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她不打算计较,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她直接问:“你有顾大哥的手机号吗?给我发一下,我找他有事。”
    任平生瞥了旁边的咸鱼一眼,疑惑道:“你找顾谦能有什么事?”
    “谁?”趴桌上的人闻声而起,哗啦一声拉开椅子,跳到任平生面前:“是酒酒吗,是不是酒酒?”说完猛地一扑过来要抢他手里的手机,一双眼睛也急切得几乎要喷火似的:“给我给我,给我!”
    任平生眼疾手快,将手机高举起来让他扑了个空,拧眉不悦道:“你吸.毒啦,跟毒.瘾发作了似的,吓老子一跳。”忽然间又听到电话那头在喊:“给他给他,我找他有事啊!”
    也是一副丧心病狂的语气……
    什么鬼?这两人什么时候背着他这么要好了?
    任平生皱紧眉,不耐烦地朝电话里嚷了一句:“等会给你打!”随即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将手机宝贝似的揣进裤兜里。
    顾谦暴躁地挠了挠头发,完全不顾形象地赖在他桌上不走:“你还是不是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任平生问,怕他不说实话,又威胁道:“不说清楚我把她号删了也不让你接。”
    此话果然奏效,顾谦只犹豫了一秒,便无奈认怂:“我想让她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哄哄左岚……”
    任平生不禁‘咦’了一声,很感兴趣的往他跟前凑:“昨天不还穿得妖里妖气去约会吗,怎么了?”
    顾谦泄气一叹,整个人丧到了极点:“我们昨天见面之后,先去吃了个很有感觉的烛光晚餐,饭后迎着晚风绕护城河遛了几圈,最后去看的电影,一个凄美浪漫的爱情片,把她感动得不行。”
    “很不错啊!”任平生赞道。
    顾谦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也点头认同:“对啊,到这里都很不错。”
    这话的意思就是接下来就发生变故喽?任平生被吸引住,迫不及待的问:“然后呢,怎么又搞砸了?”
    顾谦双手搓了搓脸颊,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闷闷的说:“看完电影送她回家,到了楼下,在车里陪她说了会儿话,结果情到浓时,情不自禁就……亲上了。”
    任平生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惊诧的眼神里很好的隐藏住那抹微不可观的羡慕:“这就亲上了?”
    顾谦点点头,可紧接着又哭丧着脸,看着任平生道:“坏就坏在我们都太投入,太激烈,然后…我下巴上的纱布就被蹭掉了……”
    任平生:“……”
    所以说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眼里的羡慕嫉妒瞬间统统熄灭,转而沁出浓郁的幸灾乐祸,使劲儿憋着笑,摇了摇头感慨:“啧啧啧,当时得多尴尬啊?”
    顾谦:“……”
    得不到安慰反遭嘲笑,顾谦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冷嘲热讽,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耸肩摇头:“良心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我都没有!”然后拍了拍顾谦的肩,笑眯眯地问他:“悟出来了吧?碰瓷儿是不会有好下场滴~”
    说完刚要起身,手臂忽然被顾谦一把抱住,耍起了无赖:“我不管,你得帮我,我活了三十二年,喜欢个妹子不容易,你忍心看着我的终身幸福就这么‘刺溜’一下打水漂了吗?”
    “该,让你欺骗人姑娘感情。”他甩了甩手臂,没能将这块牛皮糖甩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牛皮糖死不松手,交缠的手指又扣紧了一些,辩驳道:“我只欺骗了她,没有欺骗她感情,我对她是认真的,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么一损招儿缠上她。”说完依旧耍着无赖,蛮横地晃着他的手臂:“平生,生生,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不然下次你离家出走就别再来找我了!”
    任平生被他的强行撒娇恶出一身鸡皮疙瘩,万分嫌弃的推开他贴在手臂上的脸:“啧,别抱这么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他又甩了甩,依旧挣扎不开,简直没了脾气,最后妥协叹道:“成成成,只要你放开,我立马给陆酒酒发信息。”
    牛皮糖应声松开他的手,纯良无害的冲他笑,他鄙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才无奈地掏出手机,给陆酒酒发了一条微信——
    【把你家地址给我,下班了我去找你!】
    …
    陆酒酒自收到这条微信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紧张,期待,焦躁,不安的各种情绪里,明知道他肯定是为了顾谦才来的,可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就是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
    她必须静下心来,于是选择看书,结果连书拿倒了都浑然不觉;扔了书又选择弹琴,一曲《广陵散》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连不通音律的姥姥都在外面喊:“你到底是腿瘸了还是手瘸了?”
    最后,当门铃响起,房间里的人以‘金鸡独立跳’冲在所有人前面的时候,一家子似乎都能猜测到门外的人是谁了。
    原以为和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谁能想到出院的第二天傍晚,人就拎着两袋子水果站在她家门口。
    脱下白大褂,他穿的依旧是纯白色衬衫,配了条黑色休闲裤,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隐隐约约能看到两条凹陷秀气的锁骨,气质依然是禁欲撩人。
    他将两边的袖子挽到臂弯处,因着一手提了一袋水果,露出来的手臂经络微显,条状的肌肉也稍稍鼓了起来,陆酒酒瞥了一眼,无端心悸,忽然有点明白男性荷尔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任平生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多少有些局促别扭,收敛了平日里的散漫,难得温润一笑,冲有些愣怔的陆酒酒说:“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陆酒酒回神,慌忙将视线从他手臂上移开,无意识咽了口唾沫才偏开身让出一条道,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请进。”
    他刻意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跨进屋,却陡然对上后面三道‘我早就看穿一切’的目光,脸上淡定的笑容一下子卡了壳……
    坏了坏了,应该让顾谦也跟着上来的,他心想。
    将水果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弯下腰又直起身,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姥姥,叔叔阿姨,我…找酒酒有点事,带她去楼下吃个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陆修远皱了下眉,不是很赞成:“这天都黑了呀,不如就在家里吃,有事就在家里说好来……”还没说完,汪家珍一个严厉的眼神杀了过来,后面的话,他瞬间吞进了肚子里。
    骂了他一句“不解风情”汪家珍转头又笑容满面的对任平生说:“平生啊,就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吃完饭谈完事还是早点回来,毕竟是晚上,你们现在还没名没分,让人说闲话就不好啦。”
    “我知道的,阿姨。”任平生点点头,随口应道,忽而神情又顿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扶着陆酒酒进了电梯,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和汪家珍的一番对话,仿佛是说他和陆酒酒迟早会有名有分一般。
    当时随口接的话,没细想,现在一回味,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默认了什么,总有些不畅快,他不禁皱眉‘啧’了一声,很懊恼。
    陆酒酒闻声斜眼瞟了他一下,抿抿嘴没说话。
    他抱胸靠在电梯后壁厢上,也看了她一眼,发现从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吭声,有点诧异,于是又看着她,忍不住调侃:“今天挺安静哈?”
    陆酒酒把头偏向另一边,没精打采,声音也懒洋洋的:“没什么想说的。”
    任平生眉目凝滞了一秒,一时嘴欠,笑着说了句:“昨晚不挺能白话的嘛,怎么今天就没话想说了?”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节奏,很容易就让陆酒酒心里来了气,漫上一阵委屈,咬咬牙,愤然道:“因为说得再多人家就当改个小学生作文,我何必自讨没趣?”
    说完转身侧靠着壁厢,背对着他,一副不愿再搭理他的模样。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莫名其妙就闹起了别扭,任平生也很茫然,他微微直起身,目视前方,负气道:“改了昨晚那种聒噪的毛病也好!”
    这话什么意思?
    不让追了的意思!
    陆酒酒扁扁嘴,不知怎的,眼里瞬间就弥漫起一层水雾。
    …
    顾谦在小区楼下等得直跳脚。
    明明任平生上去不过十几二十分钟,他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不知道满怀希望的张望了多少次楼道,又失望绝望地回头,最后才将慢吞吞的两个人盼了出来。
    陆酒酒拄着双拐走在前面,任平生跟在后面,虽然双手插兜,一派闲适的模样,眼神却一刻不离地锁在陆酒酒身上。
    顾谦歪了歪脑袋,有点疑惑,没多想就匆匆迎上去,扶住陆酒酒,然后嗔怒她后面的人:“不是你病人啊,扶一下要死?”
    双手插兜的人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努着嘴指了下她的拐杖:“人有三只脚呢,用得着我扶?”
    说起这个就来气,事实上才出电梯的时候他就伸手打算扶她,是她毫不领情地挥开了。
    顾谦来回打量一下这梗着脖子背靠背站着的俩人,饶是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对劲儿的气场。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紧张的气氛,他拽了拽俩人,干笑道:“走吧走吧,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今天我请客。”
    “你有求于人,当然你请客!”任平生没好气的嘟囔。
    结果陆酒酒突然开口,对顾谦说:“顾大哥,我不知道你把左岚怎么惹恼了,但如果我是你,我觉得现在自己去哄她肯定比求别人去哄有效果,她这个人,招架不住别人胡搅蛮缠,你放得下身段死皮赖脸纠缠一会儿,估计今晚就能原谅你!”
    “……真的?”顾谦动作一顿,眼里燃起灼灼光芒,笑了起来。
    陆酒酒点点头:“当然,你以为她跟什么人都能吃饭看电影?”说完抿唇笑了笑:“她对喜欢的人总是心慈手软,再生气也撑不了多久。”
    顾谦受到鼓舞,连连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着人就往小区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他们招手:“这顿饭先欠着啊,改天我一定请你们吃大餐。”
    夜色覆盖下来,他的身影转眼间就看不见了,剩下不尴不尬的俩人,寂静无声,似乎连相互之间的空气都有一刻凝固。
    任平生看一眼远处晕开在柳树间昏黄的路灯,咳了咳,没话找话道:“你这方法靠不靠谱,别是坑顾谦呢吧?”
    陆酒酒一扬眉,不悦道:“我怎么坑他了?”
    男人‘哼’了声,低头将脚边的一段小树枝踢了出去,语带不屑:“说得跟真的似的,谁会喜欢胡搅蛮缠死皮赖脸的人,你这不是让他去激化矛盾吗?”
    “是我了解左岚还是你了解?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别用你那愚蠢的直男思维去揣度女人!”
    陆酒酒气得差点拿拐杖去抽他,想想还是舍不得,干脆双拐一撑调了个头,嘎哒嘎哒气呼呼地往楼道里走。
    这是自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冲任平生发脾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也不是头一遭被他奚落拒绝,怎么这一次就这么窝火,这么委屈?
    她细细想了想,或许是被关在家里闷的,或许是前几次的委屈累积在一起爆发了,或许……
    是最真心实意的表白,被敷衍不走心的回应,觉得自己一片赤诚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确实伤心了!
    她跨上台阶,手腕蓦地被后面的人一把拽住,愤然回头,却看到那人紧皱的两道浓眉下面,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幽深阴郁。
    仿佛也是忍耐着即将爆发的冲动,紧抿了一下唇,又叹了口气,最后忽而松开眉头,温声道:“再生气,饭总是要吃的。”
    一句话犹如一道闸门,他说完,面前垂首而立的姑娘忽然吸了吸鼻子,紧接着,浓密纤长的睫毛里快速沁出眼泪,亮晶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滚。
    “好好的哭什么?”他不耐道,实则也慌了神,一手抚上她的肩,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去帮她擦眼泪。
    虽然动作有些粗鲁,但这已经是他破天荒的柔情,陆酒酒突然又忘了哭泣,梨花带雨的大眼睛惊愕的瞪着他。
    他垂眸撞上这样的目光,也陡然清醒了过来,一脸的温柔瞬间消失个干净,拧眉不爽:“看什么看,怎么又不哭了?”
    陆酒酒只当自己哭花了眼,朦胧不清的视线里产生了错觉,又失望地低下头,抽抽搭搭,口齿不清的抱怨:“呜…呜四很应真写的情苏,都…都四心里话。”
    “我知道。”任平生沉声说了句,又皱眉挠了挠头发,很烦躁:“可是我……我很乱!”
    他说的是实话,却又不想继续往下解释了,因为一个大男人有‘不能让人轻易得到我,否则她不知道珍惜’这种想法实在太少女了,又偏偏摆脱不了这种忧虑,实在没脸说出口!
    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又浮现谭嘉雨当初毫不留恋转身而去的背影,那种不被需要,一文不值,说丢就可以丢的轻贱感袭上心头。
    他烦闷得不行,狠一狠心想就此作罢,忽然对上姑娘那双透着希冀的清澈瞳孔,心头猛然一颤,本能的想要退缩,纠结不舍的情绪如此清晰深刻,任他不认都不行!
    陆酒酒从他瞬息变换的表情里探究到一丝挣扎,顷刻间看到希望,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
    “……你,会考虑吗?”她语气忐忑而谨慎。
    任平生抬眸盯着她,很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妥协地点了点头:“会!”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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