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洲趁着秦渡不注意,伸筷子去夹醉鸡。
    ——然而这位秦师兄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类:许星洲直接被秦渡抢了筷子,他充满刻意地夹了条乳鸽腿,连汤带水丢进了她碗里。
    他是故意的!许星洲悲愤喊道:“秦师兄——”
    秦长洲披了外套,极有长辈风范地接了话茬,道:“师兄在。渡哥儿,你欺负人家小姑娘干嘛。”
    秦渡:“……”
    秦长洲冲许星洲一点头,展颜笑道:“好好恢复,小师妹,加油。”
    许星洲对他挥了挥手,礼貌地笑着说:“师兄再见!”
    然后秦长洲拎包走了,将门一关,将他的堂弟——秦师兄一世和小师妹留在了身后。
    浑然不知,自己留下了怎样的腥风血雨
    秦渡将门插上插销,踩着拖鞋走了回来。
    许星洲坐在高脚凳上,赤着脚踩着横栏,苦恼地盯着碗里的饭,颇想告诉秦渡她不想吃了——他到底为什么要找这个茬呢,许星洲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灯光柔柔落在黑玻璃上,许星洲踢了踢横栏,突然感觉身后一股杀气。
    秦渡危险地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许星洲还没反应过来:“……啊……?”
    她那一声还没叫出来,秦渡一把将许星洲压在了墙上。
    那瞬间简直令人措手不及,秦渡结实的胳膊摁着她的肩膀——那力道非常大,许星洲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被捏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几乎称得上是禁锢。
    许星洲哀求般道:“师、师兄……”
    “谁让你叫他,”秦渡眯着眼道:“——许星洲,谁让你叫他师兄的?”
    许星洲惨叫道:“师兄这俩字是你家注册的商标吗!我叫师兄的人多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干嘛,你再这样我就报——”
    “——操他妈的,报警啊。”秦渡哑着嗓放狠话:“看看谁抓走谁,你师兄和市里公安局长儿子玩大的,他还偷我作业抄……”
    去他妈的。许星洲悲愤至极:“我拉横幅实名举报你官商勾……”
    “拉吧,记得写上许星洲今天亲了受害人。”
    许星洲:“……”
    许星洲听完那句话,整个人都懵了。
    那个女孩透明的晶状体映着如山海的城市与灯,映着水与花。
    “——就这样,”
    他把许星洲的手腕摁在头顶,不允许许星洲反抗。
    然后,秦渡低下头,在许星洲唇角一吻。
    “……就这样。”
    秦渡又在许星洲的唇上一吻。
    他的小师妹腰都是软的,面颊潮红,用脚推他,秦渡不为所动地吻她的嘴唇,亲吻她的面颊,亲吻她受伤的额头。
    那姿态,犹如坠入火焰前的独腿锡兵,虔诚地亲吻他的舞蹈姑娘。
    “看清楚,你就是这么流氓我的。”
    黑夜之中,秦渡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星洲。
    许星洲嘴唇红红的,面颊也红得能滴出血来,羞耻地别开眼睛不敢看他——秦渡于是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转头。
    她没有反抗
    许星洲逃回房间的时候,脸还烧得不像话……
    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回去直接咕咚一声栽在了柔软的长绒地毯上,但是许星洲摔上去时只觉得那是一朵云。
    许星洲晕晕乎乎地把自己的手机拽了过来,那手机积攒了无数短信和微信,都是问她怎么样的——许星洲无法一一回复,只回了程雁一个人。过了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
    许星洲撩遍全世界,却一个人都没亲过,更没被人摁在墙上强吻,此时简直无法面对秦渡,模模糊糊喊道:“你不许打扰我睡觉。”
    秦渡站在门外春风得意地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晚师兄还是不关门。”
    许星洲:“……”
    “谁管你关不关门啊!你不关门怎么了!”许星洲耳根通红地对着外头喊道:“——谁要你陪着睡啊!我有小黑了!”
    于是,门外没声了。
    许星洲想起秦师兄红着脸逃跑的样子,忍不住把通红的脸埋在了地毯的长绒绒里头。
    接着,程雁回了微信。
    她明天回上海,此时应该在收拾行李,问:“这次需要住院吗?”
    许星洲耳根还红着,羞耻地蜷缩成一团,回复程雁:“……不知道。”
    “我听青青说了,你现在暂时不住宿舍,”程雁道:“粥宝你一定要听医生的,他不会害你。”
    许星洲:“……”
    许星洲诚实地说:“秦师兄说要照顾我,让我住在他家里,你不要说出去。”
    程雁那头发来了一个‘你脑袋没问题吧’的表情,问:“——你觉得合适吗?”
    “先不说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适不适合住在一起的问题,”程雁道:“他具不具备照顾你的资质?你其实自己心里非常明白你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
    许星洲愣住了。
    程雁:“潘老师和我说过,你当时床前挂的标志——是带‘幻觉妄想’的。”
    …………
    ……
    “渡哥儿,有空么?于主任让我和你好好聊一下。”
    五月的中旬,秦渡接起电话时,先是一愣。
    他那时候刚从团委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拎着许星洲的假条和诊断书,正在去交上的路上。
    “……于主任今天拿到了许星洲以前的病历,”秦长洲那头喧嚣不已,应该是在病区里头,上午十点人声鼎沸:“更坚定地认为许星洲应该入院治疗。”
    秦渡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我应该和他讨论过了无数次了。”
    “你每次都怼他。”秦长洲拐到僻静处:“搞得人家都不敢和你说。一说详细了你就特别不配合。秦渡,你现在是患者家属,你明白这个身份代表什么吗?”
    秦渡拧起眉头:“意味着我得对她负责。”
    秦长洲叹了口气:“你懂个屁。病人家属意味着得比病人本人更客观更冷静,你是下决定的人,你做到了么?”
    秦渡拧着眉头:“我不让她住院,不行的话我可以去找护工——”
    “……如果星洲小妹妹得的是别的病,”秦长洲打断了他,问:“你会不让她住院吗?”
    秦渡哽了一下。
    电话里,秦长洲道:“秦渡,你认为得了别的病住院是很必要的,你相信我们内外妇儿科班出身的医生,也相信我们的护士。——但是你不相信精神科的。”
    秦渡说:“这根本不是——”
    “……你说你想去请护工,”秦长洲又道:“无论哪个三甲医院的护士都是考护士护师资格证的科班出身,我们医生一年无数次考试就更不用说了。那护工有什么资质?你能保证你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那个没有资质也不受职业道德管辖的人不会虐待你喜欢的小姑娘?”
    秦渡霎时,眼眶一红。
    “秦渡,那是精神病病人啊,”秦长洲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我那个朋友,以一个月三万五的月薪请了个保姆,那个保姆避开监控,扇他只有八个月大的女儿耳光。”
    “不太会哭的、很乖的小女孩尚且被虐待……”
    “……那些不会说话,发病的时候意识模糊,喂了安定一睡就是一天的小病人呢?”
    秦渡粗粝地开口:“——滚。”
    秦长洲仍然漠然地道:“你觉得你的许星洲只是情绪有时候会崩溃,只要安抚好了就不会有事,只要喂她吃上药,吃上安定,陪在身边,她就会乖乖窝在你怀里睡觉。”
    天上冰冷的光落在秦渡身上。
    秦渡心里扎得要发疯了,而手机那头秦长洲仍在说话:
    “你觉得她只是有时候会超乎寻常的难过,你希望她打起精神来,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患者家属——因为你根本不觉得她是个患者。”
    “秦渡,我怀疑你连她发病的时候有多痛苦,都无法理解。”
    秦长洲在电话那头,冷淡又漠然地道。
    “——因为你他妈的,连自己都没活明白。”
    …………
    ……
    许星洲醒来时,外头刮着大风。
    法桐树叶被刮到了三十楼以上,有几片留在窗台外头,许星洲吃了药刚睡醒,整个人都处在一个不能思考、浑身瘫软无力的状态之中。
    许星洲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衣帽间的大门半掩着,里头是幽幽的光。
    主卧外头传来钟点工模糊的洗碗拖地的声音。
    ……考完期末考试的六月二十八号,许星洲模糊地想起,就是要去实习报道的日子了。
    还能不能去顺利实习……这个机会是自己健全时努力争取来的,而在自己去实习之前,这样的状态,能不能好起来呢。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灿烂阳光地活着了。
    许星洲连流眼泪的力气都没有,茫然地想。
    第56章
    那天天很黑。
    许星洲躺在床上, 茫然地望着天穹。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和不确定的一切, 想着自己的实习,想着学业,想着以后要怎么办。钟点工片刻后拿着拖把走了进来,许星洲看着床上的被单,茫然地回想发生了什么。
    秦渡对她非常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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