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扔到一旁,慢慢走向贺翔。
    就是这个人,是他,杀掉了和蔼可亲的苏妈妈,也杀掉了苏让的笑容。他,该死。
    贺翔从未这么怕过,明明看不清少女的脸,明明比他还要瘦小,他却怕得全身颤抖,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
    越来越近,越来越怕。
    那细碎的脚步声,是接近死亡的声音。
    他用屁股做为动力,忙不迭往后退着,根本来不及思考,凭本能捡着小石块往沈沐树方向砸,尖叫道:“走开,你走开!走开!”
    沈沐树没有挡,任那些如挠痒痒一样的石头砸在身上,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直到贺翔退到尽头,抵住墙,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她才微微弯身,睥睨地瞧着怕得已经尿失禁的贺翔,纤细的手毫不留情掐住他的脖颈,声音冷得宛如从地狱爬上来一般:“你,去死吧。”
    ☆、079
    【079】
    空气越来越稀薄, 耳边是窸窣窸窣的脚步声, 贺翔犹如死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 须臾,他眼睛看着不远处, 不知看到了什么, 眼珠徒然瞪大, 从嗓子里挤出声尖叫,眼皮一翻,竟然活活吓晕过去。
    不远处, 墓门上的一块墙皮悄无声息落下, 一行密密麻麻, 约莫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圆虫爬了出来,碧绿的眼睛在昏暗的甬道里, 一闪一闪,很是诡异。
    可沈沐树没有注意到。
    她咂舌地收回手, 看向乖乖坐在一旁的二柴:“二柴柴,他胆子好像有点小……”她又没用死劲, 不过是吓唬贺翔一番。
    “何止是有点。”二柴看了眼贺翔,嫌弃地吐了吐舌头,“简直是胆小如鼠!一点儿不像男子汉!哪像我,英勇,神武!”
    沈沐树直接无视二柴后一句话,在包包里翻了半晌,终于翻出条小绳子, 递给它:“去把他绑起来。”
    “粗活累活就知道使唤我。”二柴嘀嘀咕咕的,又不好在史诗面前出声,怕吓到她,只好“汪汪汪”几声表达它的不满。
    爪下却很麻利地把贺翔捆起来,绑成一个严严实实的粽子:“汪汪汪!”沈扒皮!
    沈沐树毫无波动,回头看向靠着墓门休息的史诗,眼眸逐渐温柔,笑道:“苏……阿姨,您好点没?”
    史诗觉得少女的声音有点熟,可从鬼门关晃了一圈回来,她现在根本无法思考,她深吸口气,微微点头:“谢谢你小姑娘,我,我好多了。”
    “不用客气阿姨。”沈沐树笑弯眼眸,“那我一会儿把这男人拖到地面,您一个人能带他出沙漠报警么?”
    “没问题。”史诗撑着墓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当地有给我们领路的人,每天早上他们都会来一次确认我们的安全,他们会帮忙的。”
    “嗯!”沈沐树伸了个懒腰,她还有半小时回2018年,一会儿把贺翔拖上去,应该就差不多。
    咔嚓,咔嚓。
    细碎的啃咬声响起。
    看得不甚清明的视野里,一只又细又长的黑色长须伸向史诗的头顶,竟是从一只绿眼,指甲盖大小的黑虫里冒出来的。
    什么怪东西?!
    “苏阿姨小心!”沈沐树脸色瞬间一白,来不及细想几步跳过去,抱住史诗往前一扑。
    轰隆。
    墓门轰然倒塌,溅起了漫天的尘土,两人当即被埋在里面。
    那些绿眼黑虫往里看了一眼,当即发出古怪的“啊啊啊”声,收起长须拼命往前逃。路过贺翔时,它们的长须又冒了出来,慢慢往他身上爬去。
    不多会儿,贺翔被长长的黑须严严实实缠住,像个巨大号的长条煤球,这时他似乎转醒,闷闷的痛乎声响起。
    唔唔!
    不过是眨眼间,微弱的声音响便低了下去,很快,长条煤球贺翔犹如漏气一般,一点一点瘪下去,那些圆虫的绿眼更绿了。
    咚,咚,咚。
    这时坍塌的墓门里发出窸窣的声音,似是在敲什么,一下一下,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飘荡。
    “啊啊啊”,绿眼圆虫又惊慌起来,慌忙收回长须,聚在一起,迅速消失在黑漆漆的甬道里。
    只留下,一张被吸干的贺翔皮。
    “树树姐!”二柴惊呆了,跑过去扒拉着墓门前的石块,完全忘了在心里交流,疯狂咆哮着,“树树姐,树树姐你别死!!!”
    下一瞬,一只沾满土的细瘦手腕从石块里伸出来。哗啦一下,那些石块纷纷滚落到地,灰头土脸的沈沐树这才冒出来,看着挂着泪的二柴,她眸底水光闪动,唇角却上扬温暖的弧度:“好吧,那我不死了!”
    “呜呜呜。”二柴哭着扑到她怀里,爪子紧紧抓着她,“呜呜呜,树树姐没死,我的树树姐没死。我以为你会死……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让三哈知道,你的狗脸往哪里放。”沈沐树吸了吸鼻子,又开始推石块,“快帮我把石块都搬开,苏阿姨吓坏晕过去了。”
    二柴也吸了吸鼻子,点头:“嗯。”
    还好倒塌的墓门不算大,一人一狗刨了几分钟,推开了所有石块。沈沐树扶着晕过去的史诗靠到甬道边。
    她余光看了眼远处贺翔那张人皮,心里有点发怵,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到底是什么呀?还有这里……
    到底是哪儿啊?好像一个墓室……
    此时幽暗的墓室里,位于正中的石棺缓缓打开,一只缠满布的枯瘦手指搭在棺沿,埃及十二代法老睁开满布暗色幽光的眼睛,“咯咯”笑了几声,慢慢坐起身,迟缓地转动着他的脑袋。
    咔嚓。
    这时因为时代久远,他左手那浸了药水的布竟然因为接触到空气,断开从石棺滚了出来,滚到坍塌的墓门前。
    法老歪了歪头,他的手。
    一阵凉风吹过,沈沐树缩了缩脖子,她揽住史诗的腰,低头对二柴道:“二柴柴,你有没有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是不是……漏水了?”
    “好像是有点……”二柴懒洋洋地回头,在看到墓门前,努力把自己手安装回去的法老时,黑漆漆的小眼珠瞪得滚圆,狗吠出声,“汪汪汪汪!”大粽子呀!
    “嘘,别吵到苏阿姨。”沈沐树轻轻踢了踢二柴。
    “汪汪!汪汪汪!”
    二柴只是叫。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微微侧身,偏头:“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啊啊啊啊啊啊!!!木乃伊!!!!!”
    以前沈沐树还是挺喜欢看电影《木乃伊》的,甚至还觉得那些缠着布的木乃伊有那么点可爱和酷炫。
    可现在,当一个真正的,大号木乃伊出现在眼前,她脑海里只有念头。
    “跑啊!”
    人?
    法老的手总算别别扭扭地接回去,他看着前方拼命跑的一人一狗,眼珠逐渐变成淡淡的红色,人,会呼吸的人,能看到阳光的人。
    哗啦啦哗啦啦。
    甬道不停往下落土,沈沐树扶着史诗刚跑到转角处,数不清的泥土石块就砸下来堵住了去路。
    再也无法前行。
    “……”二柴抓着沈沐树的腿,缩头缩脑,“树树姐,我打赌是那个大粽子做的妖!”
    “我也赌是他做的妖……”沈沐树欲哭无泪回头,把史诗和二柴护在身后,有点没底气道,“二柴柴,你说我能打赢他吗……”
    二柴看了眼高高瘦瘦,却浑身都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越来越近的法老木乃伊:“大概,不能吧。”
    是真的不能。
    沈沐树一拳能揍爬一个大汉的拳头,法老毫无反应,甚至有点期望她多揍几拳,他睡了那么久,身上有点痒。
    挠一挠,挺好。
    法老像提小鸡仔一样,一手沈沐树,一手二柴,对软倒在地的史诗毫无兴趣,凑近她们闻了闻,鲜活的,香甜的,温热的血液气息。
    他眼珠更红了。
    “树树姐,我害怕!”二柴扑腾着小短腿,试图用爪子去刨法老的脸,可它刨了半天,不过是刨下几块泛黄的布片。
    而那些布片却像有生命力一样,瞬间又回到法老身上,毫布未损。
    “呜呜呜,树树姐怎么办?”没有任何信号的撒哈拉沙漠甬道,万能商店无法使用。二柴绝望极了,“呜呜呜,我想念三哈,有它在……算了,它还是不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呜呜呜,木乃伊太可怕了!”
    “我……”沈沐树连话都说不完整,法老看着她细细脖颈里的血管,眼睛唰地变得血红,张开没了牙的嘴,“咯咯”想咬下去。
    她双手抵着法老那颗圆滚滚的布包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红脖子粗道:“叶……叶熙明救命啊……”
    “哎呀呀。嘎嘣,嘎嘣脆。”
    下一刻,一道嚼着薯片,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你这样喊别人的名字,让我很困扰啊,我又不是叶熙明,要是出手救你,岂不是显得我很廉价?”
    人?!
    沈沐树困难地抬眸,法老身后半米的地方,一个清瘦俊秀的男人慵懒靠着甬道,捧着包原味薯条三兄弟吃得开心。
    只见他约莫二十岁左右,一身青色丝绸长褂纤尘不染,赫然就是“有来有去”的老板,姜知礼!
    沈沐树愣住,奇怪,那个当铺老板为什么会出现在2010年的撒哈拉沙漠?确切说,他怎么也在木乃伊的墓里?!
    感受到她的目光,姜知礼微微扬起下巴,轻笑一声:“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普通的当铺老板而已。”
    沈沐树怔住:“……”他还会读心术?
    “喂。”姜知礼挑了挑眉,提醒道,“小丫头,你真的想成为法老的口粮?”
    此时法老的嘴距离沈沐树的脖颈只有0.01公分,她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布包头尖叫出声:“姜知礼老板,救命啊!”
    姜知礼把最后颗薯条放到嘴里,有些意犹未尽。
    须臾,他眸底闪过一丝冷光,看向法老:“收到。”
    ☆、080
    【080】
    昏暗的电筒光里, 姜知礼的速度快如闪电,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 沈沐树就感觉身上的桎梏消失,“咚”一声掉到地面。
    只见他轻松捏着法老的手腕, 唇角是漫不经心的笑意:“乖啦, 回去睡觉吧。”
    明明是淡如水的语调, 可却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法老眼珠转了转,仰头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姜知礼, 那渗人的血红竟然逐渐淡下去, 须臾, 他很是迷茫地晃了晃左手,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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