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凝眉不悦。“真的动了,下晌小憩,他像小鱼倏地一下就过去了。我以为是错觉,可他来去了好几次,杨嬷嬷说,那真的是胎动。”
    “真的?”虞墨戈也不禁好奇。手直接从她衣襟里探了进去,抚摸着她的小腹。
    往昔他对这个看不着触不到的小东西没有任何感觉,可今儿他真的摸到了,她肚子果真隆起来了,而且他会动,他是真的存在的……
    一时间清冷沉静的人竟也欢欣得像个孩子。看着他,容嫣笑容凝住,她枕在他肩头轻声软语道:“你喜欢他吗?”
    “嗯。”
    “那你舍得他吗?”
    虞墨戈手微僵,还未来的及开口,她继续问:
    “你舍得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容:你喜欢他吗?
    老虞:喜欢。
    小虞:爹,打脸了哈!
    第93章 夫妻
    “你舍得我吗?”
    容嫣靠在他肩头又问了句,他不言语, 热掌缓缓地在她小腹上摩挲。二人如是僵持了半晌, 她抬起头看着他, 从峻峭的眉, 到英挺的鼻,最后落在颜色淡淡的薄唇上……
    都说薄唇无情,薄幸冷淡,可她偏就喜欢他这双唇。她靠近他, 在他温软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愕然蹙眉, 对上她的视线, 他目光温柔幽邃。这双眼她也喜欢,她吻了他的眼,可这鼻她也喜欢,还有额,还有精致硬朗的下巴,还有他的脸颊……
    好像没有她不喜欢的地方, 唯独他耳根下的伤疤, 那是他在战场上留下的……
    她爱惜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纤纤细指插入他的发间, 抱着他的头幽幽道:“怎么办, 我舍不得你,我……”
    话没说完,连同尾音陡然被他封住了, 双唇相触,辗转缠绵。可他越是想把她话堵住,她越是要告诉他,她就是舍不得——
    她抱紧了他,小舌头挑过他薄唇皓齿,引着他,掠夺他,霸占他,和他纠缠不休。动作不算灵活,但足够热情激烈,好似卯足了劲要把他降服一般,瞬间点燃了血液,沸腾澎湃。
    虞墨戈彻底怔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内敛的小妻子竟有这般激烈的情感——
    她才不管,她说过,她是个自私的人,她占有欲很强,她喜欢的绝不分享,尤其是他。不分给任何人,不分给任何事,他只能是她的。
    什么理智,什么道义,什么宏图,什么忠贞,什么朝堂……统统都是扯淡,她就是不放他,谁也别想夺走他!
    扣在他发间的细指轻动,她将他玉冠解开了,墨发瞬间被释放。如同他压抑的欲望,再容不得被忽视,登时爆发。他猛地将她扣向自己滚烫的身子,用同样炙热的方式回应她,霸道地闯入,直冲霄汉,将她吞没占有……
    她究竟还是抵不过他,瘫软地败下阵来,娇柔地埋在他肩窝,化作了春水似任他狂风吹拂,波翻浪涌……
    良久,他抱着筋疲力尽的她回到床上,撩起她腮边粘了汗迹的发丝,在她潮红的小脸上亲了亲,她顺势揽住了他,二人相拥躺下。
    她呼吸未匀,带着略重的喘息道:“我今儿去燕归坊了……”
    “嗯,我知道。”他淡淡应。
    她微顿,随即恍然。对啊,他一直派人暗中跟着她,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怎会不知。包括她在门外听了他和陆延真的谈话,九羽虽默认,但不可能帮她瞒着他。
    “你真的要去浙江?”她小手扣在他胸口,抬头问。
    二人对视,被妻子那双晶亮的星眸盯得说不出话来,他顽笑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长睫在他掌心眨动,痒痒的。
    她推开他手,又问了一次。
    “兵部上书了,但司礼监还没批红。”他笑容轻松道。
    她才不信他真的轻松,牵挂那么多,如何轻松。她又躺回他臂弯里,柔软微凉的小手在他腰间抚摸,偶然摸到胯骨上方的一处半指长的疤痕,她停住了,覆在那久久不肯离去。
    “这是怎么伤的?”她轻声问。
    他犹豫片刻,应道:“在天镇营救先帝时落下的,鞑靼的箭穿透铠甲擦肉而过,所幸没伤到骨头。”说着,他玩笑似的补道:“技术不佳啊,再偏半寸我可能此生都站不起来了……”
    她手突然僵住,随即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没留情。可掐了也不解恨,她伏在他袒露的胸前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
    他突然笑了,捏住她小下巴晃了晃。“你还真够狠。”
    “我再狠也没你狠!”她撑着他跪坐,垂眸看着那排牙印,深吸了口气。
    “去吧!”
    他没听清,拉着她手问:“什么?”
    “我说如果一定要去,你便去吧,不必担心我……”她翻开他手掌,一根根手指挲着,指腹和鱼际的薄茧触感清晰,弃武这么多年都没淡,她知道他从来没放弃过。
    她抬眼看了看博古架最上方托座上的那把雁翎刀,完全想象得出震动山河的鼍鼓声中,与日月同高的旌旗下,虞墨戈横挎秋水的气势,英武凛然,眼若流星般炯炯威慑众生。
    他是天上麒麟,文墨根本困不住他……
    她还记得识他伊始,徐井松规劝他的话。当初她也想说,只是她没立场,如今她是最亲近的人,她更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拦着他。
    喜欢是不舍,但也是成全。
    没有什么比成全他更让她满足的了。只是,仍有点难掩的失落……
    不是有点,是很多,多得都快把她淹没了。她别扭极了,窘得扑在他胸口把自己藏了起来,任他如何叫她都不肯起来。
    从激情到释然,他完全明白她的心路历程。她在为他想……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虞墨戈心里好不过暖,可看她娇憨的模样又想笑,明明舍不得还非要委屈自己,就算她想成全他,也得问问对如今的他而言什么才是“成全”。
    他把她拉进怀里,捧着她小脸柔笑道:“我也舍不得啊……”
    ……
    京城秦府,秦晏之接待了前来恭贺小少爷高中解元的同僚友人后,阖家为秦翊庆贺。阖家,也不过是就秦晏之,荀瑛,和秦翊自己而已。
    荀瑛虽及不上容嫣用心,但对这个小叔也算过得去,面上和秦晏之离心离德,但该为小叔庆贺她也没半点敷衍。
    晚饭后,无话再对兄弟二人讲,荀瑛兀自回了正房,而秦晏之则去了书房。自打在寺庙遭遇容嫣夫妇后,荀瑛便把秦晏之的东西搬到了东厢房,二人从掩饰到光明正大地分居了。所以他时而宿在东厢,时而留在书房。
    秦翊没回后院,而是跟着兄长去了书房。秦晏之嘱咐了他日后的课业,便闻弟弟道了句:
    “兄长,我要提亲。”
    秦晏之愣住,盯了弟弟,忽而笑了,打趣道:“人生四喜,后两者便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过人家那金榜可是状元郎啊。你这不过才中了解元便想着娶亲了?莫急,再等两年,兄长必定为你寻位良淑千金,说门好亲事。”
    “谢兄长操劳,眼下便有。”秦翊镇定道。
    秦晏之惊住,警觉问:“你可是中意哪家的小姐了?”
    “是。”秦翊爽朗而答。
    “谁家?”
    “山东知府吴凤庭长女,吴奚。”
    秦晏之蹙眉,不过片刻便恍然懂了。“英国公府的表小姐,虞大人表妹,对吧。”那姑娘他见过,在寺庙,容嫣身边。
    “是。”秦翊坦然,面不改色。
    秦晏之冷笑,哼道:“秦翊,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瞪着弟弟,眼眸越发地寒了。“你明知道我和容嫣不可能了,这是要‘另辟蹊径’?”
    秦翊对视兄长,从容得超乎想象,他嘴唇轻碰:“是。”
    “秦翊!你就那么在乎容嫣?”秦晏之摔掉手里的笔,墨点甩出去,在秦翊霜白的直缀上溅了锋利的一笔,像条刀伤。
    秦翊低头看看,笑了,平静道:“比您想象中要在乎得多。”
    弟弟的一举一言让秦晏之惊恐,摇曳的灯光下,他脸色扭曲。“秦翊,你,你莫不是……你喜欢容嫣?”
    “喜欢。”
    “秦翊!”秦晏之简直崩溃了,压抑着吼道:“你怎么可以,那是你嫂嫂!”
    秦翊望着兄长,忽而笑了,语气无奈道:“兄长,您想多了吧。我喜欢她,因为她是我最亲的嫂嫂,而且她永远是我嫂嫂。”
    秦晏之哑口,目光窘然落在他衣衫的墨迹上,情绪渐渐平息,冷漠道:“这么说,你就是为了能够继续她做你嫂嫂,才要娶吴家小姐?”
    秦翊犹豫片刻。“算是吧。”
    “秦翊,你混啊!你当婚姻是闹着玩的吗?”
    “我没胡闹。”秦翊镇定解释,“我对吴家小姐有好感,许没那般深刻,但这不妨碍我娶她。情不深,但意真。我是真心实意要娶她为妻,而且不管现在还是日后,我都会加倍对她好,绝无二心。不论我们的结合是因为什么,她都是我妻子,我会做一个丈夫该做的,宠爱她,珍惜她,让她此生都不后悔嫁给我,这是我的责任。”
    秦晏之简直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他无可奈何道:“夫妻之间便是责任吗?”
    “不是吗?”
    这一句反问再次让秦晏之无言以对。对啊,夫妻之间没有责任还叫夫妻吗?可不应该仅有责任啊。感情呢?
    “我知道兄长您顾虑什么。眼下我们是没有感情,可日后未可知啊。您这样想,即便我不娶她,日后您给我说了亲事,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那姑娘怕是连面都不用见,更是何谈感情?到不若我和吴奚,起码现在对彼此还有好感。而且感情是需要相处的,日久才会生情。”
    秦晏之摇头。“不行,我还是觉得你这是利用。你就能保证一定会对她生情?”
    “能。”秦翊站在角落里,灯光打在脸上,晦暗不明。他寒声道:“兄长,您要知道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有爱慕这一种感情。我不能保证我会爱得刻骨铭心,但我说过了,我会做一个丈夫该做的,甘愿为她付出,绝不让受半点伤害,与她相守一生。”
    相守一生。秦晏之突然觉得好生讽刺。不管弟弟是有意无意,他是句句戳中自己的痛处。这话说的不是自己又是谁?
    和容嫣成亲五年,他是她的丈夫,却根本没有担起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他一直在逃避。若如秦翊所言,他对她有一丝疼惜,他们也不会走到这步。明明可以互相扶持厮守一生,如今却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当时的自己为何就意识不到那是自己的妻子呢?
    秦晏之被弟弟的一番话带入苦闷之中,久不能自拔。他垂目摆了摆手,叹道:“这事还要斟酌,容我再想想吧。”
    秦翊知道他苦虑什么,并不在意,唯是疏朗道:“您慢慢想,不过您没得选,吴奚我娶定了,我今儿来只是与您知会一声。”说罢,也不待惊愕兄长反应过来,他又道:
    “兄长,我也劝您,对您夫人好些。我不想拿她当嫂嫂,但您娶了她便不能不拿她当夫人。她是你妻子,她没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已经负了一个了,还想再负一个吗?别到她也走了,你才知道追悔莫及。”
    话甩下,秦翊揖了一揖,挺拔着脊背径直推门离开了。
    秦晏之思绪乱成一团,过往今夕未来搅成一团,他甚至都提不起精神顾及弟弟所言提亲的事。他捡起地上的笔,羊毫笔尖劈了,湖颖金贵,瞧这样子是再不能用了。这笔还是父亲从善琏得来的,他有点悔,但来不及了。
    他望了那笔良久,终了深吸了口气,扔下。遣下人拾掇好书房熄灯,他兀自朝正房去了……
    正房西稍间里,荀瑛方洗漱罢,正要上床歇下,突然见秦晏之闯进来吓了一跳。她嗔怒地剜了门口的小丫鬟一眼,小丫鬟瑟瑟低头,下巴都垂到胸口了。
    “你不用怪她,是我执意要进来的。”秦晏之道,随即遣小丫鬟关门退下。
    荀瑛急了。“你进来做什么?”
    “我房间我不该来吗?”他淡然道。
    她冷笑。“你房间?好。璎珞!”她唤了一声,门口的小丫头又惶惶进来了。她咬着牙道:“把东稍间的床给秦大人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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