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瞧见曲正风来了,所以他们倒不敢上来了。
    看来,这一位凶名在外。
    见愁心里觉得好笑,只问他们:“昨日我上去只顾着修炼了,你们呢?”
    “都还不曾上接天台去,毕竟只是第一日,不过今日只怕就要好好筹划筹划了。”
    但凡是昨日出手的,要么是实力超强之人,要么是实力很弱,上去过一把瘾的。其实,依旧有大部分的人没有出手。
    聂小晚对这些情况倒是一清二楚。
    周狂也扛着斧头笑道:“我也算过,此次排名前十的修士里面,也就两位出过手,其余的八位不是掉出了排名,就是人不在这里,或者根本还没出手露面。我们几个,运气好或恐能入小会,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被扔在外面了。”
    张遂听了,想起封魔剑派之中那一位强得诡异的天才,也是微微点头,倒似无比赞同。
    他抬起眼来,瞧了瞧见愁,眼神微微一闪,没说话。
    见愁也看了他一眼,只道:“不知张师弟又是如何打算?”
    “每名修士都有十次机会,我等排名也在前百,不至于夺不到百二接天台之一,入小会是不必担心,不过要一关一关留下来,却不一定了。”
    张遂是很理智,淡淡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身负长剑,倒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排名前一百的修士,也都拥有十次机会,除非黑马太多,不然大浪淘沙之下,大家都是真材实料,不至于连个入场的机会都拿不到。
    更何况,张遂、周狂、聂小晚几人,出身的宗门也都不差。
    见愁回首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座接天台,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守在下面了,正低声议论着什么,想必也是好奇什么人会来挑战她吧?
    忽然叹了口气,见愁道:“其实迟些上去也好。”
    “噗嗤”一声,聂小晚笑了出声:“大师姐是怕打得太累吧?”
    “没办法,自作的。”
    见愁摇头苦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周狂与张遂对望了一眼,却都是一笑。
    这才是真正的苦笑。
    尽管崖山大师姐莫名被排在第一,让许多人完全不明白,但是打败了昆吾谢定却是不争的事实,真正敢挑战见愁的又有几个人?
    而且,天才与天才之间也都有默契:眼下不过才是入场选拔,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跟最强的对手对上,乃是完全的不智。
    所以兴许有人会对见愁的排名不满,但要发难也是真正进入小会之后的事情了。
    至于现在的接天台之战,已经可以说,见愁百分百拥有一个进入的名额。
    毕竟,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一位见愁,乃是崖山的大师姐。
    张遂曾想,她会成为一个对他们而言,触不可及的名字,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巨大的差距已经横亘在眼前,让他曾问的那一句“可有道侣”成为了一句十足的笑话。
    张遂的目光之中闪过一分暗淡,渐渐垂了下去,不过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聂小晚乃是如今几个人之中修为排名最高的,她也看向了那些接天台,道:“师尊交代过,我修为并不算顶尖,不过也是时候上去挑一座接天台,也正好磨炼磨炼自己。所以,今天恐怕不能看见愁大师姐与人比试了……”
    言语间,竟然透出一种遗憾来。
    见愁只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并不在意:“我等必会在后面遇见。”
    说着,她也将目光递向了周狂与张遂。
    张遂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周狂这边却是长叹了一声,道:“你们都这样,这是要逼我拼命,也不能落在后面了。”
    “周师弟排名也不低,何必妄自菲薄?”
    拿到入场的机会,哪里有那么困难?
    见愁微微一笑,还想要说什么,眼角余光一闪,却忽然瞧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周承江。
    一身深灰色的长袍,带着一种潜藏着的力量感,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见愁已经与周承江交过手,对他的气息已经无比熟悉。
    只是今日再看周承江,她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惊讶来。
    一切,只因为周承江那并不愉悦,甚至强忍着不耐烦的脸色。
    “前辈,前辈,别走啊。给我签个名,咱们留个神识印记好不好?”
    一个身穿普通青色道袍的青年,手里持着一个羊皮小簿子,手里拿着一管毛笔,脚步飞快地跟着周承江。
    他面颊精瘦如猴,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流氓气,看着周承江身影的眼神却像是在发光一样。
    周承江似乎不耐烦与此人说话,所以脚步越发迅疾。
    那青年的脚步,竟然也跟着快了起来,还着了急:“那什么,前辈,我们好歹也在黑风洞中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后来我跑到前面去了,但是我真的很崇拜你啊!你可是曾经的第二重天碑第一……”
    喋喋不休。
    周承江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再走两步,一下就看见了侧面正用一种古怪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见愁。
    “……”
    见愁一下也说不出话来。
    跟在周承江身后的青年像个瘦猴一样,发亮的眼睛底下都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崇拜,好像见到了自己毕生仰慕的人一样。
    这一瞬间,她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黑风洞内数百尺处的一句“流氓也有春天”。
    种种细节,都在告诉见愁一件事——
    这家伙,该不会是那个无门无派、自称流氓、追随周承江进入黑风洞却一不小心超过了周承江的那名修士吧?
    “周前辈?你不跑啦?”
    那瘦猴一样的修士,见周承江停下脚步,一下惊喜起来,以为对方终于要接受自己的崇拜了,无比兴奋地喊叫了一声。
    周承江与见愁默默地对视了那么一眼,然后撤回目光,回过头去:“左流道友。”
    “前辈客气了,叫我小流子就好,什么道友万万不敢当的!”
    瘦猴,也就是左流,连忙谦虚了起来,搓着手,眼睛像是两块发光的灵石一样,看得人瘆得慌。
    周承江微微一笑:“左流道友天赋异禀,不必谦逊。方才道友说崇拜的人很多,不知可有听过崖山大师姐见愁?”
    “她?”
    左流怔了一下,一双眼眸之中顿时射出灼烫的光芒来!
    他迅速地翻着自己手中的小羊皮簿子,一下翻到了某一页,颤声道:“当然听过了。见愁前辈可是小人第一千三百六十七位崇拜之人啊!”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
    你到底有多少个崇拜对象啊!
    周承江嘴角一抽,勉强维持着脸上疏离而有礼的笑容,一下让开一步,朝着见愁那边看去。
    “喏,那边那位便是崖山的见愁道友,待人温和有礼,从不拒绝他人,想必很愿意结识左流道友呢。”
    “咦?”
    左流顿时惊喜地朝着见愁望了过去,在看见见愁的那一瞬间,便再次露出那种崇拜到了极点的表情。
    “天,真的是见愁前辈啊!”
    话音落地,他好不犹豫抛弃了周承江,朝着见愁跑了过去!
    “前辈,签个名留个神识印记可好,我可崇拜你了!”
    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霎时爬上了见愁的脊背!
    虽然不知道周承江为什么不耐烦应付这个家伙,但是光看着对方这眼神,听了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见愁就有一种谜一样的直觉:这个叫做左流的家伙,绝对是个难缠之辈!
    什么签个名留个神识印记……
    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周承江这是甩了一口大锅过来!
    见愁又不是傻子,哪里能接?
    几乎就在那左流拿着他那一小羊皮簿子跑过来的刹那,见愁便咬牙切齿道一声:“周承江坑我也!”
    聂小晚等人都还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见见愁已经里外镜一扔,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重新落到了南方第三座接天台上!
    “嗡。”
    她腰上佩戴的道鉴,在进入接天台范围之内的时候,立时有一阵濛濛的光芒散发开来,接纳了见愁的存在。
    接天台,开启!
    “当——”
    几乎就在同时,红日升起,从地平线上缓缓冒出。
    昆吾主峰的高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钟声,遮盖了这昆吾山脚下所有的喧闹,一时之间涤荡开清晨所有的雾气,四面山林里一片光明!
    天,亮了。
    人间孤岛诏狱之中,死囚张汤平静地睁开眼。
    狱卒们带着他,跪在了断头台上,一道令签扔下,刽子手早将一把大刀擦干净,手起,刀落!
    血溅五步,人头落地。
    寥寥的百姓们将扎的纸人纸马堆在了刑场之外,忽然间一片哭声。
    青峰庵隐界里,一缕一缕的灵气渐渐稀薄起来,像是清晨的薄雾。
    仙路十三岛上,昆吾的大师兄奔行在辽阔的西海之上,遥遥望着远处十九洲恢宏的陆地,太阳就从那里慢慢地起来。
    日出之处,亦是九头鸟载鬼而归之处。
    中域昆吾山脚下,无数人亦望着那一轮红日,欢呼不已。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战斗,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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