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官不敢多解释这不合规矩,毕竟这位皇帝能上位,靠的就是去他娘的规矩。
    因此,若是让史官来写,谢怀其人大概是浓墨重彩的不入流。
    形势所逼,这几天金陵城中格外盛行几个皇子的野史秘闻,从谢怀的娘到谢息的私生子,都被刨了个底朝天。
    宿羽值夜,这时在地上蹲着吃馒头,不想听也听了一肚子八卦。
    “听说怀王是喝了狼血才起死回生的,有这么回事吗?”
    有人戳了戳他,“哎,新来的,听说你去过北境?那边冷吧?”
    宿羽点点头,“冷。”
    那人盯着他手臂上的旧伤痕,“冻疮?”
    宿羽把袖子抹下来,“不是。”
    宿羽几乎每句话都不超过三个字,问话的人也觉得没意思,转回头去,“哎,我跟你们说,估计陛下这次真不行了。听说几位殿下昨晚上就进了宫?”
    宿羽在心里数着,从谢怀进宫算起,已经有七个多个时辰了,不管皇帝是真病还是假病,谢息这场戏演得差不多也到头了。
    虎贲军中有细作,大概也是时候带兵进宫。前脚虎贲军进宫,谢息便会调动巡防营前往“救驾”。
    只要时间差打得好,到时候必然可以营造出爱子舍命救君父的悲壮氛围。
    宿羽不失恶毒地想:如果他把先后顺序掉个个儿呢?
    如果巡防营先行逼宫,虎贲军再去逼宫。两相一逼,倒可以比一比,看谁比谁真。
    也不一定,以虎贲军那些货色的机灵劲,应该直接变逼宫为救驾才对。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便听到一阵凄厉的鸦鸣轰天而起,正是来自虎贲军大营方向。
    宿羽悚然一惊,却只听眼前这群人摇头道:“虎贲军又杀猪吃了,有钱真好啊!”
    ……真是酒囊饭袋!
    军中号角响得早,谢疆带着一队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一群酒囊饭袋作鸟兽散。
    宿羽站起身,拍拍屁股往岗哨走去,没走几步就折了方向,跟上了谢疆。
    宿羽由远及近,亲卫听见了,回头斥道:“退后。”
    谢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宿羽一刻钟都不耽误,大步上前,飞速从背后拔出长刀,也不出鞘,划出一道鹰翼般的弧线,刀柄“砰”地砸开两个亲卫,径直逼到了谢疆面前!
    这一套动作快得诡异,更诡异的是他们不知道宿羽要做什么,一时之间甚至不知如何防备。
    一愣之后,卫兵们刀剑纷纷出鞘,一拥而上,持弓箭的手忙脚乱拉开了满弦,对准宿羽,便一箭射出!
    前方的宿羽并不和他们对视,他的目光胶着在远方某点上,却仿佛听得见风声一般,稍微一歪脑袋,任由箭尖擦着耳朵过去。
    谢疆平时不紧不慢,这时终于微微高声,“做什么?”
    宿羽一笑,似乎把全副力气都灌注进了手中长刀,他手握着刀柄,利索地把刀鞘往谢疆喉间一横一拧!
    谢疆喉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喀拉”声,身体一软,合上了眼睛。
    宿羽头都不抬,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谢疆一脚踹开,提刀向前走去,问道:“李序?”
    暗色阴影中,提刀的年轻人高瘦苍白,半低着头,如浮屠鬼魅一般,踏过一地同僚躯体,几乎像是舍不得踏坏新草一般轻缓。
    李序在忐忑和恐惧中发出了叫喊,“来——”
    一个字的音韵尚未拼完,刀光如风当头割下。李序颈间一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城里死气沉沉,宫殿里更是一股药味,谢怀拎了把椅子,就坐在廊下,闭上眼睛听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听风还是听雨。
    过了半晌,他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白蜡封的小药丸,慢慢抠开了蜡皮,也不乱扔,把蜡皮塞回袖子里。
    弓着腰的老太监细声细气地提点他,“殿下,外头冷,您还是进去的好。”
    谢怀晕晕乎乎地回过头,“老头子又死不了,这么一群人守着,你们也不嫌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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