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练云嫌弃地扫了一眼四周,只吐出两个字:“太脏。”
    奚皓轩倒是颇为体贴地转头,对阿珠那神秘一笑:“弄开有好处,哪个阵法没有几件法宝支撑。越大的阵法,法宝越多,如何?先找到先得。”
    阿珠那被此人一副“这种事情本大爷很擅长”的表情给弄得无语,她非常诚恳地问了一句:“你对杀人夺宝很有经验啊?这种事没少做吧?”
    奚皓轩抬高下巴,满脸自豪:“我只夺宝,不杀人。”
    还真的没少做啊!阿珠那满脸鄙视。仙修就是这样,装模作样,要做xx还要立牌坊!要是她,肯定会义正言辞地回答:老娘杀人夺宝,不亦乐乎!
    所以她给奚皓轩的回应是一句“呵呵”。仙长你这么强盗,你家宗门知道么?
    被几人彻底无视的谢锦衣脸色越发难看,他冷哼一声:“不是说要打我吗?”
    裴练云静默一瞬,满脸“我同情你”的表情:“找打还急什么?”
    怒火熊熊的从谢锦衣心里升起,他首次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谢锦衣一怒,让本来就暗无天日的环境,更加灰暗。
    阿珠那刚刚摸到一副底子是修真者的尸骸,正在惊喜材料的好,就被突然剧烈震荡起来的尸山给瞬间掩埋。
    红的血、黑的风,无数招魂幡升到半空徘徊,血水如瀑布般从招魂幡内倾泻而下!
    血瀑布非常骇人,周围完全弥漫出让人几乎作呕的腥臭之气,血水沾染之处,尸肉溶、骨骸碎,这等腐蚀的效果,是万万不能沾于身上半点的。
    奚皓轩赶紧携裴练云步步后退。
    “看来那家伙是真的不能随意移动。”他的视线还不时飘向谢锦衣的方向。
    被激怒到这一步,谢锦衣都只是借用阵法威力来对付他们,根本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裴练云倒是很能快速明白奚皓轩的意思。
    “你觉得我真能打到他?”
    奚皓轩:“你不可能连呆立着不动的靶子都打不中。”
    裴练云避开一股血水,商量道:“要不我来顶着血瀑布,你去偷袭?”
    奚皓轩反问:“若是你失手了我还有机会救你,若是我失手了,你能和那家伙硬扛?”
    当然,身为大师兄的他不会自打脸地说,裴练云的火遁才能真正做到无声无息潜入靠近,自己却是不行的。那样的话,就太丢脸了。
    裴练云默默地点头:“我知道了。”
    谢锦衣怒而出手,瞬间用血瀑布将奚皓轩两人给淹没。他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生死,只见眼前火光一闪,妙曼的女子身姿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裴练云墨发飞扬,衣袂飘飞,红色的衣衫仿佛和火焰合为一体,让她彷如火中妖灵,潋滟耀目。
    谢锦衣好女色,明知裴练云来者不善,心里也恼她。但当真直面这样一个肤白腰细、瞳如秋水的美人儿时,他还是不免眼神发直,怔愣了一瞬。
    一瞬的时间,足够裴练云出手,翻手间将一簇火焰拍入了谢锦衣体内。
    这火焰本就是裴练云从古莲燃灯里抽取,非同凡物,瞬间入体,就搅乱了谢锦衣体内真元运转,冲击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
    谢锦衣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出。
    整个阵法的力量激荡起来。
    尖锐凄厉的嘶叫从棺木中窜出,巨大的血色棺木猛烈地晃动,咚咚地叩击声不断传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出来。
    谢锦衣飞速地掐诀,按压住体内混乱的真元,牙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棺木上。
    “主上莫急,交给我处理。”他动作如爱抚情人般地轻柔,身体微微前倾,五指抚摸着棺盖。
    他抬眸,视线阴骛,仿佛万年寒冰,满是杀意。
    盯着偷袭成功后,转身就跑的裴练云,谢锦衣依旧斜身倚在棺木上,却有东西慢慢从他体内冒出,烟雾一般,钻入跟前无数尸首中。
    “小小金丹修士,也敢放肆!”
    这个仙修差点伤到主上,谢锦衣岂能饶她!
    三股黏稠的血水毫无征兆地从裴练云四周喷涌而出,就像是有意识般,锁定裴练云倾泻而下。
    裴练云动作不慢,几次险险避开。
    然血水覆盖之处,留下无数深坑,竟全是被腐蚀所致。幽黑恶臭的毒气飘若鬼魅,如影随形。饶是她动作再快,血水也已近到她身前,呈三角将她完全包围。
    裴练云避无可避,正要祭出最后手段。突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一把紫花油纸伞在她头顶撑起。
    漫天血水从头淋下,全数被那看起来不起眼的油纸伞格挡开。裴练云自己,则稳稳地跌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里。
    外间的腥臭邪气都被油纸伞隔开,清爽的环境里,她抬眸看见了熟悉的俊美眉眼。
    裴练云的表情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恼怒:“阿叙,不是让你不准出来吗?”
    东方叙容色痴醉,将她全部怒意收于眼底,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不悦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美妙。因忧思自己而发怒的师父……也是美极了。
    待她恼怒发作完,他才缓缓地开口:“师父极少有这种表情。”
    他说着,抬手捏了粒丹药,喂进裴练云嘴里。
    裴练云还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秉着不浪费东西的原则,她花了大半心思来催化丹药的药力以恢复自己的真元。
    东方叙当然没闲着,趁着这个空档,恭顺地说道:“师父放心,是墨浔带弟子来此。手上法宝也是他所赠。”
    虽然,中途却是他引墨浔他们过来的。
    “墨师叔?”裴练云有些意外。
    她的目光落在紫花油纸伞上,终是开启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百年之前,同样的漫天血雨之下,那双抱起自己的温暖大手,撑着同样的油纸伞。纵然记忆已经模糊,她还能记得伞中散发出的清雅药香。
    撑伞的人长身玉立,声音轻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那时候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厮杀,面无表情地回答:“阿绯。”
    ……
    但是同样的雨夜,撑伞的人,身上却不再有药香,只留满身血腥。
    明明在他面前,如卓雅竹一般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年,那样痛苦地哀求着……
    裴练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痛得让她呼吸一窒。
    突然戳了戳东方叙的胸膛,唤他:“阿叙。”
    “师父有何吩咐?”
    “抱我。”
    东方叙一怔,二话没说,熟练地将她抱起,不让她的脚尖沾染地上的丝毫污秽。
    裴练云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目光平静地看着正在被什么东西给吸走的血水,声音疏离,意有所指地说:“东西脏了,我就不想再看见。”
    “那么,”东方叙埋头,用墨发挡了她的视线,温热呼吸擦过她小巧的耳垂,“师父只看我就好。”
    第27章
    墨浔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形势。
    古老的大鼎被他祭出,逐渐将包围奚皓轩和裴练云的血水给尽数收入了鼎中。
    奚皓轩压力一缓,从血水中跃出,姿态虽狼狈,见着墨浔,意外中又有些高兴,躬身施礼:“多谢墨师叔相助!”
    墨浔淡然挥手:“可有受伤?”
    奚皓轩摇头,环顾四周:“谢锦衣被师叔制住了?”
    “刚才瞬间遁走的果真是他?”墨浔言语中有了些责怪之意,“谢锦衣乃是千年老魔,凭你二人修为,不该贸然对他动手。”
    奚皓轩对墨浔坦言道:“总不能眼见着古蘭城数千人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没了。”
    墨浔知道师姐这个弟子,像极了师姐萧紫珞,不管外表看起来如何,内心却无比端正刚直,若是他今日没有赶到此处,奚皓轩怕是会拉着裴练云一起和谢锦衣同归于尽都有可能,这样一想,他便有些后怕。
    “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如何去拯救苍生。”墨浔面色冷肃,训道,“要阻止谢锦衣的作为,尔等大可向附近仙修求助,再不济传讯回昆仑也可,谁教你以一己之力来解决全部事情?”
    奚皓轩:“可是……”
    他本欲分辩,事出突然,自己也没想到追踪一个魔修失踪事件,会扯出背后血轮法王分体复活的秘密。
    白星瑜伸出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师父为你们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大师兄就莫要再惹师父生气了。”白星瑜语调温婉地劝道。
    奚皓轩看着白星瑜近乎死灰的脸色,也有不忍,叹了口气,向墨浔认错:“是弟子考虑不周,请师叔莫怪。”
    墨浔冷哼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视线却落在远处那把紫花油纸伞的位置,瞧着伞下两人逐渐走近,不禁蹙紧了眉头。
    待到东方叙把裴练云带过来,裴练云也没从自家小徒弟身上下来。
    她纤手勾着东方叙的脖子,脑袋斜靠在他的肩头。行进间,红色衣裙飘飞摇曳,她修长的美腿搭在他臂弯边,不时露出一截莹润白皙的肌肤,如美玉般细腻滑润。
    “既是师父,成何体统?”墨浔嘴里训斥,却因她妙曼身姿而偏转了视线。
    裴练云的目光落在墨浔的侧颜上,和以往有所不同。
    她眼底有着明显的疏离:“我讨厌脏东西。”
    周围满地的血水泥泞,恶臭扑鼻。墨浔的白衣都不免沾染了许多黑漆漆的东西,脏了衣摆。裴练云此话一出,他动了动唇,想要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先抱着你师父罢。”墨浔轻叹一声,掐动法诀,收了东方叙手里的油纸伞。
    温香软玉在怀,东方叙态度倒颇为恭顺,低头应道:“是。”
    白星瑜只觉得墨浔对裴练云纵容得简直不像话,心里又妒又恨。
    她的双手收紧成拳,隐藏在衣袖中微微颤抖,面上却带起了关心之色,轻言劝道:“裴师妹,宗门中关于你的流言本就颇多,以后回去可不要再这样了。”
    裴练云一直觉得白星瑜这女人很奇怪,每次都满脸关切对自己,偏偏都是嘴皮子功夫,不见什么实际行动。
    她对白星瑜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反问道:“不可哪样?”
    白星瑜视线落在东方叙身上,嘴唇微张,又不自觉地打量墨浔和东方叙,似乎不太方便说出来。
    这般形态越发让裴练云不耐烦。
    就在裴练云不想再搭理的时候,白星瑜又突然开口,声线压得极低,语气温和如长姐:“你徒弟虚岁十六,不再是孩子了。裴师妹和他这样亲密,似乎有些忘了男女之防。师妹内心坦荡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其他人恐怕就不会那样想,说不准还会误会他又是你养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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