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指的那几位驸马身边可只是通房的丫鬟,说打发便打发了。可与杜晗昱有婚约的那位姑娘,是从五品通政司左参议,官阶虽无多高,但掌上明珠也不是任人玩弄一番便轻易罢休的。”
    福成眸中精光闪动:“你是说安排他俩……”
    浣纱晏晏笑着摇头:“只安排他俩还不行,这场面儿还得足够大!大到让他们事后连想哑巴吃黄连忍气私了的机会都没有。”
    福成眼睛灵动的转了转,似在展望那一刻的画面。比起杀了杜晗昱来,这不失为一个上好的主意。嘴角噙笑过后,忽而眉头又蹙起:“不过这场面要如何安排?本公主又轻易出不得宫……”
    浣纱勾起一抹谄笑:“再有七日便是乞巧节,宫中必将设宴,公主便可借由想亲睹准驸马风采,让首畏大人将他例入宴请名单。其间私信邀约其后宫会面,他必不敢不来。此举虽略失公主风仪,但事已至此,也无需再拘小节。”
    “届时公主亦可依例邀未出阁的朝臣之女,同登九引台,穿针乞巧,以祀牛女二星。得巧者赐琥珀酒一杯,杯中再……”说到这儿,浣纱嘴角那抹笑意便化开了,显得越发诡谲。
    她自不必点明福成也已会意。杯中再放点儿媚药,将那姑娘找间空屋子一扔,再写封信将杜晗昱骗来后宫。
    浣纱眼珠子一转,忽地又想起一茬儿:“公主,若是有法子邀首辅大人一同去揭露这幕就更妙了!纵他再想将您赐给杜晗昱,想必那时也无从启齿了。”
    福成脸上终是淡出今日的第一抹笑容。
    此计可成。
    ***
    皇极殿的偏殿内,几位刚刚自潮州水患之地返回的大臣,正禀述完潮州水势意欲退下。
    岑彦这厢带着个黑布包裹的方方长长之物进来,先立在一旁等诸臣退下,才来到首辅大人身前恭敬行礼。
    “起身。”谢正卿手中刚端起青瓷茶碗儿,轻啜了一口随后又放下,放下时的动作虽稳,那碗盖儿却还是跳了两下,显露出几分压抑不住的躁气。
    岑彦意识到潮州形势不甚好,握了握手里的东西,踌躇着是否该换个时辰再提此事。
    谢正卿瞥见了他手中东西,语气平淡的询道:“东西取回来了?”
    “是,大人。前两日便派人去取回来了,只是您一直住在褚玉苑未回宫,故而他们今日才呈上。”说着,岑彦躬着身子,双手将东西呈至首辅大人眼前。
    谢正卿面色无波,眸中淡然,只随意的伸手将那黑布撩开了个角,确认这个雕板正系他所寻的那张后,便将那布角复又合上。
    轻飘飘了说了句:“熔了。”
    岑彦眉心微皱,带着几许愤愤的不甘:“大人,苏明堂此举实属大逆不道!当真就此放过?”
    谢正卿抬眸看向岑彦,那眸色辨不出喜怒,明明凌厉依旧,岑彦却觉锋芒已敛。
    须臾,谢正卿愈加释然道:“罢了,一个小小文官,卖弄文字逞几句口舌之勇,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何况那丫头拼了命的四处寻回,想来亦是起了悔悟之心。”
    再说她时而胆小如鼠,莫说将苏家治罪,怕是训诲几句都能给吓哭了。
    第四十章
    入秋的时日已久, 金风渐渐令苏府院子里的枫树飘了红。天气越发的冷,头顶却正是艳阳骄骄。
    霜梅哄了几次, 苏妁就是不肯顶着那头金钗步摇从闺房里出来。
    自打七日前接了宫里送来的邀函,她就每日心事重重。今日七夕, 也到了进宫赴宴的日子, 苏妁便愈加打起了退堂鼓。
    霜梅一脸愁容的看着她, 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金的错觉。嘴上不住的劝道:“哎哟我的姑奶奶, 进宫就是得穿成这样打扮成这样才行的!”
    苏妁往铜镜里瞥了眼,珠围翠绕,浮翠流丹,不由得眸中带怨:“进宫又不是出嫁, 戴那么多发饰,还将嘴涂的这么红!还有这双手……”
    说着, 她将一双嫩如柔荑的纤手举至眼前,只见那用凤仙花绘染的十指蔻丹,灼灼夭夭。
    霜梅上前按下她的一双手, 急切道:“小姐,您如今觉得夸诞的这些装扮, 放到宫里那都是最不起眼的。平日里您在家爱怎么素面朝天都没关系,可进宫您也好歹顾顾老爷的颜面。”
    苏妁站起身来,尝试着走了几步, 眼神儿不自觉的往头两侧飘去,跟着那步摇一晃一晃……
    她也明白霜梅的话在理儿,可戴着这些东西只觉全身上了枷锁般, 头似有千金重。
    ……
    一个时辰后,苏妁已顶着满脸的不情愿,下了马车。
    这才刚过筒子河,禁卫就不许私府马车再往宫内行进了,要她下车走着去邀函所写的畅欣园。
    原以为大家都一样便罢了,可才走没几步,苏妁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翰林院学士汪萼之女,应福成公主邀约,今日进宫赴畅欣园随公主一同乞巧。”
    “噢,既然是汪大人府上的千金,马车放行。”
    身侧马车辘辘驶过,苏妁稍稍侧身回避。心道,哼,原来紫禁城里也会看人下菜碟啊。
    直到那马车渐行渐远了,她才继续沿着同样的道路前行。自从千秋节那日,她就知汪语蝶这个姐姐她是认不起了。只是想到过会儿在畅欣园还将一同乞巧,她又觉得有些别扭。
    至今她也想不明白,那个福成公主到底为何邀自己来。
    想了一路,愁了一路,直到苏妁觉得腿脚实在累的有些撑不住了,便躬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歇歇。
    这一歇,她才看到身后的一辆黑檀木小马车。马车不大,却是华靡非常,紫绸装裹,暗镶琉璃,车帘缀着的流苏上都串着玛瑙珠子。
    意识到这车上坐的定是位不凡的贵人后,苏妁也不敢失礼,微微颔首过后继续往前走。
    可又走了一会儿,她发现那马车还是紧跟在自己身后……她快,它就快些;她慢,它也慢些;她停,它便驻下。
    这委实把苏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听说宫里主子们若是看哪个杂人不顺眼,张口就赐一丈红!自己该不是挡了这位贵人的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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