这些做什么。
    “你还有孕在身,想这些做什么?”楚锦娴倒不是觉得楚锦瑶关心这些逾越,她担心楚锦瑶想太多耗神。
    楚锦瑶就此打住这个话题,谈起别的事情。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楚锦瑶从前也不关心这些,可是自从入宫,接触的朝政多了,由不得她不想。秦沂也并不避讳和她谈这些,前朝和后宫,永远都是牢牢联动的。
    即使楚锦瑶停住不说,但是看楚锦瑶的脸色,段莹华也知道楚锦瑶还在想外面的事。段莹华默默感慨,生活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只看到楚锦瑶受宠,太子对太子妃有求必应,有人嫉妒楚锦瑶命好,也有人不屑太子妃不过是长得好,以色侍人哪能长久。
    包括长兴侯府也有不少人把这一切归结为楚锦瑶得太子宠爱,可是段莹华这些日子接触的久了,渐渐发现,能站到这个位置的人,本身便有她的过人之处,一个月盛宠不衰或许是因为颜色好,可是一年了还是如此,那根源必然更多的出于人,而不是色。段莹华也出自官宦世家,族中叔伯俱在朝为官,可是她听到这些朝廷大事就头疼,哪像太子妃,即便是出宫静养都在琢磨。
    段莹华暗暗感叹,谁都不容易,公认好命的五姑奶奶太子妃私底下也极为努力自律。段莹华感慨了一会,就想办法切入她今日要说的事:“太子妃,前些日子二爷和娘被人蒙蔽,所以才做出那等事。现在老祖宗已经把一起都处理妥当了,二爷也被爹训斥了许久,现在正闭门思过。太子妃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段莹华这是来报后续兼表忠心来了,楚锦瑶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好奇,楚老夫人为人唯利是图,但是办事还算拎的清,楚老夫人亲自出手,恐怕比楚锦瑶动手还要决绝。楚锦瑶听过便将这件事丢在脑后:“二哥明白了就好,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心结说明白了,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楚锦瑶不追究就好,段莹华放了心,又小心地提起另一件事:“太子妃,那日娘气急,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你不会介意吧?”
    说起赵氏,楚锦瑶见怪不怪地笑了:“无妨。”
    本就没有期望,怎么会失望。在赵氏心里,楚锦瑶始终是个半路回来的外人,楚锦瑶早就不奢望母爱这种东西了。她最艰难的适应期是秦沂陪着她度过,之后险些被人逼作侧室,也是秦沂救她于水火,替她伸冤出气。秦沂才是那个真正给她陪伴和爱护的人,所以也不能怪楚锦瑶将秦沂放在第一位,而将亲生母亲远远排开。
    段莹华看到这一幕很是心酸,楚锦娴看到也暗暗叹气。如果楚锦瑶生气、愤怒,哪怕是怨怼和记恨也都好,这至少说明楚锦瑶心中有怨,有怨就有爱,可是偏偏是这样一句平静又大度的“无妨”,说明在楚锦瑶心里,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感情间的事情外人根本没立场说话,尤其面前这位还是太子妃,谁敢置喙太子妃和其生母的相处之道。段莹华只能转移话题,说:“太子妃,你真心帮我,可是那日我却没能站出来替你抱不平,你不会怨我不识抬举,是个白眼狼吧?”
    “我是外嫁的女儿,而你却是媳妇,以后还要在侯府里讨生活,我明白你的顾忌,你也无需在意。”楚锦瑶说,“我还不至于气量这样狭小。”
    段莹华放下心,但心底越发过意不去,她又陪楚锦瑶说了会话,看时候不早了才告辞。
    等段莹华走了,楚锦娴也好奇这件事。楚锦娴和楚锦瑶的关系要亲近许多,所以有什么事不需要拐弯抹角,她直接便问了出来:“当初是段莹华来求你帮忙,你帮着她查二弟的外室,可是她知道了楚锦妙的消息,却没有立刻来告诉你,你当真不介意?”
    “这又什么好介意的,她只是我的嫂子,又不是我的夫婿,我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楚锦瑶是真的不在乎。她早已习惯身边人的好意里总是掺杂着图谋和利用,对楚锦瑶而言,这些人也不过是一些可以交好、可以相互利用的某某夫人。楚锦瑶不怕别人对她有所求,相反,站在她这个位置上,若是旁人对她无所求,那才麻烦了。
    “倒也是。”楚锦娴突生感慨,随着时间推移,曾经需要楚锦娴手把手教后宅斗争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对着亲人的偏心和利用也能一笑置之。她真正从无风无雨的温室,走向繁华却残酷的宫廷。
    楚锦娴想到从前的事情有些出神,楚锦瑶见楚锦娴久久不说话,不由唤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锦娴回过神,笑着摇头,“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念旧。我们兄妹几人,也都长大了啊。”
    是啊,楚锦娴,二少爷,楚锦瑶,这世上仅有的同血同脉的三个亲人,也都各自成家,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楚锦瑶不由也有些愣怔,这样说来,她真正可以倾注感情,不带任何利益色彩,可以全心信任的,也不过是秦沂,和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兄弟姐妹都会有自己的家庭,而楚锦瑶的亲人,便是他们。
    楚锦瑶突然迫切地想见到秦沂,可是她也知道,天色已晚,宫里很快就要落锁,秦沂身为太子,每次出宫都是大事,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西郊的畅和园呢。她心情莫名低落,用饭之后,她自己在灯下独自翻看诗经楚辞,忽然特别想念慈庆宫的灯火。
    这个时候,不知道慈庆宫摆饭了没有,宫人太监有没有玩忽职守。楚锦瑶转念又想,没有自己这个太子妃约束,秦沂肯定自在得不行,说不定这几天过的正快活呢。
    楚锦瑶左思右想,心绪也忽高忽低,更像是自己折腾自己。楚锦瑶重重冷哼一声,用力合上手中的书籍:“谁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屋子里都没人,你这是在骂谁?”
    楚锦瑶愣怔了好一会,这才惊讶地转身,看向身后这个人:“秦沂?”
    “是我。”秦沂看样子是匆匆赶路过来,披风上覆着浓重的霜意。他解下披风,随手扔给身后的小太监,就快步朝楚锦瑶走来:“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殿下!”楚锦瑶终于确认方才还在念叨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小小惊呼一声,若不是顾念着孩子,早就已经扑过去了。
    秦沂连忙扶着楚锦瑶,无奈道:“你小心孩子。刚才还在指桑骂槐,直呼其名,等现在心情好了,就开始叫‘殿下’了?”
    “我念你还不是因为想你。”楚锦瑶手里握着秦沂的孩子,底气足,气焰便也越来越嚣张,“不说这个了。都这么晚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有何难,我若是想出来,总是有办法的。”秦沂对楚锦瑶的第一句话非常受用,他越发确认自己一个人住在慈庆宫真是凄凉无二,说来也奇怪,楚锦瑶到来之前,那么多年秦沂都是一个人住,那时为什么不觉得孤寂凄清呢?
    秦沂扶着楚锦瑶回到软塌上,秦沂的手臂越过楚锦瑶的肩,好奇地翻看楚锦瑶刚才合上的书:“你还在给他找名字?”
    “对啊,我又找到好几个,一齐记到纸上。你等着,我这就找给你看。”
    “不急。”秦沂把楚锦瑶的动作压下,轻轻将下巴放在楚锦瑶肩上,“反正离他出来还要好久,总不会缺了他的名字,急什么。”
    楚锦瑶见秦沂这样安静地靠在自己肩上,心里微微一动:“殿下,是不是宫里的事……”
    楚锦瑶以为秦沂因为宫里的事才这样疲惫,可是事实上,秦沂就是想将楚锦瑶的注意力从孩子身上转移回来而已。但是她都这样问了,秦沂便顺着说:“还好,宫里一直都是这样,并不算麻烦。”
    “我听汝宁说皇上想要亲征,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秦沂睁开眼,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还没有确定。有人提出亲征,他还尚未表态。”
    但是没有立刻回绝,至少说明他也有意动。
    “皇上怎么想起要亲征?”楚锦瑶对此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皇上也并不是一个热衷武力的人啊。”
    “上心难测,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秦沂虽然这样说,但看他的神色却并不是猜不到的样子。既然秦沂不说,想必是不太方便直言,楚锦瑶没有追问,而是催促秦沂赶快休息:“你明日还要去上朝,这里离皇宫远,赶路要花费好久。你明天得早起许多,本来也睡不了几个时辰,趁现在赶紧睡吧。”
    夫妻间说这个话题很是暧昧,若是平日秦沂必然要大做一番文章,可是如今……秦沂幽幽朝楚锦瑶的肚子看了一眼:“这才第四个月吧?”
    “你……”楚锦瑶脸红,“你不要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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