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的眼睛像两颗闪亮的星星,盛满了璀璨的、温柔的光芒。四九看呆了。
    “要不,你晚上留下吧?”
    赵昊笑意更盛:“总算等到你主动一次,不过现在还不可以。我们未成亲前,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不行,今晚回去就找王珏来,早日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我才能安心。”
    走前,珩之再次亲了她,这一次是温柔的、克制的。
    三天后,下人来报,梁王府的兰夫人来了,说要拜见自己。
    四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兰夫人就是阿兰。
    “荣王爷和王妃呢?她可是已经拜见过了?”
    “王爷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今儿是初一,府中初一至初五是给下人发放月俸的日子,王妃正忙着,见了兰夫人一面,听说找的是您,就让直接带过来了。”
    刚到正厅,正坐着发愣的阿兰看到她嗖的站起来:“小姐,三司使王大人昨晚遇刺,没了!”
    四九大惊,前几天珩之才说要自己认到他家,怎么转眼就出了事?
    “这是王爷让给您的信,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接过信,四九三两下打开,打眼一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昨夜,三司使王大人从户部回府后,突然听到后院一声惨叫,声音十分凄厉。王大人不顾下人阻拦冲进后院,只听他大喊一声:“六娘!竟是你……”便再没了声息。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也一个都不见出来,外面的下人一个个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等大着胆子结伴进去一瞧,那景象惨不忍睹——
    王大人极其妻子儿女一家五口,外加院子里的仆妇丫鬟一共十三余口,全部惨死。
    听见了的人说,死者面部青黑、口吐黑血,叠罗汉一般,横七竖八躺在院子里。
    崔王氏六娘怀里紧紧抱着两岁多的稚儿伏趴在地,她背后是三道长长的血痕,应是被利器所杀。
    而不远处的王大人更是身中数剑,倒在血泊中,他怒目圆睁,死而不能瞑目。
    珩之说,王珏主管三司财政,这些年唯上命行事,从不曾结下仇敌,不过是三天前来过一趟梁王府,不知是否因此连累了他?
    “因此,此案未明前,婉婉切不可出府。况,珩之困于此事也要忙碌些时日,暂且不能过府探望,万望婉婉保重。”
    四九怔怔站着,半天才回过神来:“所以,王爷才让你来了?”
    阿兰点头:“王爷他怕自己太打眼,这时候过来会给小姐招来别有用心之人,所以才让妾代为转告。还有,王府给小姐制的衣裳都做好了,王爷便让我一同给您带过来。”
    已是十月末,秋霜渐起。夜里更深露重,四九在床上塞了枕头,弄成有人睡觉的模样,掀帘看了外面正在熟睡的小丫头子,这才开了窗,摇身一变,化为一道光,飞了出去。
    四九总觉得王珏一家的死有些奇怪,一般人刚死面色还未怎么变,怎么会是青黑色,况且吐黑血,感觉更像是中毒。可是,王大人回府时,内院并不平静,似乎王夫人还发出凄厉的喊叫,这不该是中毒的样子。可不是中毒,为何如此之快的时间里,近二十口人死绝?这速度就是砍瓜切菜也没这么快吧?
    四九被府外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摔倒在围墙下。
    怎么回事?有人给府外设了保护屏障?她立马想到珩之。
    可是,他并没有法力,这种神仙精怪才会的法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四九不甘心,又试了几次,仍然次次被反弹回来。
    围着围墙走了几圈,四九从空间舀出一斛碧水往空中一泼,顿时,以荣王外宅为中心的天空中现出一弯紫色穹顶,然后紫光一闪便消失无踪,禁制解了。
    幸好,碧水可以解除禁制,不然,今日连大门也别想出去。
    四九正庆幸,一跃跳下府外的围墙,却被面前站着的人吓了一个倒退。
    “善哉善哉,既然他有心保你,施主又何必执着?”
    果然是珩之,看着眼前手执法杖的和尚,四九心中了然。
    “无尘大师何出此言?我并不需要他保护,况且,我有自保能力,而他没有,该我帮他才是。”
    面前的和尚又道了声善哉,嘴里念念有词:“你就是他命中的劫,如何保他?施主回去吧。”
    四九不解,合手行礼:“无尘大师,当年寺中您和他弈棋时还说,他会有大造化,如今为何又说我是他的劫?难不成,我会给他带来灾祸吗?还望大师指点。”
    无尘慧眼如珠,看了她一眼,合手闭眼:“也罢,万物自有定法,强求不得。你若坚持离开,老衲也不加阻拦,只一言,以仁心引仁心、以善意报善意。切记切记!”
    四九无奈,明明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痛快讲出来?这么文邹邹的,还充满了哲学的思考,她根本不懂啊。
    还想再问,一抬眼,那和尚已经不见了。
    唉,算了,且走且看吧,反正她不会害他呀。
    王珏一家上下二十口人,尸体都暂时停放在大理寺,等待仵作和提刑官研究出个结果来。四九直飞大理寺。
    “要去你去,我不去!今日梁王爷都说了,王大人一家极有可能是被妖怪所害,这里阴气这么重,谁知道净房里会不会冒出一只鬼来?我宁愿拉在屋里,就是臭些也不愿意出去招鬼!”停尸房外重兵把守,四九正想化成小飞虫进去,打开的五感突然听到隔壁公房里的声音,脚步顿了顿。
    另一个小吏紧跟着说道:“梁王爷只是说疑似,疑似懂吗?”他的声音似又压低,对着另一人耳语:“寺卿大人刚还说,王大人生前与梁王走得近,怕是被政敌所杀,为了断梁王臂膀而已,什么妖怪,我看哪,不过是王爷顾忌荣王也在,怕伤了兄弟情面才这么说的。”
    “不是说荣王和梁王感情极好的吗,怎么会互相攻扞?”
    那小吏咦了一声:“皇家兄弟之间哪来的感情?那都是表面功夫,私下里还不知是什么嘴脸呢!”
    珩之和赵云的感情自然是不用质疑的,可是,珩之为何说怀疑是妖怪所为呢?
    “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得得得,你不去我自己去!”公房门被打开,一个小吏嘴里叽叽咕咕往停尸房旁边的净房跑去,门口的侍卫看了他一眼。趁此时机,四九飞快变身飞了进去。
    38.着道了(第二更)
    一股似有若无的腐气弥漫在空气中, 不是人死后的那种气息,而像是……四九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闻到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看到死者青黑的面目,四九一下子想起来。
    当日在苏杭, 雉鸡精曾放出一种黑雾, 就是这种气味。她们用水流屏障挡开了,但遇到黑雾的屏障却滋滋炸响,仿佛水入油锅。可见, 那黑雾的可怕。若是那黑雾被人吸入,是不是就是眼前这样子?
    还有崔氏六娘背后的三道伤痕,和雉鸡精那爪子抓出来的印记极为相似。
    四九心里沉甸甸的,雉鸡精来到京城了吗?他为什么要杀王珏?向珩之示威?或者, 向自己示威?
    默默将白布给死者重新盖好, 四九准备使用灵力探查京城是否有别的妖怪存在, 此时又在何处?
    “为什么要杀我孩儿?我夫君忠君爱民, 从不曾作恶,你为何要杀他?!”忽而耳中听到虚无缥缈的喊声,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轻柔虚弱的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四九转身,看到一道虚影在停尸房门口摇晃。
    停尸房每具尸体床下都点着一盏长明灯, 以为死去的人指明去往阴间的路。那女鬼正是惨死的崔王氏六娘, 因为巨大的不甘和怨气, 她的魂魄勉强附着在灯盏中, 这才没有彻底消散。
    “为何没有去阴曹地府?”想到她的凄惨遭遇,四九顿了顿继续说:“你们无辜惨死,朝廷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们报仇的,在人间逗留太久,你就不能投胎转世了。”
    “你和那妖精不是一伙的?”
    四九:“……什么意思?”
    听六娘道出家门惨祸的真相,四九又惊又气。
    果真是雉鸡精!
    “那妖精突然从天而降,周围的丫鬟婆子还没来得及喊叫,便被一阵黑雾扼住了喉咙,继而一个个倒地吐血而亡。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从房间里跑出来一看,那妖精正举着我成儿,就……就……狠狠摔到地上……我扑过去没有接住他……”六娘形容悲伤已极,面目模糊,几乎泣不成声。
    她此时只是魂魄,形魂本就不稳,这样一来她几乎要飘摇欲散了。四九忙使出灵力帮她固形。
    好一会儿,六娘才又说道:“我夫君听到声音冲进来,正看到我惨死在他的铁爪之下,正要上前打斗,就见那妖精摇身一变,竟……竟是圣人身边炼丹药的道士!他一时怔住了,就被那妖精一剑……”
    “那道士极得圣人恩宠,夫君曾说,圣人最为信重他,很多事都是他替圣人做的。难道,灭我全家也是圣人的命令?为何?!”
    难怪!难怪王珏死前不能瞑目。见家人惨死,还是死在圣人身边人手中,他半生兢兢业业为了朝廷,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想不明白,圣人为何如此待他?
    “那王大人的……在哪里?”
    六娘凄然:“我不知,也不知他是被那妖精施了法还是已经被无常带走,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他。”
    四九没看到有被禁锢的灵魂,也不能说什么,只说这就去找那妖精,若是发现王大人的魂魄定会助他早日投胎转世。
    “你也不要怨念过深,也许不是圣人的意思也未可知。不如早日去投胎,梁王爷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四九义愤填膺,她想,珩之若是在此,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姑娘虽也是妖,却有一颗仁善之心,若能为我夫君孩儿报仇,六娘来生必结草镶环以报!”
    说完这话,六娘的魂魄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叫,继而渐渐飘散了。周围一阵阴风吹过,门口的侍卫瑟缩了一下。
    看到她终于怨气消散去投胎了,四九按耐不住,狠狠咬了咬牙,这个雉鸡精实在该死!她瞬间化为一道光飞往皇宫内苑……
    而在另一边,赵昊比四九更早想到这一节。
    他亲去看过,王珏一家的死状实在不像人为,而根据抓痕和死状,他心中便渐渐有了计较。只是,王珏死前说的话,很明显是认识那人,难道……那妖精早已隐藏到父皇的身边了吗?
    赵昊首先怀疑到撺掇父皇的道士身上。那条鲤鱼精说道士只是西山的一个普通人,可普通人怎么会知道许多传说能够长生不老的歪门邪道?
    若那道士真是雉鸡精所化,王珏之死便能说得通了。王珏面上是保皇派的三司使,实际早在三年前就是自己这边的人了。杀了他就是断了自己一大臂膀,毕竟掌管朝廷的财政命脉,他的位置太重要了。
    而且还是在过府第二天被杀,分明是他的立场被怀疑了,顺便还可以污蔑自己结党营私。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难不成他还想颠覆皇朝、自立为帝?
    况且,那妖精法力高强,为什么不直接冲自己来呢?
    “魏王远在荆州,而梁王和荣王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气息,让人觉得不安心。”黑暗的角落里,一双阴鸷的眸子紧紧盯着帷帐重重的内室,高床软枕上正躺着一个体态臃肿的黄袍男人。
    “而里面那个,又有帝王之气护体,更加动不得。……看来,挖心之事只好先放一放,先吃了那小美人儿再图其他!”他心中暗自思肘,重又坐回角落的椅子里,期待着收获陷阱里被捕的羔羊。
    “义父圣明,想来那妖精一会儿就该来了。”
    景阳宫是皇帝寝宫,也是皇帝开炉炼丹的地方,此时灯火通明,许多着道袍的内侍进进出出、忙着烧炼丹炉。
    皇帝精神看起来十分不济,阖眼靠坐在躺椅上,即使如此,还是不忘亲自督促炼丹。
    皇帝左边站着一个面容白净的内侍,他嘴角微翘,仿佛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
    另一边,一身道袍的男人生的贼眉鼠眼,手中拂尘一打,咳了两声:“今晚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能不能成就看今晚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雉鸡精应该就附身在那道士身上,虽然吃了定水珠后修为大增,但要打赢他四九还是有些心虚,更何况一想到雉鸡精尖长的喙,她就心中发怵。
    等了一会儿,道士也许是要如厕,他拱手对皇帝笑着说了几句什么,就迈着短腿去了侧殿,四九自然尾随过去。若是趁他不备,先来一击致命的,接下来肯定就会容易很多。
    夜深人静的后殿突然传出一声痛叫。屋顶的黑猫顶着晶亮的眼睛‘喵’一声跳下房梁,消失了。
    四九兴奋地将晕过去的道士三两下捆了,捻了个水决,就有透明的水流屏障将他包裹起来。别小看这屏障,它既可以是保护罩也可以是催命罩,牢固程度比起黑蛟那捆仙索也不差。妖精在里面法力会一点一点消失,等三天后,这里面就只会剩下一只死翘翘的野鸡而已。
    咦,他怎么还没有被打回原形?
    四九正疑惑,突然感觉背后一道无形的压力压下来,她惊觉转身,一身黑毛的雉鸡精从天而降,圆睁的鸡眼、尖长的喙,他爪下现出一团巨大的红光向她袭来……四九吓得心都停止跳动了。
    雉鸡精不是已经被水流屏障缚住了吗,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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