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把秦渡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理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西班牙语。
    外头阳光明媚, 出梅之后天空整个都不一样了。
    蔚蓝青空,雪白大鸟穿过云层, 法桐青翠,许星洲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睛有点酸
    ……
    秦渡似乎发了很多消息,可是许星洲一个都没回。
    她过了生气的劲儿之后就觉得有点难受,不想看秦渡发的任何一条消息,就把手机倒扣在一边——该干嘛干嘛,那天上午来借书的人格外的多,许星洲甚至连囫囵的时间都没腾出来。
    可是这世上,谁不想被爱呢,谁不渴望温暖呢。
    ——许星洲这一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一个温暖的港湾了。
    许星洲不能说秦渡不爱她。
    那些他送来的花朵,他出现在倾盆大雨中的瞬间,他在精神病院陪床的夜晚,和许星洲做康复,抱着病发的许星洲的凌晨,北方明暗闪烁的启明星,无一不是他爱她的证明。
    可是,好像也没有那么爱。
    许星洲眼眶发酸地想。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喜欢归根到底还是自我满足,连亲情尚且都能被割舍,这世上哪还会有什么忠贞的爱情。
    许星洲又想,这世上哪有会需要她的人呢。
    可能会有,但是绝不会是秦师兄。
    普通人尚且不会‘需要’那个名为许星洲的累赘,那秦渡呢?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人可能会喜欢上一只小狗,却无法爱上它;人可能会爱上另一个人,可爱虚无缥缈。
    那位年轻的公爵拥有全世界,万物为他匍匐,他可能会爱上那只漂泊的凤尾绿咬鹃,却注定不会需要那只鸟儿。
    所以他忘记了与自己的约定,忘记了在医院的下午他所承诺的回应。
    ——所以,有了今天下午。
    可是在这世上,谁不想被爱呢,谁不想被所爱的人需要呢。
    午休时许星洲趴在桌上,那时的图书馆空旷而冰凉,只有炽热明亮的一柱阳光落在她的脊背之上。
    许星洲觉得空调有一丝冷,迷迷糊糊地朝阳光处靠了靠
    …………
    ……
    这个生日过得实在是太平平无奇了。
    就像许星洲所过的每个生日一样,毫无惊喜可言,甚至还和毫无求生欲的男朋友吵了一架,许星洲在金红的夕阳中收拾着东西,然后叮地一声收到了她父亲发来的红包。
    许星洲:“……”
    红包上例行公事地写着生日快乐,许星洲点开一看,就是二百块钱,微信红包最多发二百,而二百不多,让许星洲发都不心疼。
    她父亲说:“生日快乐,吃点好的。”
    许星洲想起她同父异母妹妹的生日。
    ——那个孩子好像是被当公主养大的,看她父亲和新阿姨的朋友圈,几乎都是那个女孩的影子:她过个生日宴请了几乎所有的朋友,在她自己挑的饭店里,一大桌的菜——还有一个三层的蛋糕,父母在一旁举着手机录像。
    回头他们就发了朋友圈,下面全是亲朋好友的祝福。
    小许星洲曾经羡慕那个妹妹的生日,羡慕到几乎不能自已的程度,那个妹妹的生日在寒假,寒冬腊月的临近年关,也有人给她操持。
    许星洲羡慕的次数太多,后来却没什么感觉了。
    夕阳镀在二十岁的许星洲身上,她看着那二百块钱,开心地和她父亲说了一句‘谢谢’。
    这可是,二百块的飞来横财……
    然后许星洲搓了搓鼻尖儿,将手机丢进了小挎包里。
    柳丘学姐正准备去阅览室继续复习——阅览室开放到十一点多,学习氛围也好,
    “怎么了?”金黄阳光镀在她的身上,柳丘学姐拽了拽包带,好笑地问:“怎么突然笑起来了?”
    许星洲认真地说:“爸爸发了个红包,本来我打算一个人去吃人均三百日料的,结果现在可以吃人均五百了。”
    柳丘学姐咋舌:“这么贵的。”
    许星洲笑道:“难得过一次生日嘛——学姐好好学习哟。”
    虽然大家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那是许星洲唯一的,哪怕一生也只有一次的二十岁生日
    许星洲和柳丘学姐道了别,从图书馆的楼梯哒哒地跑了下去。
    傍晚五点,长街流金,犹如特洛伊沦陷的醉人傍晚。
    那时夏至刚过没多久,七点才会日落,日升却在五点,是一年中日长最长的日子。
    许星洲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和秦渡一起过生日了——一个人多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和秦渡一起还要被他气,星洲过个生日招谁惹谁了。
    许星洲从冷气开放的图书馆冲出去,刚出门,裙摆就被温暖的风吹了起来。
    天际一轮自由奔放的红日,金光铺满长街。
    许星洲觉得有点开心,风吹过她的大腿根,她穿的红裙被吹得猎猎作响,许星洲眯起眼睛望向远方,选定了一个方向——和秦渡上班的地方反着。
    许星洲打算去那个地方冒险,随便找家看上去合眼缘的日料解决晚饭,并且下定了主意,晚上要去外滩装游客,让别人给自己拍游客照。
    许星洲还没跑两步,就听到了后面气急败坏的声音。
    “许星洲——!”秦渡不高兴地道:“你是看不到师兄在这里等你是吧?”
    许星洲头都不回地喊道:“你走吧——!我今晚不要你了!”
    秦渡说:“这由不得你,你今天一天没回我信息了,师兄忘了你生日就这么生气?”
    许星洲:“……”
    “所以打算丢下师兄一个人,”秦渡慢吞吞地甩着钥匙朝许星洲走来,一边走一边慢慢地道:“——自己当一个小可怜,自己去吃饭,回来之后还要和我闹别扭是吧?”
    许星洲愤怒道:“我不是那种——”
    她还没说完话,就被秦渡生生打断了。
    “——不是闹别扭的人?”秦渡欠揍地说:“那小师妹你告诉我,你没闹别扭的话为什么说今晚不要我了?你闹了别扭,不想着和我解决,是等着师兄哄你?这还不是闹别扭?”
    许星洲:“……”
    许星洲憋了半天,窒息地问:“你……辩论赛?”
    “——嗯,省级。”秦渡漫不经心地搭在许星洲肩上道:“团体冠军吧,大一的时候跟着去混过一次。”
    许星洲:“……”
    秦渡拧着眉头说:“上车,闹别扭做什么呢?师兄又不是故意忘了你生日的,第一次谈恋爱不能对师兄宽容一点吗?大家都是第一次就能记得家里小姑娘生日的?”
    许星洲憋都要憋死了……
    秦渡这个人此时简直如同一个泥鳅,一席狗话说完许星洲居然挑不出他半点不好——刑法尚且要讲个疑证从无,谈恋爱难道就不能讲道理了吗?
    许星洲只得忍着自己满腹的愤懑。
    他就是没这么喜欢我,许星洲愤懑地想。
    秦渡晃着车钥匙,车滴滴两声,许星洲抬头一看,是一辆通体流光的超跑,深酒红,车漆反着世界的倒影,奢华鎏金,骚得要死。
    许星洲在夕阳中眯起眼睛艰难辨认:“ma……ser……”
    秦渡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一边毫不犹豫地杠她:“maserati——文盲吗你?”
    许星洲:“……”
    无辜的许星洲过生日都要被杠,只觉得今晚自己准备手刃了秦渡。
    “你借的吧。”许星洲恶毒地说:“车库里没有。”
    秦渡:“你男人接你从来不借车,这车停在我爸妈家车库里啊,咱们小区不让买三个以上车位的,要不然就炸了。”
    许星洲:“……”
    车里,也没有礼物……
    许星洲偷偷扫了一小圈,就悻悻地抱着包坐在了副驾上。
    这车真的很骚,线条圆润奢华,犹如南瓜马车一般,路边的人还有指指点点的,许星洲好奇地朝外看,手指按在车窗上,秦渡在她头上一拍,示意她来拽自己的袖口。
    许星洲强硬地道:“我不拽。”
    秦渡不太走心地哄道:“说了不是故意忘的你的生日,晚上师兄带你去玩,好不好?”
    许星洲耳朵一动:“去哪里?”
    秦渡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等会就知道了?许星洲摸着自己手腕上师兄送的小手镯,不搭理他……
    秦渡提议:“所以,拽拽袖子?”
    ……妈的他不是不喜欢开车的时候被拽袖子吗!说危险!第一次答应得还特别勉强!现在又是哪里来的人来疯,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就照脸怼:“做你的八辈子七星大美梦吧!”
    “……”
    秦渡憋气地继续开车去了。
    超跑底盘太低,随便一个加速都犹如速度带来的窒息感,其中却又透着难言的爽快滋味。许星洲想起第一次秦渡带她去跑山的夜晚,也是这种速度,而那天晚上仿佛下着一辈子都不会停的大雨。
    可,那大雨终究还是停了。
    七月初的街道上金光流淌,万里无云,连晚上都应该是星辰漫天
    许星洲一路上,相当愤懑。
    秦渡说要带她去哪里玩,只说‘你等会就知道了’,也没带她去吃饭,把过二十岁生日的小姑娘饿着,没有日料也没有韩料,连n多寿司都没有一盒,就给她塞了一点他买的小饼干——
    ——‘别吃饱了’,秦渡说。
    许星洲摸了摸自己扁扁的小肚皮……
    秦渡中间又以饼干为理由,非让她来扯自己的袖子,许星洲这才注意到秦渡今天居然穿得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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