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干净齐整, 地面光洁得没有一丝脚印,家政公司看来很负责。
    何意阳替阮萌萌提起行李箱搬到二楼,“萌萌,你就住原来的那个房间好吗?”
    “好。”阮萌萌站在客厅, 抬头回应了一声。
    目光环视,拿起边桌上的相框,何家四口的全家福。
    何叔叔气质儒雅,淡淡抿嘴笑的样子和何意阳一模一样。何家女主人叫文韵芬,气质恬淡面容清丽,手搭在前方少年肩上,爱护的姿势显得女人格外温暖。
    小时候来何家玩,文韵芬会烤制各种动物造型的香甜饼干,院中玩耍的阮萌萌就会循着味道过去,然后扶着门框静静的瞅。
    文韵芬看见了,就过来摸摸头,再赏一块小兔子饼干,还和阮萌萌噤声不让何意阳知道,不然会傲娇吃醋。
    往事如烟,回忆如昨。阮萌萌对于小时候记得的事情不多,但韵芬姨的动物饼干还历历在目。
    “干嘛呢,在楼上叫了你半天,”何意阳下楼,扫了她一眼,从冰箱拿过一瓶水走过来,“在路上就嚷嚷着渴,怎么一到家就动也不动的发呆?”
    阮萌萌有点紧张,拿着全家福不知该不该放回原位,何意阳看见了心情会不会受影响。
    “热傻了啊,还是饿……”
    说到一半,何意阳拿过全家福,另一只手里的矿泉水递到她手上,“喝水。”
    阮萌萌接过没喝,细看他的表情。
    何意阳目光落在全家福,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再轻轻放回边桌。
    “喝水,换衣服,出去吃晚饭,”何意阳敲了一记阮萌萌的头,“明早我们再一起去看他们,恩?”
    “哥哥。”阮萌萌拉住他转身的手,踮脚抱住他的脖子。
    何意阳无奈道,“一身的灰,还有飞机上的味,撒娇也没用,我可不想抱你。”
    哦……那我腰上的手是谁的,阮萌萌无语,抱得更紧了点。
    坐了半天飞机,六月底的天又十分炎热,何意阳带着阮萌萌并没走多远,想着吃完饭可以早点休息,选了一家以前何家人常来的私家饭馆。
    想来工作日不会有多少食客,却十分不凑巧的二十人份已订满,而私家饭馆的大厨又颇傲气,每天只做那么多人的菜,没有预约的何意阳就被老板娘婉拒了。
    “真是对不住啊,小何,”老板娘歉然道,“你也好久没来了,今天却不凑巧,要不这样,下回你来,阿姨送你一盘蟹黄豆腐好伐?”
    何意阳道:“王大厨的规矩我懂,没事,您忙。”
    牵起阮萌萌的手还没走出院子,老板娘追了出来,“小何,你等等。”
    “王姨,”何意阳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我包了些馄饨,给你带些回去尝尝。”老板娘热情道,看到阮萌萌又问,“瞧这五官模子,是以前那个面团子吗,韵芬经常带着的,叫……萌萌是吧?”
    阮萌萌上回来还是四五年前吧,没想到老板娘记性那么好。
    她甜甜的笑了笑,“恩,我是萌萌。”
    “哟哟,”老板娘高兴得一拍手,拉过阮萌萌上下打量,“可不得了,女大十八变,减肥之后好看得明星似的。”
    “没有没有。”阮萌萌不好意思的笑,求助的看向何意阳,太热情,不知道接话。
    何意阳没说话,手搭在她头发上顺了顺。
    “哈哈哈,青梅竹马!”老板娘打趣,笑容爽朗,牵着阮萌萌的手往后院拖,“来来来,拿馄饨。”
    何意阳拿着两盒馄饨,看见阮萌萌提着一兜蔬菜出来。
    “王姨后院自己种的,非要给我拿点。”阮萌萌解释。
    “你倒是招人喜欢,”何意阳笑道,“走吧,回家弄点馄饨,炒两个菜就够了。”
    日轮西垂,橘红色的安静郊外,何意阳带着阮萌萌抄小路回家,两人的倒影被拉得很长。
    阮萌萌紧走两步,待影子中的腰侧和何意阳的齐平时,发现自己的头还是矮了一小截,真气人!
    不满的跨了一大步,影子终于越过何意阳,才满意的抬起下巴。
    呵呵,终于比你高了吧。
    落在后面的何意阳嗤笑,“幼不幼稚!”
    话是这么说,他大长腿一迈,大手一搭拉阮萌萌的头,两人的影子此消彼长,何意阳再次把她碾压成小小一只。
    “你不要摁我的头啦,”被压制的阮萌萌气呼呼挣扎,“让我的影子比你高一点点又不会怎样,那么小气做什么?”
    “我哪里小气了,”何意阳揽着阮萌萌轻轻松松往前带着走,“不过让你认清现实。”
    25厘米的身高差,再给她十年也长不到啊!
    阮萌萌也不介意,有一米六二就够了,又不用去当模特,况且才十七,说不得以后还能蹿一蹿。
    把头从他胳膊下挣出来,阮萌萌甩甩头发,在自己腰侧那儿戳了戳,然后猛吸一下口气,影子的腰果然更纤细了一丢丢。
    何意阳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耍宝,笑得不行。
    阮萌萌不满,“干嘛啦?”
    “哈哈哈,你不要那么蠢好不好?”何意阳掐住她的脸,“快点回家,我都快饿死了。”
    哼,阮萌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容温软,不还是想逗你笑么,真是。
    晚饭过后,何意阳拿来影集,和阮萌萌窝在沙发里一张张翻看。期间偶尔交谈两句,或是共同回忆,或是何意阳告诉她照片后的趣事。
    夜深,在门口互道晚安,阮萌萌又踮起脚抱了抱何意阳,软绵绵的嗓音温柔而坚定。
    “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何意阳长长的眼睫毛低垂,掩映下的眸光一闪,一记亲吻落在阮萌萌颊边。
    勇往直前的人,有些希望有伙伴并肩,有些希望身后有家人相守。
    何意阳打开床头灯,从影集里抽出一张阮萌萌的单人相片,夹在钱包里。
    第二日,院子里的大朵绣球花露水未晞,何意阳和阮萌萌已早起,穿戴妥帖。
    院门外停着一辆公司派来的黑色奔驰,何叔叔生前的秘书站在车边,和何意阳在交谈。
    小心的剪下三朵绣球花,小巧洁白的满天星做点缀,一起放在花纸中间,再拿起一根丝带缠稳。
    阮萌萌左右看了看,勉强还行。
    “哥哥,我弄好了。”她抱起花束示意。
    何意阳朝她招手。
    绣球花是文韵芬最喜欢的花,何意阳临出发前让阮萌萌剪几支带过去。
    “困吧,靠我肩上睡一会儿,”何意阳揽过阮萌萌,“到地方喊你。”
    阮萌萌抚平眼前的黑色西服,轻轻靠上。
    何意阳拍了拍她的头,嗓音低哑,“懒猪。”
    阮萌萌看了眼他眼下的青色,并未多言,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十足的依赖模样。
    墓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
    她跟在何意阳身后,眼神扫过一座座牌位,墓碑前干干净净,然而也太干净了些。
    “爸,妈,”何意阳停在一块合葬墓前,“我带萌萌来看你们。”
    阮萌萌放下花束,接过何意阳手里的盒子,从里面端出祭品。
    “韵芬姨,这是您喜欢的花。何叔叔,哥哥从老家带了你喜欢的龙须酥,还有何爷爷拖我们带来的米酒,希望你们喜欢。”
    何意阳在墓前跪首三叩,站起来就盯着墓前的照片,眼睛眨也未眨。
    阮萌萌帮忙擦了擦墓碑,随后走远了一点,离何意阳两层台阶,看见他在自己走后肩膀一松,竟席地而坐。
    她睁大了眼,你的洁癖呢?唔,果然有事要悄悄和叔叔阿姨说。
    “你在干嘛?”何意阳走下来,发现阮萌萌不见了,不一会儿又见她从一块陌生的墓碑前站起。
    阮萌萌手里怀捧一大束菊花,道:“哦,我看后备箱里有很多花,秘书说祭奠用的,那既然来了,我就问候一下啊。”
    何意阳皱眉,“你又不认得。”
    “有什么要紧,”阮萌萌笑道,“不是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一个道理啦。”
    说着走到旁边一块幕,弯腰放下一支,嘴里还嘀咕一句天气真好。
    傻乎乎,何意阳摇头。拿她没办法,只好站在旁边等她。
    阮萌萌今日身穿一袭白色的棉质长裙,外罩轻薄的长款防晒衣。
    垂肩碎发熨帖在肩头,露出莹润小巧的耳朵,白皙的侧脸似乎都没有手掌大,弯弯的眉眼和翕张的粉唇,看起来娇软甜糯,无忧无虑。
    何意阳看着她俯身昂首,脚步轻挪,直到最后一支菊花送完,才提着裙子向自己奔过来。
    “哎呀!”阮萌萌惊呼。
    何意阳一个箭步过去,拽住她的手拉进怀里,看向她身后——遗落的高跟鞋。
    “你……”何意阳满脸无奈,“一个胖子穿什么长裙和高跟鞋,讲究给谁看啊?”
    你啊,还有叔叔阿姨哇!阮萌萌心里补充道。
    “凶什么凶,”阮萌萌瘪了瘪嘴,“不是裙子太长了嘛。”
    算了,瞧他不耐烦的模样,阮萌萌乖乖闭嘴,折回去趿拉好鞋子。
    这是她瘦身以来第一次穿高跟鞋,没想到没有美美的,还扮了次大丑,哎~
    脱离微胖界,走向白富瘦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啊。
    回去的路上,阮萌萌看向何意阳,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何意阳挑眉。
    “哎呀!”阮萌萌瞪了他一眼,伸手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霸气道,“睡,到家了喊你。”
    何意阳:“……呵,那你坐起来点啊,矮冬瓜。”
    阮萌萌懒得计较,腰背挺得笔直,见旁边有抱枕,十分干脆的塞在自己屁股下,“够高了吗?”
    何意阳笑笑,直接半躺在她大腿。
    阮萌萌揪了揪他的耳朵,小声嘟囔一句,“倒是会享受。”
    何意阳握住捣乱的小手,手心绵软,一路握回家都未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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