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叶家两房六口人也都在,看到两人很冷淡。
    程骞北也没和他们争,等他们先进去说完话,才拉着江漫一块进去。
    老爷子戴着呼吸机,已经不能说话了,但这会儿眼睛微微睁着,看到孙子进来,脸上的表情微微动了动。
    程骞北走过去,低声道:“爷爷,我带漫漫一块来看您了。”
    老爷子头部动了动,似是在点头。
    江漫道:“爷爷,您会好起来的。我和骞北还等着你帮忙给重孙教画画呢!”
    戴着呼吸机的老人发出浅浅的“嗯嗯”声。
    两人又说了几句,外面的护士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程骞北看了看床上的老人,道:“爷爷,我明天再来看你。”
    老爷子浑浊的眼眶有点湿润了,轻轻点点头,阖上了眼睛。
    程骞北看着这个才当了自己十年的爷爷,静默了片刻,才拉着江漫出门。
    走廊里,除了叶家长房那个另类的女儿已经先离开,其他人都还在,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两人。
    叶敬文走上来,笑容可掬道:“骞北,你大伯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江漫看向站在叶敬文身后的叶敬知,叶鹤鸣这位长子,她先前只见过一回,倒是从网络上听说过他的名字,因为在艺术品行当很有名气,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加上又是叶鹤鸣的儿子,也算是半个名人。
    无论是从成就,还是他的谈吐举止,都可以看得出,比程骞北那位扶不上墙的生父,要高出不知多少倍。只不过毕竟是商人,加上年纪和阅历都在那里,看起来有点深藏不露。
    他走上前一步,朝她点点头,又微笑着看向程骞北,温和开口:“骞北,你爷爷的画作,之前十年都是我做得代理,我有成熟的渠道。你毕竟不是做艺术这一行的,你看什么时候交给我代理?”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别误会,大伯不是要抢你手上的画作,只是希望把你爷爷的画发扬光大。你要不放心,签代理合同的时候,让专业的律师在场就好了。”
    程骞北轻笑一声:“爷爷还在加护病房,你们这就开始打那些画的主意了?”
    叶敬文赶紧道:“骞北你误会了,你爷爷的画一直都是你大伯代理的,他也是怕你不懂,砸在手里。”
    程骞北斜了自己这位亲生父亲一眼,又转向叶敬知,不紧不慢道:“对不起叶总,我目前没有出售爷爷作品的打算。”
    叶敬知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点头:“嗯,明白。就是你看什么时候想出手,告诉我就好。”
    程骞北也笑:“我想……大概不会这么一天。”
    叶敬知的脸上的笑,终于敛起,淡声道:“年轻人!做人不要太贪心,是你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用尽手段得到,也而不得能攥得住。我言尽至此,还望你好自为之。”
    程骞北鄙薄一笑:“多谢叶总提醒。”
    说完拉着江漫绕过几人离开。
    叶敬文跟上来,道:“骞北,大伯的提议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说两家话?”
    程骞北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叶先生,我姓程。”
    叶敬文被他这冷眼,看得一憷,悻悻然走了回去。
    林清请笑了笑,朝叶敬知道:“大哥,你弟弟这位私生子,可不是一般人。两年前能让老爷子把画作和手稿都赠予给他,你觉得他会吐出来一个子儿吗?”
    叶敬知看向自己弟弟,道:“敬文,我看你这个儿子到现在也没有认你的打算啊!”
    叶敬文摸摸鼻子,有些郁卒道:“我看他是没这个打算。”
    “既然他不认你不信叶,你觉得拿着老爷子所有的画作和手稿合理吗?”
    “……这个当然是不大合理了。”
    “老爷子是两年前签得赠予合同,当时已经患癌,神志是不是完全清楚,还有一说。”
    “大哥,你的意思是?”叶敬文抬头有些迷茫道。
    叶敬知道:“我打听过了,当时老爷子想看到孙媳妇和孙女婿,雅正和雅意都没能如老爷子愿,只有骞北忽然带了个女孩子到老爷子跟前,说自己结婚了。”他顿了顿,“我打听过了,那个这个叫江漫的女孩子,当时和他是假结婚,他给了女孩子一千五百万帮她买下了家里的工厂厂房。”
    “什么?”
    叶敬知道:“他是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说着,又笑了笑,“他十九岁才回来认亲,而且只认老爷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懂吗?”
    叶敬文道:“……也不是不懂。”
    林清冷笑一声:“是啊!懂得很,只不过是想着毕竟是自己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想想人家认不认你这个老子,他可回来十年了啊!”
    叶敬文道:“当初要不是你做得太绝,他现在能是这个态度吗?”
    “我怎么绝了?你在外面玩女人玩出野种来了还有理?”
    “爸妈!这是医院!”一旁沉默许久的叶雅正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清板着脸将目光从自己丈夫脸上移开,眼不见为净。
    叶敬知道:“你们俩也别翻旧账了,再怎么说,咱们才是一家人。老爷子的画落在一个不姓叶的人手中,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叶敬文试探问:“大哥,你的意思是?”
    “不急,反正也等了两年了,办完老爷子后事再从长计议。”
    叶雅正低声道:“大伯,我觉得既然爷爷已经画作赠给了骞北,咱们还是应该尊重爷爷的意思。”
    叶敬知笑着看向自己这位与世无争的侄子,道:“雅正,不是我们要争什么?而是你这位好弟弟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冲着你爷爷的财产来的,你爷爷很有可能也是被他欺骗的。你觉得我们就这么让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得逞吗?”
    叶雅正翕动了下嘴唇,到底没再说话。
    这厢江漫已经跟着程骞北下了楼,他整人气压很低,明显心情很不好。
    直到上了车,江漫才试探开口:“你还好吧?”
    程骞北点头:“放心吧,我没事。”
    他启动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手机忽然响了。
    “喂!找医生。“
    ”我知道了。”
    他挂上手机,将车子倒回去。
    “怎么了?”江漫看他脸色差得厉害,不禁忧心忡忡问。
    程骞北将车子熄火,默默看着挡风玻璃前方的人来人往,过了片刻,才道:“我爷爷刚刚过世了。”
    “啊?”
    这回他没等她再说什么,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飞快朝住院大楼跑去。
    江漫看着他那有些失控般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回神,也赶紧匆忙下车。
    她没能赶上程骞北那趟电梯,等来到先前那间病房时,老爷子身上的仪器已经被撤掉,整个人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熟睡了一般。
    叶家的几个人围在床边伤心啜泣。
    程骞北站在离病床两米的地方,愣愣地看着床上已经离开的老人,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
    江漫走到他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节哀!”
    那只被她握住的大手,用力将她反握住。
    接下里是直系亲属办理各种手续,这跟程骞北没什么关系,都是叶家长子叶敬知在处理,其他的几个叶家人打打下手。
    无论之前他与叶老爷子如何亲密,在这个时候,江漫才意识到,他是被排除在叶家之外的。
    实际上,他和叶家的关系,也没有通过任何法律手续。
    等老爷子的遗体被退走,程骞北才终于从怔忡中回神。他拉住那只一直握着没松开的手,道:“走吧!”
    江漫点头。
    再次回到车上,程骞北没有马上开车,而是从车子手套箱里拿出一根烟,放在口中点燃,吸了一口,才想起身旁的人,转头道:“介意吗?”
    江漫摇摇头。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他转头看向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道:“十年前,我找到老爷子的时候,本来是没报什么指望。可是没想到,他一下就接受了我。成为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除了我父母之外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他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现在连他都走了,这世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江漫握住他放在放在盘的手,轻声道:“你还有我呢!”
    程骞北反手抓住她的手,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会陪着我吗?”
    “当然,只要你需要。”
    程骞北凝视着她半晌不再说话,又忽然将她抱紧怀中,在她耳边道;“你说得对,我还有你呢!”
    江漫愣了下,知道此时的男人必然是脆弱的,她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的。”
    “江漫……”
    “我在。”
    程骞北道:“谢谢你!”
    江漫轻笑:“没事的,你也想开点,叶老已经八十五岁,你也说了是喜丧。、”
    程骞北握住她的手,默了片刻,冷不丁道:“我不会再放开了。”
    “嗯?”
    程骞北:“没什么。”
    第34章 三十四章
    三天后,叶鹤鸣的葬礼在殡仪馆举行。
    他是名人,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很盛大,本地的政府官员都会有代表出席,甚至还有国家领导人会送花圈,电视台自然也会全程跟拍。
    因为叶老爷子的去世,江漫不太放心程骞北,专程又请了几天年假陪着他。她平日里很少请假,这回在岛上邀请到程骞北当嘉宾救场,那期特别节目在那几天反响尤其好。于是老王大手一挥,大大方方地准了假。
    这两年江漫一直在叶鹤鸣面前和程骞北扮演小夫妻,对老爷子来说,她就是自己的孙媳妇。葬礼必然也得和程骞北一块去参加的,就好像一场戏,有始有终地演到落幕。
    至于曲终人散之后呢?她还没有想清楚。
    追悼会是早晨,气氛庄严肃穆,来参加追悼会的宾客,除了叶家的亲属,大都是政客名流。
    程骞北穿着一身黑色正装,他手中拿着一个花圈,和同样一身黑色的江漫并肩而行,随着哀乐往敞开的殡仪馆大门走。
    走到门口时,他将花圈打开放好,正要拉着江漫一块进去与叶老爷子遗体告别,却忽然被两个保安模样的人拦住。
    程骞北皱眉,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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