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扯唇一笑,“是他先过分的,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要是知道我竟然在马叔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定气炸了。等我找到工作了之后再联系他们吧。”
    老七摇头:“我真的想不通你这种富二代啊,是家业不好继承,还是纨绔子弟上岗要证书?你非得跑外面自立家门。你要是创业也好说,非要给人家做牛做马当打工仔,你爹怎么就生了个思想觉悟这么低的儿子呢?”
    “你给我找个觉得当打工仔有意思的人出来,我得一杯敬月光,一杯敬给他。但怎么说呢?我就非要跟我爸安排好的不一样,凭什么从小到大我的感受都是被排在最后一位考虑的?”
    老七不解,“你的叛逆期,怎么来得这么晚呢?”
    惠明没理他,手机响了他打开,qq邮箱里进来一封邮件,offer一个字刷地映入他眼帘。
    惠明点开一看,“收到这份录取通知,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您是天选之人,第二,您被我司录用了。恭喜你,你人生中最奇妙的旅途将要开始了。请于九月十五号下午三点之前到天任里九十二号报道。”
    老七说:“你看什么呢?眼球都快掉出来了。”
    “我被录取了?”惠明皱着眉说。
    “你投简历了?什么公司?”
    “泉路快递公司,我不记得投过啊……”
    “快递公司都这个通那个通的,你什么时候听过这种名字的?多半是刚成立的小野鸡公司,没前途。” 老七不留情面地进行了批判。
    “这上面说,我是天选之人。”
    “天选的送快递之人啊哈哈哈哈。”
    惠明无奈地看着老七,这人笑得牙都快喷出来了。
    他抗争了下:“人家那是管理岗!”
    老七无奈了,是什么人二十二岁都大学毕业了,还纯白得跟张纸似的。这要是直接丢老惠公司里,不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可是他永远这么单纯,什么时候没人替他遮风挡雨了,他怎么以一棵小树苗的姿态抵挡八方风雨呢?
    如果他现在给老惠打电话,那一定立刻就失去惠明了。
    可如果惠明有一天觉悟了,觉得自己是害了他,那不也得相忘于江湖吗?
    老七一颗心都要操碎了,在现在失去惠明跟以后失去惠明之间来回选择,忧愁极了,“讲真明明,你不觉得你自己有点幼稚吗?”
    “不啊,我这叫做无惧权威,不畏强权,英勇抗争,极其值得鼓励。”
    “我怎么觉得,你应该好好跟你爸沟通沟通呢?”老七愁得眼睛都离家出走了。
    “沟通这两个字就没出现在我爸的词汇库里过。等下,现在是两点二十,把这头发染黑,来不及了吧?”
    惠明打开副驾前的小镜子,看了看,辣眼,真辣眼。
    他本来就比正常男性白了一个色号,这一头一次性黄毛在他头上端的是风情万种,一个成语疏忽就从惠明脑袋里冒出来了。
    残花败柳。
    “洗两次就掉了,染什么染,浪费钱。”老七说,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你想干什么?”
    惠明咧嘴一个假笑,“入职。”
    老七叨叨了一路,把自己叨得口渴得要命,惠明坚持己见,要去天任里办理入职手续。把他放在弄堂外面车再开不进去的大路上的时候,老七拉住惠明,“明明,你要有个三长两短……”
    惠明嫌弃地把他的肥手扒拉下去,提着自己名贵的行李箱,背着身给老七摆了摆手。
    他在弄堂里绕了好半天,天任里有九十一号,有九十三号,可是就是没有九十二号。这种弄堂曲里拐弯的,绕得他几乎迷路,绕了半小时有点烦了,决定放弃这个入职机会,天选之人只能交给别人来做了。
    峰回路转,他导航往外走,走了几步一抬头,忽然看到被爬山虎遮了一半的门牌号。伸手抹开,九十二号。
    惠明按了下门铃,按钮被一指头戳槽子里,坏了。于是他一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他大概是忘记了,一个快递公司,怎么会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天任里九十二号,一个女人躺在太妃椅上发微信,“我看下你发的那什么录取通知。”
    一会儿她发语音:“老子能不能一脚把你踹回小学回炉再造一下?就这样的,谁他妈会来?”
    对面发文字消息:“你不懂,这是一层智商筛选,如果有人看到这个都还敢来,那么他多半好糊弄成极品了,傻白甜,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发了多少份?”
    “一百来封吧。”
    “那你再多发点吧,我觉得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来我这入职,就是你走了狗屎运!”她把手机一摔,抬头就看到一个失足少年站在她门口,白色棒球服里穿了一件粉红毛衣,看起来真的是,极品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失足少年跟他的大佬老板第一次见面辣!
    ☆、二
    惠明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所谓的“泉路快递公司”,没有格子间,没有成堆包裹,也没有热情的人事部接待员。
    只有堆成了小山的满屋子文件。
    空壳公司四个字倏地出现在他脑子里,接着洗钱、犯罪、传销一系列新闻标题疯狂蹦出来。
    他第一反应是跑路,忽然看见满屋纸张中央的太妃椅上一个女人坐起来。她穿了一身大花旗袍,跟椅子颜色完美融为一体,又被成堆文件包围,惠明戴着墨镜,第一时间竟没看到。
    女人留了一头其耳短发,看起来古灵精怪,像个五四时期的新式女学生。但裹在旗袍里的胸脯实力证明,绝对不是学生了。
    一只蓝猫从她身后跳下,悄无声息地踱步到他脚下,全身炸毛,一双碧绿碧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惠明。
    惠明觉得自己的一头黄毛都触电一样站在头上了。旗袍女人,绿眼黑猫,青天白日的,他不能是见了鬼吧?
    女人走过来,把他墨镜摘了下来,嚯,好一双干净清澈的眼。
    女人说:“小孩儿,应聘啊?”
    惠明喉结滚了滚,看着她,一张脸单薄小巧,眼睛圆圆,眼角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痣,本是有点天真之意的长相,可是她一丝笑意都不含,看起来像个颇不好惹的大姐大。
    他看不出天然不天然,但觉得比飞机上看到那个空姐美丽得自然多了。
    他比女人高一头,可是气场相撞,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不自觉就说:“嗯,姐。”
    丰玥脸瞬间变了,踢一脚蓝猫,“收拾他。”
    蓝猫抬眼一看,立刻发现了,惠明破洞裤子里露出来的膝盖,就是他的破绽之处!一爪子就朝他膝盖挠过去。
    快准狠,正中命门。
    惠明嘶的一声,膝盖一秒见红。
    丰玥愣了愣,啧啧,“今天你怎么这么听话?比圣职还快?”蓝猫喵了两声,踱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去,寻它的猫粮去了。
    丰玥看惠明疼得眼含热泪的脸,说:“来,坐着,阿姨给你上药。”
    惠明莫名其妙走进了这么一个鬼屋,莫名其妙被猫挠了一爪子,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坐到了太妃椅上,他觉得自己这是中邪了。
    丰玥在房间的各个巨大文件柜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瓶医用酒精跟一盒棉签,丢给惠明,“自己擦一下,我家猫挺干净的。”
    惠明白白净净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我不就叫你一声姐吗……”拿起棉签,不是说给他上药?合着是让他自己动手啊。
    “啊没事,论辈分,你叫我婆婆都行。我逗那蠢猫的,它最近吃太多了,脑子里装满了屎,把智商糊住了。”
    惠明一双清亮的眼跟蓝猫一双邪魅的眼双双盯着丰玥。
    惠明心说:她……她说话,怎么这么粗鲁!
    蓝猫心说:你给我等着,我要绝食!
    丰玥看惠明给自己上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孩子就是太瘦了些,不过脾气是真的好。
    一个穿得这么酷炫狂霸拽的孩子,竟然拥有这么温柔的脾性,可见不能以貌取人。
    丰玥问:“你叫什么啊?”
    “……”惠明手一顿,“不是你叫我来的?”
    他不是天选之人来的吗?
    “嗯,我日理万机,忘了。”丰玥说,一脸平静。
    惠明一看周围的文件,觉得她是真的挺忙的,说:“我叫惠明。”
    丰玥一时愣住了,沉默了半晌,说:“这名字……颇有慧根啊。”
    如果没记错,电视剧里那些小和尚,不都叫慧明?
    惠明对自己的名字颇为认命,“我姓惠……实惠的惠。小时候有个算命和尚说,我这一生,想要平安无事,必须要出家。我爹妈就我一个孩子,当然舍不得,后来算命的和尚说了,那就要取个佛性的名字,破除无明,让小鬼不得近身。”
    “哗,还是个看过《红楼梦》的和尚,失敬失敬。”
    “什么?”惠明问。
    丰玥摇头,没什么,从这身装扮看得出来了,跟他说四大名着?不要太浪费口水哦。
    连癞头和尚差点把林黛玉拐走了都不知道。
    虽则是个文盲,然则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姐……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啊?”惠明看丰玥,奇怪极了,在他眼里,旗袍不是大妈秀场专用服吗?惠母就有好几件。
    “叫我丰部长。”丰玥站起来,在一大堆文件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说:“嗯,入职协议。”
    惠明四下看,不知道这位部长统领着几个部员。他接过来,一张a4纸,上书“入职协议”四个大字,下面一片空白。
    “部长,是张白纸啊。”
    “啊,你自己写,或者不签也行。”
    惠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视协议为粪土的雇主,“我写什么?”
    “就写你,惠明,于某年某月某日,自愿加入泉路快递营业部工作。”
    惠明思考了下:“工资呢?五险二金呢?吃住管不管?”
    丰玥想了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啥玩意儿,“工资,你看多少合适就多少吧。五险二金是什么?”
    惠明也不大清楚,“养老保险之类的吧?”
    “老了还得靠保险养,你这辈子活那么长干什么?”丰玥训他,“活没干多少,尽想着福利,有这样的员工吗?”
    “没……没有?”惠明试探着说。
    丰玥满意地点点头,“快签,签好了开始工作了。哦,管吃住,住不?”
    “住哪儿?”
    “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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