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冷光对白寅实力的判断来看,他不觉得对方频繁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很大!
    该赌的时候,终究是要赌一把的!
    冷光毫无选择!
    他那一双比女人还要纤细柔软的手掌,十根修长的手指都仿佛浸在月光里,如玉一般莹润。
    指法连掐,恰似乱蝶穿花,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但游弋在其指间的,竟是十枚隐隐泛着金红色光芒的金钱镖!
    这分明是已经催动到了极致!
    一名“刺客”的必杀技,是绝不会留给人反应的时间的。
    几乎就在白寅注意到这一点刺眼金红光芒的同时,致命的攻击就已经朝着他袭来。十枚金钱镖,分别朝着他各路要害奔来!
    这绝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变化!
    白寅轻而易举就能感觉到每一点金红色光芒上附着着的毁灭力量。他毫不怀疑,一旦被这些气息沾上,自己经脉之中流转的灵气,会立刻受到阻断,并且一时半会儿不会恢复。
    高手交战,打的不过就是瞬息之间的变化。
    而冷光的刺客,求的也是这微妙一瞬间的优势。只要能将白寅打断,哪怕是一息的时间,一切便可以宣布告终——
    以他的胜利告终!
    冷光知道,场中所有人也都看出了这一刻的险恶,白寅又如何会不知?
    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面临这凶险的、近乎以命相搏的一击,他不仅连半点慌乱的姿态都没有,甚至神情中没有半点危急之态。
    绝对不对!
    这一瞬间,冷光的心中,忽然飞快地掠过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想法:被算计了!这个露出来的破绽,是对方故意卖给自己的!
    为的,就是引动自己的必杀技,让自己暴露在对方的剑下!
    可是……
    这样凶险,甚至孤注一掷的办法,一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啊!
    这个来自崖山的修士,还是扶道山人座下的弟子,可以说身份高出此刻白银楼中大部分人一大截。
    为了救左流而打擂就算了,还能为此兵行险招甘冒性命危险?
    冷光实在有些不敢信。
    此刻箭已离弦,他也没有再让此箭回头的本事,还不如搏上一搏。就算是对面白寅想要算计他,他也要将计就计,利用好对方露出的这个破绽,一击必杀!
    “呼啦!”
    过快的速度,带来呼啸的风,眨眼就灌满了冷光那因为身体枯瘦而显得过于宽大的衣袍,整个人臃肿得好像一口麻袋。
    但这一刻,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速度,更看不清那些镖的速度!
    咻咻咻!
    尖锐的鸣响,几乎就要刺破人的耳膜。
    但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叹息一般的“你输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都止息了。
    仿若白山黑水化成的丹青长剑,扶摇地飞上了天空。
    剑尖上那最锋锐的一点,凝聚了一枚深黑色的墨点,有如被浓缩到了极致的旋涡,疯狂地旋转中,将墨气朝着下方挥洒。
    “嗡!”
    一座两丈五尺方圆的斗盘,几乎同时,在白寅的脚下亮起,光华璀璨!
    这一瞬间,无数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十九洲,斗盘体现着一个人的天赋,也体现着一个人的实力。白寅才元婴中期,竟然就已经拥有两丈五的都怕,可以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绝对远超一般的同境界修士。
    崖山门下,竟然这样可怕?
    无数人心中颤抖,但更令人震惊的,也不过才刚出现。
    斗盘既现,其上坤线便如经纬一般罗织起来,道子则星点似的散落在各个角落。
    在白寅的灵力催动下,斗盘旋转越快,隐隐然与头顶那旋转的墨点相和。一枚又一枚道子,接连亮起,在坤线的勾连下,竟然形成了一副画卷的图案!
    一枚,金色道印!
    “铮!”
    在这金色道印出现的刹那,原本扶摇指天的丹青长剑,竟然瞬间倒折而回,如同一支坠落的神笔,无巧不巧点在了道印之上。
    于是,整座斗盘,一下“活”了过来。
    无数雪白的灵光,从道印之中激发而出,比之潮涌一般的墨气,更多几分轻灵,自然而然地朝着上方升腾而去。
    雪白的灵光,漆黑的墨气。
    仿佛开天辟地时的清气与浊气一般,有着自己的流转轨迹。瞬息间,它们便在半空中汇聚到了一起。
    于是,近乎奇丽的一幕,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墨气一凝,灵光一勾。
    都不用笔划描摹,眨眼间竟然成了一幅横在半空中的浮世图卷——
    清秀的山水之间,远处是纵横的阡陌农田,近处则是几棵老树。
    树下,一童子斜坐于老牛背上,手中握着的不是赶牛的鞭子,而是一管牧笛。灵光墨气交织间,他竟然伸手,将牧笛靠在了唇边。
    这一刻,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所有人却仿佛听见了那悠扬的牧笛声。
    “啪!”
    “啪!”
    “啪!”
    “啪!”
    ……
    整整十枚金红色的金钱镖,眼见着就要触到白寅之身,只差那么一线了!可在牧童横吹牧笛的这一瞬间,竟像是为什么巨力所阻,不仅不能进分毫,反而碎成了齑粉!
    “噗!”
    修炼多年的本命法器被破,冷光几乎第一时间一口鲜血上涌,根本没有忍住,就喷了出来。
    隔岸台上,旧日斑驳的痕迹上,顿时又添了一抹新红。
    “……”
    整个白银楼中,静了有那么一个刹那,下一刻便猛地喧嚣了起来。
    “天,这是什么术法?”
    “不,不对,这是剑法,这是剑法!”
    “竟是以剑为笔写丹青啊,妙极,妙极!”
    “好厉害,好厉害……”
    ……
    有不少人曾想过,白寅既然敢出来,就应该有胜过对方的实力。但谁也没有想过,以出手迅速、算计深沉而闻名的冷光,竟然会这样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败在对方手下!
    太强了!
    而且不管是先前精妙的剑法,还是后来这凭空出现的水墨画卷,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议论声,如潮席卷。
    沈腰等人已经是目露异彩,显然觉得白寅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离火间内的见愁,就更是感慨莫名了。
    注视着场中那已经开始消散的画卷,澹台修悬起来的心这会儿才慢慢放了下去,松了口气道:“这剑,实在是太奇太妙了……”
    只是剑奇妙吗?
    见愁可不这样以为。
    曾被扶道山人称赞过“战斗天赋顶尖”的她,自然能看出方才一战诸多的玄奥之处。
    丹青剑固然奇妙,但归根到底不过是“器”。
    不是谁来都能用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也不是谁来,都可以在冷光这般强大周密的攻击之下游刃有余,甚至……
    还有这一战中那关键的一点“心机”。
    “我倒是觉得,此人很出色。”
    “他应该早对冷光有所了解,所以在前面的战斗中,一直穷尽各种手法压制着冷光,让冷光看到半分获胜的希望。这个时候,他再卖出方才那个破绽来,冷光才会上钩。因为若想要获胜,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胆大,心细,不仅是修为高深,谋划也不可谓不深。”
    想了想,见愁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出言夸赞了一番。
    这一番见解,自然是有些别出心裁。但只要细细一想,就会发现,她所言,才是真正切中了此战的要害。
    澹台修与众人都被最后这一手丹青剑的奇妙震慑,而忽略了这一整个战局的前后。
    闻得见愁此言,澹台修细思之下,竟不由有些骇然。
    这一次,不是对白寅,也不是对崖山,而是对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貌似平凡的见愁!
    这得是对战斗的理解有多深刻,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辨明这一切?
    今日星海,藏龙卧虎。
    眼前这女修,跟随着陌生的自己一道进入白银楼,甚至还在这里遇到了不知是敌是友的那个男修……
    想也知道,不该是什么池中之物。
    澹台修看了她两眼,终于还是略带着几分深意地一笑,一句没有多问,只将注意力转回了场中:“第一战对阵冷光,胜负已然见了分晓。下一场,也应该要开始了吧。”
    隔岸台上的交战,已经不需要进行下去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就算冷光强撑着继续打下去,也不过是个“输”字,最终说不定还会赔掉自己的性命。
    白寅出身崖山,更不是欺人太甚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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