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己的心理来,他是半点不避讳,甚至有些得意。
    “你们看吧,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张汤有地图,分辨了方向,才找到了这一条去往入口处的必经之路,专程在这里等着你们。”
    这大冷天里,陈廷砚摇着扇子,摸着下巴,看着大峡谷的那头,嗤笑了一声。
    “姓潘的早就知道了路,我看刚才等见愁的时候他就不耐烦了,所以干脆说两句话,趁早‘送’他走。”
    见愁听明白了,回想起自己对潘鹤寻的印象,心里的猜测,却不只是那么一点。
    不耐烦等人,只怕是其一。
    陈廷砚给了台阶下,潘鹤寻借口离开,由此只能说是见愁所在的这个队伍,不接纳他的存在。
    回头八方阎殿要问起他为何不对见愁“照顾”,他也可有足够的理由。
    总之,见愁若是潘鹤寻,也不会久留的。
    她微微笑了起来,却是不很介意:八方阎殿说“照顾”,可能信任的人实在不多,可以“照顾”,却也没说最后不能杀。
    她的脑袋,还是提在自己的手里比较妥当。
    想清楚这些,见愁的心底多了几分警惕,只是看向张汤的目光,也奇异了几分:“久闻十八层地狱的地图很神秘,却也不是拿不到,只是残缺得厉害。没想到,张大人的手中正好有一份,算是我们运气比较好了。如今我们几个人都在,就缺厉寒一个了……”
    “我们下来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一开始我们还想,这人因为你加入我们,不见了人,说不定是找你去了。没想到……”
    现在见愁出现了,这一位战力最强的却没出现。
    陈廷砚不由向着见愁的来处看了看,还没有一个人影,短时间内似乎也不会有人过来。
    不过,厉寒此人性情乖僻,又喜怒不定,动辄杀人。
    天知道他留在他们这里,到底是好还是坏。
    如今人不见了,众人竟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仿佛他这样失踪了更好一样。
    张汤两手揣在袖子里,在之前的讨论之中,都没发表任何意见。
    到了这里,他才撩了眼皮,一双洞彻的眼眸,注视着见愁:“时间一久,众人都会发现这一条路的。厉寒却还没出现,也可能已经走了。我们走,还是留?”
    尽管不知真假,也不知道原因,可厉寒的确是因为见愁才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而且,张汤知道,厉寒也在名单之上。
    若多一个人一起走,对见愁来说,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但这种事也不很能说得清,他们不确定厉寒人在何处,更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自行离开。
    一切,都要看见愁的选择。
    张汤与陈廷砚自然没话说,老妪和顾玲与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也不好说话,只是看着。
    唯有日游族的王人杰,把眉头皱了起来。
    原本忽然来了强援潘鹤寻,他是很高兴的,至少看上去潘鹤寻比厉寒更厉害,还不喜怒无常。
    可见愁以来,潘鹤寻便走了,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
    如今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张汤,竟然开口就将决定权交到了见愁的手上……
    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王人杰乃是勤学苦修之辈,与陈廷砚其实不算是一路人。
    他自认对这一拨人了解也不深,可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当下,他便反对道:“如今已经有人过去了,我们怎么还能留在这里?那厉寒看着本就是居心不良之辈,哪里这能算是我们的同伴?我看我们还是早走的好!”
    此言一出,见愁眉心立时微不可见地一蹙。
    其余人也是暗暗皱眉。
    就连身为同族的陈廷砚,都眼神一闪,看了王人杰一眼。
    王人杰却还没察觉到场中气氛微妙的变化,他觉得自己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意见,甚至看见愁看向自己,还向见愁道:“见愁你意下如何?”
    见愁你意下如何……
    陈廷砚说这话,是故意装成两个人关系很好,可就连张汤,为了全一个礼节,都是要喊一声“见愁道友”的。
    这王人杰跟她不熟,却独独叫一声“见愁”,便只让人感觉轻视,半点没礼数了。
    一开始这人加入就是迫于无奈,勉强跟着罢了。
    见愁心里清楚。
    只是没想到,这人如今的态度,越发一言难尽起来。
    目光,看起来很静,但往往这个时候,眸底越是汹涌。
    见愁那颦蹙的眉已经舒展开了,只看了一眼自己的来处,才道:“想来张大人与陈公子都已经在这里等候我们许久,耽搁了不少时间。留在此处越久,就越可能碰到后来之人。”
    的确,留得越久越危险。
    他们通过手上戴着的鼎戒,可以看懂原本应该悬挂在极域上空的星云画卷,知道还有多少对手存活。
    现在才第一层,原本进入第三轮鼎争的八十六人,已经只剩下了五十一个。
    可想而知,除了他们之外,只怕不少人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战斗。
    见愁自然也清楚,心里很快做了决定。
    “第一层,能不战就不战,我们还是尽快到达第十七层为要。不过厉寒道友性情虽然乖僻,但到底算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一走了之,殊为不义。既然此处乃是必经之地,我们在此留字给他,他若过来,自然能看到,回头再来找我们就是。”
    王人杰一听,又是皱眉,张口就想要说话。
    没想到,陈廷砚接话更快,直接扫了他一眼,便道:“没问题。他若是已经提前下了第二层,看不到也就看不到;若是看到了,便是我们也仁至义尽了。”
    张汤亦点了点头。
    老妪并不说话,顾玲两眼却亮晶晶地,越发觉得见愁可信,笑得像个小太阳:“这样最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王人杰才忽然意识到,众人竟然都同意见愁!
    这……
    这个队伍是怎么了?
    他皱了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也有一种别人都在跟自己唱反调的恼怒。
    但因为其他人态度一致,他倒也不好反对,只好将张开的嘴巴闭上,冷眼看着。
    “没人反对,那我便在此处留下一个印记吧。”
    见愁思索了一番,抬手一指。
    “咻”地一下,便有一枚雪白的纸符,从她袖中飞射而出,一下贴到了倒挂着无数冰棱的峡谷峭壁上。
    神念一动,便有一道灵光从她指尖冒出来,蜿蜒盘旋,落在了那纸符之上。
    陈廷砚顿时眼前一亮。
    他可是烧玄玉的小祖宗,大行家,一看这纸符飞出,便认了出来,一拍扇子道:“妙极,妙极,竟然是云雕鹤信!一枚一千三百玄玉,这还是我见过最低的。见愁啊,你这手笔,是不是也太大了?”
    周围人一听,顿时暗自咋舌。
    一千三百玄玉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啊,适合玉涅期的普通法器,都勉强能买一把了,眼下竟然就这么一枚传信用的纸符?
    这……
    这也太奢侈了吧?
    众人一时对见愁的来头怀疑起来,抬头一看峭壁上那已经被见愁刻画好的纸符,只有一种心底滴血的错觉。
    尽管,花的不是他们的玄玉。
    倒是见愁自己没有在意。
    她头也没回,注视着纸符,眼底的神光,很是奇妙:“物尽其用罢了,如今也只有云雕鹤信,勉强能用。”
    云雕鹤信,传讯符之中最鸡肋的一种。
    它们几乎不能动,不可以像十九洲的风雷雨信一样在天地间飞驰,只能老老实实贴在一个地方,等待别人打开。
    一般来说,都用做别人留遗言,还只能指定给固定的人看。
    旁人若要强行打开,这云雕鹤信便会主动反击。
    一旦要强行拆信之人本事太大,抵挡不了,纸符就会自动销毁,也不会有别人看到信上的内容了。
    可以说,鸡肋得厉害,也安全得厉害。
    只是……
    作为也了解云雕鹤信用途和缺陷的人之一,张汤眼底神光微微闪烁,望着见愁的背影,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冷肃。
    “云雕鹤信需要知道对方的神魂印记,才能被阅读。否则,将是一封‘死信’。见愁道友,竟有厉寒的神魂印记吗?”
    “……没有。”
    真不愧是张汤,一句话直指要害。
    见愁回转身来,定定看了张汤一眼,才笑了一声,回答了一句。
    “不过我这音符,有几分特殊之处,下方有一座小阵法,以厉寒道友的战力和本事,应该可以发现。”
    她一副对厉寒的实力很有信心的样子,迈步回到回到众人之间。
    “现在,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已经耽搁了那么久了。”
    对见愁这一番话,王人杰都没往深了去想,听见说要走了,这才勉强满意,答应了一声。
    可张汤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他多看了那峭壁上贴着的纸符一眼,却是怎么都没发现那阵法的痕迹,也不知是见愁的隐藏之法太好,还是根本没有。
    心念微微转动,张汤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看着见愁那已经迈开脚步的背影,有了自己的考量。
    一行人这便离开这一片被阴影覆盖的地方,很快向着大峡谷那头走去。
    见愁人在前面几步,自然察觉到了张汤的怀疑,只是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
    阵法?
    当然是根本不存在的,她随口编出来糊弄人的罢了。
    神魂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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