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洲立即缩了回去,小声道:“……对不起。”
    外头雨水覆盖天地,车里灯光温暖。许星洲抱着自己的小包,耳朵尖尖都是红得犹如春天般的颜色,简直要滴出血一般。
    车停靠在华言楼的路边,雨刮吱吱地刮着挡风玻璃,雨水温柔地落下。
    许星洲说:“……我、我不是故意……”
    秦渡咄咄逼人道:“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是吧?”
    “师兄身材是好,”秦渡又坏坏地道:“但是不是给你乱摸乱吃豆腐的。”
    许星洲眼睛尽是水光,闷闷地看着秦渡,也不好意思去抢手机了。秦渡被看得心里一阵酸软,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犹如春天里坠地的樱桃一般。
    然后秦渡划开了自己发的那堆短信,上头备注是‘秦主席’。
    秦渡:“……”
    接着,秦渡将手机屏幕一锁,示意自己不会再碰,盯着许星洲道:“——这是什么备注?秦主席?”
    ……那是许星洲给秦渡存的备注。
    那天存备注时其实她就有点儿报复秦渡的意思在里面,秦渡拿官位压许星洲,许星洲就拿官位给他存了名字。
    许星洲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道:“名字加官职,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秦渡:“……”
    秦渡说:“可以。你换不换?”
    许星洲:“……”
    许星洲接过手机,一边给他把备注改成‘秦渡’,一边嘀咕道:“小心眼。”
    “——通讯录要存名字,”秦渡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原则。别按着人物关系存,无论是父母还是男朋友,无论亲密关系到什么程度,都只能存姓名。这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们。”
    许星洲小声说:“……又没爸妈给我存,他们也不会真的担心我。”
    ——是了,她父母离异,这种家庭的孩子对家庭父母抵触实属正常。
    秦渡又想起她与她奶奶的亲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
    “——奶奶也不要直接存奶奶,尽量存真名。”
    许星洲闻言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奶奶是没有手机的,她想。
    许星洲好久都没再说话,她在一片沉默中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秦渡只将自己的对话框删了,未读短信顿时只剩十几条,许星洲不知道他给自己发过什么,短信框也被删得精光,从此在她这里,他究竟发过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他怕自己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应该不是道歉——那些道歉秦渡早就说过一遍,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在意原谅了自己的许星洲看到那些已经达到目的的短信。
    所以,秦渡是不是说过很过分的话?许星洲怀着一丝怀疑想。所以在和好之后怕这些话再影响他们的关系,于是现在执意要将它删掉呢?
    ——毕竟短信和别的工具不同,是无法撤回的。
    而这件事是不是可以证明,秦渡在人际关系里,还是看重自己的呢?
    许星洲心里终于怀揣起一点小小的、犹如火苗般的希望。
    许星洲忍不住好奇,小声问:“……你到底删了什么?”
    秦渡从眼角余光看了许星洲一眼。
    “没什么。”
    秦渡尾调上扬地道。
    许星洲回到宿舍,一翻邮件,发现hr一早就给她发了邮件,说她的面试过了。
    至此周六那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得到了顺利的解决,许星洲只觉得世界都非常美好,四处充满希望。暑假两个月进账六千以上,许星洲乐呵地躺在床上盘算了半天要怎么花——去日本浪有点不够,日本得有个两万以上,但是应该能去个新马泰。
    这个世界真的太好啦,许星洲笑得眉眼弯弯,探出头对程雁道:“我打算期末考试结束出去旅游啦!”
    程雁脸上糊着面膜,像尊佛一般坐在床上,问:“面试成绩下来了?”
    许星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暑假不回去了。”
    程雁听完,复杂地睁开了眼睛。
    “粥宝,”她问:“你真的不回去了?”
    许星洲嗯了一声:“——没必要回去,你这次回去帮我把东西带给我奶奶就好。”
    程雁面膜顶在脸上,活像个怪兽,拍着脸让面膜吸收,一边拍一边道:“……你真的,现在买回去的票还来得及,我怕你承受不了你不回去的后果。”
    许星洲:“诶?”
    “——我有什么承受不起的?”许星洲莞尔道:“他们忘了我多久了?法治社会,她自己放弃的抚养权,都已经十多年了,被放弃的孩子都成年了。她能拿我怎么样?”
    程雁犹豫道:“可是你妈……”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地说:“我见不得我妈的名字,最近最好不要和我提她。”
    程雁叹了口气,道:“——行吧。”
    许星洲点了点头,轻声道:“她如果烦你,你可以直接拉黑,麻烦你了。”
    程雁:“……嗯。”
    然后许星洲往床上一躺。一只飞蛾绕着灯管飞舞,程雁看着许星洲的床——她的床帘半拉开着,上头满是小星星,宿舍里一股程雁晚上撸的烧烤的孜然辣椒味儿。
    “我靠!”许星洲拿着手机,突然喊道:“林邵凡又约我!”
    程雁撕了一下面膜,问:“这不是挺正常的?”
    “……正常?”许星洲半撑起身,诧异道:“我都已经这么躲着他走了啊,他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程雁:“你太高估男人。”
    许星洲:“……”
    程雁将脸上的面膜拉拉扯扯,一边扯一边不正经道:“其实我觉得老林真的蛮优秀的,从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喜欢你。那个学长如果不能接受你,林邵凡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程雁:“他约你什么时候见面?你打算去吗?”
    许星洲:“……”
    飞蛾噼啪一声撞上了灯管,程雁和许星洲都怕蛾子,下意识地一个瑟缩。
    许星洲叹了口气,不说话,半天才道:“……我得去。我周四和林邵凡见一面吧。”
    “就当作亲眼看一下,”许星洲自嘲道:“——对我有好感的人能接受我到什么程度了。”
    那只飞蛾在312盘旋整晚,把程雁女士吓得四处流窜,作恶多端,终于在十点多时被下了自习回宿舍的李青青用报纸拍死了。
    宿舍里没了烦人的飞蛾撞灯,程雁正在和李青青讨论五一大促要买什么东西,许星洲听他们从喵生鲜一路侃到天猫旗舰店大促,非常心动,点开余额看了一眼……
    ……这个促销活动和自己没关系。许星洲肉痛地算了算钱,下个月还要还花呗,下下个月还要出去旅游……
    真羡慕秦渡啊。许星洲算完了钱,咬着被角就想哭,他们真的不是一个阶级,让许星洲在公园卖艺的人的帽子里都三千五百块钱——除非是她钱包掉了。
    做有钱人真好,下辈子我也想做秦渡,许星洲抱着自己的熊胡思乱想,话说他是不是还有黑卡……
    程雁突然道:“星洲,你有什么看好的吗?”
    许星洲肉疼地说:“没有,我这个月赤字了要,别带我。”
    程雁使坏道:“你那个师兄不给你买买买吗?”
    许星洲:“哈??”
    程雁说:“他不是很有钱么,也什么东西都没给你买过?”
    许星洲毫不犹豫:“买东西?我觉得他会给我放高利贷。”
    程雁:“……”
    “——利率贼高驴打滚的那种。”
    许星洲想了想,又补充道:“找他借钱?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那个师兄绝对会逼着我签条条,摁手印儿,我指不定这辈子都得给他打工还债呢。”
    程雁咋舌:“……这么惨的吗。”
    许星洲摆摆手:“资本家公子哥啊这可是!血汗工厂你都忘了吗!不借机发一笔财怎么能叫资本家!”
    程雁:“……”
    然后许星洲回顾了一下今天用网约车电他的记忆,秦渡简直觉得可以做一晚上美梦——然而下一秒,许星洲想起了一件事。
    ——他会不会记仇了?
    第34章
    周三的傍晚。
    “下周的课……”新闻学概论的老师看了看日程表道:“下周的课就不上了。我请了年假, 大家五一回来见。”
    许星洲打了个哈欠, 阶梯教室外天色渐晚, 夕阳沉入大厦与树之间, 天际昏沉而有风。
    程雁说:“过了五月就得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
    许星洲懒洋洋道:“……然后就大三了。”
    “大三就要开始考虑出国, ”许星洲望着窗外, 没甚意思道:“或者是工作考研,从大三上学期开始就得早做打算。然后大四毕业,大家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过几年大家各自结婚生孩子,请帖到处都是, 然后就开始操劳孩子的事儿。”
    程雁说:“……你是杠精吧, 不想复习就不想复习呗,怎么这么多破事儿。”
    许星洲恹恹道:“也许吧。”
    “我就是觉得很没有意思,”许星洲撑着腮帮说:“……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一生, 就跟那个放羊娃的故事一样。放羊干什么?娶媳妇生娃。生了娃干什么?继续放羊……我们也不过就是高级一点点, 不放羊了而已。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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