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内心是拒绝的。这个蝾螈如果小一些还好说,可它张牙舞爪铺满了整个手臂,再从手臂延伸到手背,最后爬到手指上。
    从哥不是怕疼,但若是要带着这样的纹身回到自己的家乡,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正常转业的。
    在他的家乡里没有人做那么大的刺青,甚至大部分人都认为刺青是坐过监或捞过偏的人才有的标志。
    “我……我能不能换个地方纹。”从哥刺探着问。
    阿大转过身来,平躺一会,又侧头看他。
    “我说什么,你就照做。”
    “可如果我一旦纹上,我、我就——”
    “我可以随时废掉我们的关系,”阿大冷冷地道,“你不让我搞,我暂时可以忍你。但如果你和我没有了这层关系,到时候我让全村的人和牲口来搞你都行,你自己选吧。”
    从哥心头一凉,默默地咬紧牙关。
    阿大的脸上真的难以辨识出情绪,如果说上一秒从哥还为自己阵营的人对苦山村民犯下的罪行愧疚不已,那此刻他因着阿大的威胁,心里头又只剩下害怕了。
    他确实无法理解苦山人,也无法知道阿大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看法。他以为要做那事,必然是有好感才会想做。所以既然阿大愿意收他,至少也应该对他有点兴趣。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或者说阿大可以随时控制住全部的兴趣。
    第二天醒来穿戴完毕,阿大便解开了他的链条。稍微吃点早餐后,就他带到了三婆的屋子。临走之前阿大不忘嘱咐三婆的两个儿子,要他们看好从哥,自己傍晚会来接,除此之外不要让从哥离开这里半步。
    三婆是一个纹面的女人,两个儿子的身上也刺上了不同的图腾。有蝾螈,有ha///蟆,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不知道是文字还是图腾。
    从哥的左手被鲜血染红一次,被燃料上了三次。那图腾真是一针一针扎进去的,火烧针,针扎肉。
    每扎一下,从哥的头皮就麻一下。
    其实针扎并不是很痛的感觉,何况在这么做之前从哥还喝下了一些带着药味的烈酒,降低了感官的敏锐度。
    但药酒起效很慢,最疼的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所以他可以清醒地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针,什么时候又会下第二针。
    先是一点点鲜血,然后越来越多,小溪汇聚成河,河又融合成海。最终整个手臂湿漉漉的,时不时再被三婆手里的一张拭布摁压擦抹,吸走碍眼又多余的鲜红。
    他扭头看了几次自己的手臂,最后等到药劲愈发上头后,便选择闭上眼睛,把脸侧过另一旁。
    淋燃料时从哥终于放松了下来,冰凉的燃料倾泻而下,顺着肩膀一路过到指尖。
    从哥再要了一碗药酒,接着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48章 第章
    在梦里从哥又看到了那座城墙,城墙上依然站着一群披霞戴冠的戏子。从哥仍然是一个人驱车前来,下了车便抬头望着顶上的人。
    他看得清楚每一个人的脸,分辨得出不同脸谱上的油彩。他不懂戏,所以他分不清他们的身份。他希望他们可以说话,说通用语好,说土话好,只要说话,他便能从声音里知道更多的讯息。
    可他们就是这样望着他,一动不动,仿若雕塑。
    从哥收回了目光,再抬头时,他却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满城墙的骸骨,真就像阿大说的那样全是没了肉身的架子。
    从哥双膝一软,一下子坐在地上,他惊慌失措地再抬头看城墙,一切却又恢复原样。
    从哥醒了,三婆纹面的脸正对着他。他轻轻抽了一口气,扭头检查自己的胳膊。
    胳膊有血,有染料,还有一些刚刚凝固的伤口,以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肿。
    三婆给了三个药包,她说回去熬,凉了就敷着。晚上敷,敷到它干为止,敷三天就会好。
    从哥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便被两人拦下。
    此刻已夕阳西下,他问那两个人要了根烟,抽完一根,阿大便准时地来了。
    那一刻从哥只觉得脑子还是昏沉的,手臂还是刺痛的,整个人浑浑噩噩,什么都想不清楚。
    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改变他和阿大关系的夜晚,也绝对料不到他俩关系突入的同时,自己的命运也在悄然变化着航向。
    阿大一路上跟他交代着,让他被骂被打就受着,问他和自己的事,就说自己愿意的,想跟我的,“不要摆出一副硬骨头的样子,阿姐对你们这些人恨得很,别逆着她来。”
    从哥一直嗯嗯啊啊地应着,头晕脑胀地走在被夕阳铺成橙色的土地上。
    阿大的屋子和阿姐的屋子相隔不远,可和三婆的住地离得远。走了好久,走到从哥都开始冒汗,阿大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看,那是一幢两层小楼。之前从哥有见过,就在会堂的后方。会堂的空气是暖的,可不知为何绕过会堂再没入小楼,瞬间就感觉周围的气温下降,突然变得寒冷起来。
    阿大推开门带他进去后,从哥才总算清醒了一点。
    那天晚上从哥被打了,被打得很惨。房间里不止有阿姐一个,还有陪着阿姐的一个帮手。
    这帮手精瘦,手臂上也没有蝾螈,他的蝾螈是趴在胸膛的,此刻他光着膀子,那蝾螈便张扬地对着从哥。
    阿姐上前,还不等阿大说“跪下”,就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从哥噗通一声趴在地面,接着腹部就被狠狠地再踢了一脚。
    阿大赶紧拦住阿姐,说阿姐,让他讲话。你这样打,他讲不出话。
    说着把从哥拽起来,让他跪好,命令他——“叫鸭姨。”
    从哥双手撑在地上,不敢抬头,喊了一声鸭姨。
    阿大又说,磕头,多喊几声,说你错了。
    从哥狠狠地吸着鼻子,这一脚踹得他人都懵了,不得已只能用力地甩甩头,拼命地把神智凝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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