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笑不出来,不知为何,心里还隐隐有些恐惧及后怕,只觉得从尾骨处传来阵阵凉意,直到心房,浑身凉飕飕的,心底有些发寒。
    这种莫名的不安,令纪鸢无端有些心慌。
    她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忽而间隐隐有些惧怕。
    纪鸢紧紧捏着帕子,这时,尹氏过来了,一边替霍元昭整理,一边满脸惊诧道:“竟然有这事儿?是二公子跟你说的?”
    这里的二公子自然指的是萧家二公子。
    原来,在上个月月底时,大哥霍元擎随着太子一道前往河北剿匪,带上了萧二一道前去历练,萧二在河北呆了半个月,在成亲前几日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霍元昭闻言复又来了劲儿,连疼痛都顾不上了,只咬着发麻的舌头,激动连连道:“可不正是?他说他亲眼瞧见的…”
    “怎么会生了这样的事儿,那将人救回来了不曾?他们将那帮子恶匪都给剿干净了么?”
    “哪里就那么快,那土匪帮子将土匪寨子建在了深山老林里,易守难攻,他们还是在山下埋伏了半月才摸清了底,萧二跟大哥一道偷偷摸到寨子里打探情况这才无意间瞅见了那魏蘅——”
    之后,萧二就赶回京城成亲,大哥随着太子一道留在了河北继续剿匪,对于之后的事情,霍元昭便不甚清楚了,不过,想来那土匪寨子必定是大哥的囊中之物。
    霍元昭才没功夫管那魏蘅的死活,她本身对那魏蘅讨厌的要命,又加上回那小妮子竟然欺负纪鸢,只觉得坏人有坏报,当真是快哉,当初萧二告诉她时,她只恨不得立马飞回来将这个好消息与纪鸢分享,生生憋了两日,今个儿回门,便是连在宴会上都有些坐不住了。
    眼下,一股脑的说完了,却见纪鸢听了脸上无甚表情,霍元昭顿时皱了皱眉道:“怎么,纪鸢,这么大个好消息你听了如何没得半点反应,是不是高兴得过头了,嘿,现如今,魏家还在四处寻人,怕是这会儿还压根不知晓她们的女儿正在给人家当压寨夫人了,这事儿他日要是传了出去,看他们魏家往后还如何自处?还百年世家,就这德行,我看这百年世家的名头也快要到头了罢…”
    霍元昭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通,一直到实在口干舌燥了这才消停下来,而纪鸢也慢慢平复了一阵心情,极力的收起自己的思绪,忍不住问了霍元昭一句:“那群恶匪是不是十分凶悍?你可知你大哥何时归来?”
    霍元昭道:“自然凶悍,听说那土匪头子当年可是行军出身的,是个不好对付的,要不然也用不着朝廷直接派兵了,不过纪鸢你放心,咱大哥是什么人物,管他是哪路妖魔鬼怪,遇到了大哥这尊大佛,就没有收服不了的,你就甭担心了,至于何时回来,萧二说快则七八日,慢则半月,准逃不过这几日的。”
    这个话题歇下后,霍元昭这才得以抽出空闲来,好好回答尹氏的一百零八问,从轿子被抬进萧家的那一刻起,一直问到了今儿个出发回霍家这三日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恨不得将萧家每个下人都叫什么名全部给问出来,这才能够放下心来。
    纪鸢也曾经经历过的,眼下,只笑眯眯的看着霍元昭走她当时走过的路。
    好在,霍元昭气色极好,心情也似乎极好,有些小羞涩,但更多的却是一如既往的潇洒肆意,想来,在那萧家的日子过得十分快活,纪鸢跟尹氏总算放下心来。
    一直到了午膳后,那萧二公子才被二老爷放行,跟着霍元昭肩并着肩一道前来探望尹氏,对方彬彬有礼,即便是对着尹氏这么个妾氏,也依旧是恭恭敬敬的,瞧得出来是发自肺腑,约莫是因着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小两口立在一起,一个英姿煞爽,一个活波娇俏,着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自萧二来了后,纪鸢打了个招呼便未曾久留了,直接回到木兰居。
    回到木兰居,纪鸢直接歇下了。
    抱夏伺候纪鸢歇下后,跟凌儿两人坐在外头隔间的软榻上,一人拿着针线在做鞋子,是一双小小的虎头鞋,一看便知是在为未出世的小主子给准备的,另外一人在帮忙分线。
    抱夏绣着绣着,视线忽而往床榻方向瞅了一眼,琢磨着主子该是睡着了,忍不住拿胳膊蹭了菱儿一下的,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怎么瞅着主子打从姨娘那边回来便一直心事重重的,今儿莫不是发生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了?”
    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莫不是是三姑娘在萧家…遭了什么事儿不成?”
    这日是三姑娘霍元昭回门,如今满府上下哪个敢给她们主子脸色瞧,抱夏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一遭。
    “哪里的话,三姑娘那里好着了,跟姑爷恩恩爱爱,浓情蜜意,两人恨不得黏在一块,能遭什么事儿?”
    菱儿笑着道。
    “那是怎么了。”
    “是关于那姓魏的。”
    “魏姑娘?她怎么了,她不是早就离京回老家了么,怎么着,又回来了?”可是,一瞧菱儿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又觉得有些不大像。
    “不是…”果然,不多时,只见菱儿神神秘秘的凑到抱夏跟前,比只见霍元昭还要来得激动,只噼里啪啦的说的好是一番激烈亢奋,末了,想到自那之后,只见主子的情绪忽而变得有些不大对劲了起来,菱儿又转喜为忧道:“恶人有恶报,明明是一桩好事儿,不知主子怎么地,一回来便心情低落了起来了…”
    菱儿百思不解。
    抱夏听了却是大惊,只愣愣的睁大了眼,好半晌这才缓过神来,只怔了怔,道:“阿弥陀佛,竟…竟然生了这样的事儿?”
    菱儿却鼓了鼓脸道:“这有什么,那叫罪有应得,我半点都不会同情,一想到咱们主子肚里的小主子差点叫她害了,我还觉得这样太过便宜她了呢,你想想,现在世人皆知河北的地界不太平,连皇上都惊动了,下了旨意去剿匪,明明知道世道不安稳,怎么就偏偏要送上门呢,她魏蘅要回魏家,又不是非得只有那一条路可走,明明知道恶匪猖獗,就不知道绕道而行吗,说到底,还不是对方眼睛长在了脑袋顶上,不将任何人瞧在眼底么,这叫自食恶果,由不得人同情。”
    菱儿夸夸其谈。
    抱夏却微微愁眉,喃喃琢磨着:“那主子这是如何…莫不是在担心大公子不成?”
    抱夏只觉得有些费解。
    拧着眉,苦想了许久,依旧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不成是担心在那河北,那姓魏的又要缠着公子不放不成,莫不说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就连她们主子,也从来不是个伤春悲秋之人啊!
    里头寝榻上,纪鸢躺在被子里,闭着眼,将二人低声絮叨都停在了耳里,不多时,将手伸到了枕头底下,将那枚玉扳指给摸了出来,纪鸢盯着定定的瞧了许久,不多时,只将扳指紧紧握在了手心里,可是,如论暖了多久,这枚通体透凉的玉扳指依旧是冷冰冰的,正如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那霍元擎从来都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
    终究,提了一个多月的心,担心了一个多月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232章
    天气越来越冷, 到了十一月初时,总算是接到了大公子的来信。
    是在那日午后,纪鸢孕吐反应终于止住些了,许是肚子里的孩子在渐渐长大,那日午膳用得有些多,完了后,还灌了一大碗药, 胃里撑得慌,便由菱儿扶着在花圃里来回走着,消食。
    才刚扶着肚子走了没两圈,只见芍药那丫头没规没矩的迈着大步往里冲,边跑边兴冲冲喊道:“主子,主子, 大公子来信了, 大公子来信了——”
    一时激动, 忘了规矩, 直接横冲直撞的冲到了屋子里, 然后, 被黑脸金嬷嬷给逮住了, 哭丧着脸,拉拢着肩, 跟只小小丧家犬似的退了出来, 立在门口, 四下瞧了一眼, 见纪鸢立在花圃里,又立马撒腿跑了过来。
    纪鸢反应过来,亦是立马提着步子迎了过去。
    一见到纪鸢,芍药顿时转忧为喜,只咧着嘴笑嘻嘻道:“主子,是公子的信,公子给您的信!”
    这是霍元擎离京这般久,第一回 往府上,往她手中送信,也是纪鸢打头一回收到了外出出门公干的男人的信件,这样的感觉,有些新奇,有些激动雀跃,同时,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不是说了少则七八日,多则半月便能回么?
    眼瞧着过了十多天了,人没盼回来,倒是将信盼回来了,信回了,那人是不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纪鸢兴奋又沮丧的将信拆开,捏着厚厚一沓,可是,信件的内容却十分简单,只有寥寥无几几个字:半月后归来,勿念。
    末了,第二句写着:里头是此次剿匪的收获,收好。
    纪鸢将这张薄薄的信纸翻来覆去,将正面瞧完,又将反面仔细寻了寻,当真就这么几个字,没多再多了?
    纪鸢不由轻轻皱着眉头,顿时只有些哭笑不得,简直一如他本人,惜字如金的可以。
    所谓家书,难道不是应该絮絮叨叨的,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话么,去了一个多月,亏得她还屏息期待了好一阵,未曾想到,就这么几个字,纪鸢只有些无奈,不过,待仔仔细细研究了许久后,似乎瞧见第一个字,半月的半字第一点的比划有些奇怪,瞧着不像是一点,倒像是滴落的一个小圆点被润成了一个笔划。
    莫不是对着这封家书琢磨了许久,最终仅仅只琢磨出这么几个字来?
    这般想来,纪鸢又觉得有些好笑。
    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菱儿见了,捂嘴打趣道:“主子,公子在信上可是说道了什么趣事?瞧您乐得都合不拢嘴了,给奴婢几个说说,也让好奴婢几个乐乐…”
    纪鸢却早已经将信件整整齐齐的叠好了,随即,小心翼翼的,如若珍宝似的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好似压根没听到菱儿的打趣似的,菱儿吐了吐舌头,嘀咕了一声“主子好生小气”,这时,芍药忽而笑眯眯道:“主子,那封信厚厚一沓,您别光顾着宝贝这一张啊,里头还有呢?”
    经芍药这么提醒,纪鸢这才想起来,立马将信件打开,里头厚厚一沓什么,用块白布裹着,纪鸢揭开白布,顿时双目瞪圆里,厚厚的一沓,一张张的,竟然全部都是银票?
    菱儿与芍药二人纷纷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张大了嘴?
    这,这霍元擎外出办差,怎么捣腾回来这么多银票,他…他该该不会是贪污受贿了罢?即便是剿匪剿得钱财,也理应悉数充公不是?
    怎么就中饱私囊呢?
    这,纪鸢虽爱钱财,可是,这样的钱财却是不敢敛的?
    非但不敢敛,纪鸢只做贼心虚似的,立马将这厚厚一沓银票给塞了回去,还连忙四下瞧了一眼,然后咳了一身,冲菱儿及芍药道:“你们什么都没有瞧见,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知道了么?”
    纪鸢一脸严肃的吓唬道。
    大抵是难得如此严肃正经,菱儿跟芍药两个纷纷被纪鸢给唬住了,就跟牵线木偶似的,只一个劲儿的狂点头。
    纪鸢顿时松了一口气,步也不散了,食也不消了,连忙捏着这烫手的山芋往屋子里赶,然而,刚走到屋子门口,听到从院子外传来一阵动静,不多时,院子里忽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当中来,纪鸢一愣,步子猛地一停,心砰砰砰的直乱跳了起来,只觉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果然,下一瞬,只忽而听到从身后不断传来惊诧及恭恭敬敬的问候声道:“公子回来了?”
    “奴婢见过公子。”
    “奴婢见过公子。”
    就连走在身侧搀扶着纪鸢的菱儿与芍药也跟着纷纷行了礼起来,一脸欣喜道:“奴婢见过公子。”
    说完,菱儿一脸欢喜的拉扯着纪鸢的袖子,激动道:“主子,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纪鸢缓缓转身,远远地,只见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矗立在院子中央,身着一身硬甲戎装,头上戴着一顶银色硬顶头盔,包裹着大半张脸,仅仅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及一副坚硬的下巴,一手握着别在腰间的大刀,一手手中执着一根镶嵌金丝滕的马鞭,立在院子中央,霸气凛然,熠熠生辉,竟有股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雄霸之气,整个院子的人反应过来时,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纪鸢远远地瞧着,心里震惊得不行,信件才送来,不是还得半月后才能回么,怎么,冷不丁人就出现在了院子里呢?
    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若是搁在平常,定不会感到如此难以置信的。
    主要是这日,压根没往这想。
    有些激动,一个多月未见了,白日还好,尤其是到了夜里,总是止不住的想起,有好几次梦里还梦到了,如今,人就矗立在跟前,人一激动起来,明明是想要过去的,然而双脚就跟定住了似的,只定定的立在原地,怎么都挪不开脚。
    还是霍元擎将马鞭往身后一扔,身后的一个殷离轻轻跳起借住了,霍元擎大步朝着纪鸢走了过来,走到纪鸢跟前,二话没说,竟然伸手捏着纪鸢的两边肩膀,直接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提到跟他视线齐平的地方,两人默默对视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回来了。”
    纪鸢闻言,双眼一红,好半晌,脸上又跟着一红,两只手垂在身侧无力的滑动了几下,跟只束手无策的小鸭子似的,微微咬唇道:“快放我下来,都看着了。”
    霍元擎直勾勾的盯着纪鸢,见她羞涩忸怩,不多时,眼里染上了一抹笑意,只微微勾着唇,听了纪鸢的话,作势缓缓将她放了下来,人才到肩膀处,不提拉起来,压根瞧不见她的脸,放下来后,又第一时间去看她的肚子。
    大掌缓缓地贴了上去。
    冬日里,衣裳有些厚实,肉眼瞧不出什么名堂来,可是,手心贴了上去,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小腹微微隆起,撑着了他的手心,只觉得手心下肚子里的那一块肉竟然在隐隐跳动似的,霍元擎心里一阵悸动。
    见满院子的人都在往这边瞧着,知道她不自在,低头看着纪鸢的脸道:“外头风大,走,进屋说。”
    说完,直接弯腰一把将人给打横着抱了起来,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才刚进了厅子,恰逢与三位嬷嬷撞了个正着,正欲发作,霍元擎冲走在前头的金嬷嬷点了点头,随即,绕过她毫不犹豫的往里走了去,金嬷嬷一愣,不多时,脸微微一沉,眼瞅着之乎者也,一番大道理就要跟着脱口而出了,身后两位立马将人拉住了,凑过去低声说道了一通什么,金嬷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走到了屋子外,厉声将围在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都给轰走,打发干活去了。
    却说霍元擎将纪鸢直接放到了软榻上,屋子里烧着热乎乎的地龙,他长时间在外奔波,浑身发热,猛地一下子进入了这暖室,只隐隐有些不大习惯,又怕身上这硬邦邦的一声咯到她了,当即自己摘了大刀,又要去摘头盔,纪鸢见了,缓缓起身,摁下了他的手,道:“我来。”
    霍元擎不错眼的盯着纪鸢的脸,喉咙有些发痒,只痒痒的吐出一个字:“好。”
    纪鸢踮起脚尖,替霍元擎摘了头盔,解了铠甲,又吩咐抱夏送水进来,亲自伺候他更了衣,洗了脸,上了茶,所有这一切,全部自己亲力亲为,两人一个默默地伺候,一个默默地享受,纵使,整过过程,没有说个一个字,可是双眼却时不时的碰到了一块儿,只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233章
    一直待伺候那霍元擎收拾完后,霍元擎这才大手一挥, 直接将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给打发下去了, 人都走了, 霍元擎过来拉纪鸢的手,不错眼的盯着她道:“来, 别忙活了,先过来说说话。”
    说完, 直接将纪鸢拉到了软榻前,一手拉着她的手心, 一手环着她的肩,两人依偎坐在一块儿。
    说是要说话,却又一直都不开口, 只知直直的盯着她瞧着。
    纪鸢被他瞧得有些不大自在,无法, 过了好一阵, 只得主动问起道:“公子什么时候回的?外头的差事可都办好了?以后就不用在外出了罢?一会儿还得入宫么?身上可有伤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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