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婆……可不是天残地缺么?这样一想似乎很有道理啊!
    但凡事不能凭空臆测,须得找到证据才行啊。织萝想了想,对玄咫道:“大师,劳烦您今晚陪小女子去验证一下此事,如何?”
    玄咫原本正在苦苦思索,闻言便是一怔,“去何处?”
    “阎罗殿。”
    * * * * *
    再次渡过三途川站在阎罗殿外之时,玄咫的脑中竟忽然冒出个突兀而好笑的想法——原来一回生二回熟这说法,竟是放之万事皆准的,闯阎罗殿也是一样。就是不知这样一来他辛辛苦苦积攒的功德又会被扣去多少。
    这次织萝也不打算偷偷摸摸了,从渡船上下来之后便直接现了身形,在一干魂体中穿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然后在阎罗殿门口站定,高声道:“阎罗大人,小女子织萝求见!”
    一连喊了三声,几乎从不开启的阎罗殿正门轰然洞开,女相阎罗气势汹汹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吓得一干魂体不由得退出好几丈。
    “又是尔……等。”说到最后一字之时,女相阎罗看见了一旁恭敬对她施礼的玄咫,语调便一波三折地软了下来。
    织萝见状,往边上让了一步,才笑吟吟地道:“阎罗大人,别来无恙啊?”
    女相阎罗往玄咫面前走了一步,也不看织萝,“尔等又来做什么?又是何人暴毙?”
    玄咫有些不自在地后退,“小僧……恳请阎罗大人查一查某几人的前世。”
    “好,且等等……你说什么?”轻软的声音到最后忽然变得粗犷,竟是男相阎罗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大概是真的看不惯自家姐妹那丢人的模样了。
    见玄咫不好用了,织萝才走了回来,不着痕迹地将玄咫挡在身后,“小女子想劳驾阎罗大人查几人的前世之事——阎罗殿的规矩我懂,出去之后自会领罚的,大人不必担心。”
    阎罗冷哼一声,“这罪名你想担却也担不到——生死簿上只记人一生功过,待人死之后便会自动消散,若有转世便由转世之人的功过补充,哪里去查前世?”
    “阎罗殿掌生死轮回之事,竟看不到前世来生?”织萝吃惊到失态,一双美目倏尔瞪大。
    阎罗却是十分不耐地道:“本座骗你作甚?若是真的不想给,本座大可直言,你二人联手来抢本座也不放在眼里。”
    按照阎罗的修为,又是在阎罗殿上,的确没有撒谎的必要。织萝盯着阎罗看了许久,终究是信了,却又不甘心地一咬唇,“那可否请阎罗大人告知,何处可查?”
    “呵,区区红线,胆量倒不小。若是在九阙天上,尔岂不是要上到天上?”阎罗轻慢地道。
    织萝也不恼,只是认真地道:“这便不劳阎罗大人挂心了,只求阎罗大人告知一二便是。”
    男相阎罗的样貌委实不算英俊,甚至有些凶恶,那一双眼睛瞪起来约摸有铜铃大,“无处可查,穷尽天上地下,尔等也查不到。”
    “什么叫查不到?”织萝蓦地冷笑一声,“六界之中,竟然没有一处可以查到亿万生灵的前世记载?人界尚有史书,难道神妖鬼魔竟不愿记上一笔?哦对了,阎罗大人虽为鬼界之主,却还要听命于九阙天上那二位……他们命大人不许记录的吧?无有前世,也便无法测算来生,然众生总对未来感到惶恐,不知自己将走到怎样的境地。既然如此,神族想怎样摆布就怎样摆布了是吗?反正……总是查不到的。神族的意思,便是天命了!”
    “姑娘……”这话太过惊人,玄咫忍不住拉了拉织萝的衣袖。
    “住口!此等大逆不道的话,岂容尔乱讲!”阎罗一声暴喝,“红线,你这话是在污蔑天帝!”
    织萝满不在乎地拂开玄咫的手,“是污蔑还是事实,他自己心里知道,不需要阎罗大人来替他操心。”
    “口出狂言!红线,你可知该当何罪?”
    “这不是我第一次讲,是什么罪名我早知道,也不劳阎罗大人挂心。”织萝向阎罗行了个礼,“既然大人这里查不到,那就告辞了。哦对了,今日之事,大人尽管派人通报九阙天,一字一句都不要错才好。”说罢转身便去了。
    “大人息怒,织萝姑娘她……恣意随性了些,并非存心污蔑天帝,请大人见谅。”玄咫也连忙行了一礼,然后跟上织萝。
    直到又渡过三途川、一脚踏在人鬼两界的交汇处,织萝才忽然挺住,轻声问玄咫,“大师,方才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大逆不道?”
    玄咫愣了愣,双手合十,微微垂了眼眸,“若小僧说……其实小僧以为姑娘讲得有些道理呢?”
    “嗯?”原以为玄咫这么正经又正直的人,会对她一顿痛骂,再不济也是一顿说教,但织萝设想了千百种结局,却实在没想到玄咫会这么与她说话。
    玄咫似是豁出去了一般,低声道:“释尊说,人此生的际遇,源于前世的因果积累。今生来世或许是可以测算的。小僧以为释尊说得很是,原本命运应当是在自己手上的,知道也罢不知也罢,都是要靠自己去参悟的,而不是……按照旁人的言语去改变。”
    “哦?想不到大师还会又这样的觉悟。”织萝忍不住笑道。
    玄咫看了织萝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小僧在下山前,方丈曾再三告诫小僧,决不可轻易下山,因为山下有今生最难破除的业障,若是破不掉,今生便不能参悟琉璃界。”
    “那大师遇到了吗?”织萝小心翼翼地问着,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希冀。
    “何谈遇到?”玄咫沉默片刻,才微微挑眉,“是否是业障,旁人说了都不算,只有小僧自己猜知道,如若不然,小僧也不会下山。何况小僧以为,倘若连业障都参不破,哪怕修为功德再高,今后入了琉璃界也是会堕落下来的。”
    织萝闻言一笑,“就凭此话,大师也不该被心障所困。”
    “但愿承姑娘吉言。”玄咫亦笑,旋即又有些苦恼,“可是阎罗殿一行毫无线索……姑娘有何打算?”
    织萝心情大好,只是挥手道:“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且再看看吧。我就不信此事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不肥?给力吧!织萝好久不在线了,应该带着阎王强势刷一波存在感!
    另,明天三八有个活动,全天的,所以。。。更不更待定哈。
    第51章 相持
    “大学之道, 在明明德, 在新民, 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静而后能安, 安而后能虑, 虑而后能得……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意诚而后心正, 心正而后身修, 身修而后家齐, 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郭昊拖长了调子, 摇头晃脑地念着书, 勉强使自己不打瞌睡,却让元阙听得脑袋一点一点地险些趴到了桌上。
    陈宇一直精神不济, 晚上只在书斋待了一个多时辰便回来安寝了,剩下三人还在挑灯夜读,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好在念书是不算吵人的。
    苏文修又飞快地翻过一页,然后搁下书, 对郭昊叹了口气, “表兄,若实在困得紧了,就早点睡吧, 要不明日起来之后望着卷子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不,我不困!谁说我困了?”醉酒之人从不承认自己真的喝醉了,一般驳人的时候就是这一句话,过好张口就来,一点说服力也无。
    元阙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你们不困,我可是太想去找周公了,就不陪了。”说着便随手将书一合,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闭着眼扑了上去,便一动不动了。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郭昊念书的声音更大了,还紧闭着双眼侧过脸去,一副“我看不见就是看不见”的姿态。
    权当郭昊是在念经,元阙闭眼开始酝酿睡意。可惜刚要睡过去的时候,却觉得右眼皮一个劲地在跳动,直跳得他心神不宁。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民间是有这个说法的吧?
    元阙猛地睁眼,直挺挺地坐起身来。苏文修被他吓了一跳,望过来正要问他怎么了,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两人一道望过去,却是郭昊忽地趴在了桌上,额头在桌面重重地撞了一下。
    苏文修不忍直视,哭笑不得地道:“这都能睡过去?”
    元阙凝神瞧了两眼,觉得有些不对,“苏兄,快把他叫起来!”郭昊今天也没怎样,这么重地撞上了桌子却没把自己撞醒,那他大约该是一头死猪了。
    “表兄,快起来回床上睡!”苏文修没好气地推了郭昊一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元阙连忙穿鞋下床,走到郭昊边上,高声道:“郭兄,快起来!该去小考了!”
    这一声没把郭昊叫醒,倒是吵到了陈宇,他掀了被子坐起来,浓眉一挑,怒道:“深更半夜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自己不想睡吵别人做甚?”
    郭昊没醒着,也就没人与陈宇顶嘴,苏文修还赔着笑说了好几声抱歉,陈宇觉得没意思,便又倒了回去。
    元阙试了试郭昊的鼻息,又把了脉,神色有些凝重,对苏文修道:“苏兄,依我所见,郭兄只怕……也是得了那怪病。”
    苏文修脸色一白,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陈宇却又坐了起来,面上带着古怪的快慰,“那还不赶紧把他抬出去?”
    “陈兄你……”苏文修被陈宇的反应吓得目瞪口呆。
    元阙头也不抬,淡声道:“那陈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连你一道撵出去?”
    “你又是什么意思?”陈宇脸色剧变。
    “陈兄,”元阙头也不抬,只是认真地查看着郭昊的情况,口中不停,“下午你为何一觉睡到了日暮、若不是在下叫你一声你还不起来?就算我不说,你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吧?”
    苏文修一心只为郭昊着急,连声道:“元兄,下午你不是说有办法吗?你不是把陈兄治好了么?我求求你,快救救表兄!”
    元阙冲他露出个稍安勿躁的神情,“苏兄莫急,治这病倒也简单,稍后就为郭兄诊治。只不过……你也看见了,陈兄是自己好过一次,也被我治了一次,但难保不会再次病倒。若是不找到这病的根源,难说以后会如何。”
    “病来如山倒,难道是我不想病就能没事的?”陈宇有些急了。
    “陈兄你可曾见过什么人或是得了什么病都已经失了脉息却还能救回来的?”元阙轻笑,“不才真是半点医术都不通,倒是好巧不巧,从小就被几个道士收养了,跟着一群神棍好歹也混了个半吊子。陈兄,你能被我救回来,你说……是为什么?”
    额头上沁出细汗,陈宇的眼神开始飘忽,开口却是一句不相干的,“你……为何会到书院来读书?”
    “这个很重要么?”元阙轻笑一声,“陈兄读书的目的,难道还能与苏兄一样?”
    陈宇面色一白,却未出言反驳。
    “陈兄,趁着郭兄还没醒过来,希望你原原本本告诉在下,若不然……难道陈兄想听郭兄说些不中听的?”
    “元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陈宇眼眶有些发红,“你究竟要我说什么?还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偏偏苏文修还特别配合地拉了拉元阙的袖子,轻声问道:“元兄,你到底在问什么?”
    元阙倒是没理会他,只是慢条斯理地道:“陈兄想必知道,在下的意思是,你与郭兄,甚至这书院里许多学生,其实都不是病了,而是……撞邪了。这邪祟总不至是大喇喇的就在书院里飘荡见谁害谁吧?总该有个缘由的不是?”
    “莫说你此话毫无根据,就算真有邪祟……我素日从不做亏心之事,怎知那邪祟为何要找上我?”陈宇仰头冷哼。
    “若说不是撞上的,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请回来的?”
    陈宇已经顾不上斯文,捶床大怒:“这种歪门邪道,我陈某人不屑为之!何况此举于我而言,有何好处?元阙,你莫以为我是唯一一个病愈又再犯的便对我疑神疑鬼的!既然你说你是个半吊子道士,我还怀疑你呢!”
    元阙淡淡一笑,“陈兄何必如此激动?将那日你自己说的一句话还给你——又不是只有桐山书院这一院之人参加秋闱,就算把他们都杀光了,难道就能保证考上状元的人是你了?不过陈兄也该知道,民间有句话,远乡的神佛拜不得,因为……请神容易送神难。”
    陈宇闻言忽然脸色一白,死死瞪着元阙,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看来陈兄是不想说了。也罢,还有个郭兄在呢,问他总是好的。”元阙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又对听得云里雾里的苏文修道:“苏兄,劳驾把郭兄扶起来,摆成五心向天的姿势。”
    骤然被点名,苏文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被元阙叫了好几声,才慌忙过去帮忙把郭昊扶好,期间眼神却几次偷偷瞄向面色逐渐阴沉的陈宇。
    郭昊失的元气却比元阙想象的要多,一起送给他这么多,元阙收势的时候有些头晕。
    但郭昊到底是踢惯了蹴鞠的,身子强壮,一口气缓过来之后便“腾”地爬起来,中气十足地道:“我刚刚是睡过去了?”
    “不,你只是病了。”元阙神色平淡地说着。
    “病?什么病?我好着呢!”郭昊皱着眉就反驳了一句,旋即又愣了愣,试探着问:“你说的……是、是那种病?”
    元阙拼命不让自己想歪,一本正经地点头。
    郭昊大怒,跳起来对着软在床上的陈宇痛骂:“一定是跟着个遭瘟的待久了,所以才会被过上的!我说什么来着?就该把他送走的!”
    这一句苏文修都有些听不过去了,连忙低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元兄同样住在这间屋,几乎同食同寝,我们怎么还好好的?”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家伙对我格外看不顺眼,自然先过我。”
    “哈,你也太瞧得上自己了,我瞧你什么时候不顺眼了?我可是从没把你瞧进眼里。成日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只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便不思进取。我真是瞧不顺眼的,那夜只有一个苏文修罢了。”
    “你!”郭昊暴跳如雷,就要冲上去和他理论,被苏文修死死拽住。
    同样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元阙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淡定,“郭兄先坐,容在下把话说完可好。其实郭兄与陈兄都不是病了,依在下所见……二位乃至那些病倒的同窗,都只是撞了邪祟而已。”
    “撞了邪祟,而已?元兄,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了!”郭昊惊道,“可也不对啊,如果真是能让这么多人撞到,他又是怎么藏在书院里的?我们又是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就要问郭兄你自己了。”元阙微微扬起嘴角,“我们这间屋里四人,你与陈兄撞了邪,而在下与苏兄却好好的,其间必有什么你们见过的人、做过的事而我与苏兄却是没有的。”
    郭昊一脸茫然,“这不可能啊,我和阿修一直待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能有什么事是我做了而她不知道的?”
    “真的一直在一起?苏兄总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是需要回避的吧?”元阙感觉自己已经是在“循循善诱”了。
    “嗯?见我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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