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故作烦恼模样,也唉声叹气起来。
    容华擦了眼,注意力一下就被她吸引过去了:“你怎么了?”
    景岚挨了她身上,也是唏嘘:“得知我已和秦淮远和离了,穆夫人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邀我过府,明着是让我帮她调理身子,可其实每次都要劝我,劝我和穆行舟搭伙过日子。”
    容华皱眉,景岚连忙解释了下:“中郎府你还记得吧,穆行舟是穆王府后人,如今穆家军也是艰难,眼下他家长子穆庭风带军灭匪才走,靠着这个儿子不知道能不能翻身,穆夫人说只要我答应,那中郎府定重金相聘。”
    顾容华这会儿神智再清楚不过,闻言顿笑:“这夫人打的好算盘,她知道只她一去,中郎府还会有新人入府,不如早早给安排好。找了别人又不放心,也不甘心,在黄泉也怕有人再生了孩子,自己两个儿子不省心,她见你不生养孩子了,又家财万贯,从前和中郎府也有些交情,情义钱财说是搭伙过日子,满打满算好精细的心。”
    景岚顺势躺倒在她腿上,仰面看着她,也不以为意:“我容华才精细的心,她跟你比还差了点。”
    顾容华被她这奉承模样逗笑,终于展颜:“可她也太急了些,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中郎府,景岚,这次你万万不能再拿你终身大事玩笑,她说娶我们就要嫁的么?真是笑话。”
    景岚嗯了声,伸手卷着容华身侧垂下来的长发发梢:“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今朝还未长大,我一个人守着这些银钱铺子,没个家世也是个难。最令她有底气说那些话的还是穆行舟这个人,你看她病了这么久,家里连个丫鬟他都不近,没有通房没有妾室也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这完全符合我对男人的要求。”
    容华低眸:“你觉得可行?”
    景岚笑,看着容华,却是想起另外一个人来:“才怪,你以为她一走将穆行舟塞给我我就得捡着啊,我又不是捡破烂的。我累了,不想胡闹了,我要享受单身生活。”
    说着,又是一下坐了起来,说要给容华好好梳头,打扮得美美的。
    容华只得依着她,与她一同下榻。
    景岚这会儿心情不错,还唱着词牌,将人按了梳妆台前:“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有忧明日愁,难得你今天这么好,我给你打扮一下。看来是后加的那味镇神的药有效的,假以时日,容华你要相信你会好的。”
    镜中映着姐妹两个脸,容华也是笑:“嗯,会好的,都会好的。”
    景岚亲自上手,给容华绾发。
    其实她这个年纪了,绾发更合适,长发绾成发髻,上面两枝兰花金枝,旁边一孔雀开屏,耳饰是同款的兰花,对镜一看清新又华贵,更多一分妩媚。
    容华看着镜子的自己:“我还未嫁呢!”
    景岚才不管,又去拿胭脂过来:“你们这说道太多,一个发型而已,我给你打扮美美的,也带你出门转转。”
    淡扫蛾眉,唇香撩人。
    景岚喜欢用花色调制唇香,好生打扮好了,给人拉了起来,上上下下地看,自己也是感叹不已:“难怪今朝说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诶呀,经此这么一看,果然不负盛名!”
    顾今朝的腔调多半都和景岚学的,没个正经。
    原本就是故意调侃的话,容华却也看向镜中,美人犹在,行云却杳无音信。
    她的念想便又深了一些。
    景岚正说着话,翠环进来找她说是有人送了个红珊瑚来,说是给她的,又不留名姓。
    这年头珊瑚可是少见,景岚忙是让翠环看护着些容华,赶紧去了。
    翠环来扶容华,也不觉惊呼:“大小姐今个可真是美!”
    顾容华也呆了一呆:“可惜他瞧不见,美不美又给谁看去。”
    她错开脚步走了两步,回眸又在镜中看见了自己,心中顿起涟漪,这就让翠环去叫了顾今朝来。
    今朝正在书房背书背得烦闷,眼看着日头往西偏来了,还记挂着穆二,想要去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被牛顶了,竟敢说是她爷爷,这不是变相说是他未来婆母的爹么,缺心少肺的个二!
    应当好好收拾收拾他,怎么收拾他呢,刚想着是要打一顿,还是要掐一顿,翠环就来了。
    一听是姑姑叫她,赶紧出了书房。
    顾容华已是在房中拿了一件宝蓝色的薄衫斗篷披上了,她站在院中,双手拢于斗篷之下。
    这宝蓝色将她衬得更是天人之姿,单单往那一站,便觉倾国倾城,回眸一笑,更是惊鸿一瞥。
    今朝忙是上前,看着姑姑眉眼弯弯,双手抱拳:“小生这厢有礼了,敢问美人可是从天上来的?”
    容华更是笑,伸手拉过她去:“再胡说要打你了,一出门总也不认识路,今个你带姑姑出去转转,找个画师,我想让他把我这副模样画下来,留个念想。”
    顾今朝当然应允,这便扶了她去,让人备车。
    翠环也去和景岚说了,因为有今朝陪着,她也是放心。
    车马备好,姑侄两个才要往出走,看门的小厮却是快步跑了来,说是有贵客登门。
    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身后已是有二十几人冲将进来,禁卫军侧立两旁,随即,贵客已然不请自入,他身形颀长,亦然也披了件牙白斗篷,清贵如斯。
    顾容华见是他,咦了一声:“我认得他。”
    太子李煜,顾今朝也认得他,微怔之余,忙是搀扶着姑姑上前准备见礼,此时再避已然来不及了,只能过去说话。
    李煜站定,目光落了顾容华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了今朝:“师出同门,不必见礼了。谢聿临走之前,托我一事,差点忘了,今日听闻景夫人搬了新宅,特地过来一叙。”
    他言语之间,不轻不重,今朝猜不着其中事,忙是相请。
    景岚也得了信迎了出来,抬眼看见容华呆呆看着太子看,怕她心病又犯,赶紧奔着她来了。
    今朝也察觉到了,姑姑一直盯着太子看,当着李煜的面,还不好说什么,只得来扶。
    可容华心心念念着那个人,这会功夫似乎和太子重叠了一起,她这时候偏又糊涂起来了,今朝一把没拉住,人直直走了李煜的面前去,眼含泪珠,可是一个委屈。
    “是我李郎吗?”
    “……”
    顾今朝赶紧扶住了她:“姑姑,你认错人了,姑姑……”
    容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可是不管不顾扑到了李煜胸前,她伸手环住他腰身,这便靠了他的肩头,眼帘一颤就滚落下来了。
    “你怎么才来!”
    景岚和今朝都急的不行,冲撞了人太子,哪是小事,可不等她们再来拉扯,李煜手一动,便托住了容华腰身,低着眼也是配合得很。
    “嗯,我是来得迟了些。”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李煜已是拥着人往院里走去了。
    景岚再上前,李煜回眸以目光询问住处,赶紧着人在前面带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今朝也是被惊吓得不轻,她落了后,伸手扳过僵硬的肩头,正要跟上去,只听凭空当中,突然咚的一声,那悠长的哀乐之声,穿破了长空,一下入了她耳中。
    随着这一声咚,哀乐更起。
    蓦地,她站住了。
    距离这么近,怕是穆家……
    第58章 魂归来兮
    顾容华闹了一通, 李煜配合着景岚把人送了后院去,还特意叫了画师来给她画像, 等她安生坐下来, 才回到前院来。景岚对他自然是千恩万谢,解释说自己这个小姑子是病了,有所冲撞实在抱歉。
    迎客入堂, 堂前摆着还未来得及挪走的红珊瑚,此物属于富贵祥瑞之物, 这般莹润色泽,又有孩童高的更是罕见,一般人家见都未见过。
    李煜浅浅目光扫过珊瑚,也是坐了下来:“景夫人不必在意, 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一次走失,就是东宫派人将顾容华送回的府衙去, 对此他竟是只字未提。
    景岚上前见礼, 也是一谢再谢:“容华神志不清,是以才会认错人, 刚才哭了这么一通,冒犯了太子, 我看衣衫上都有泪渍, 回头差人给东宫送些新衣聊表心意。”
    李煜伸手,修长的指节在斗篷细带上轻轻一勾, 随侍春时已然上前, 将斗篷接了过去。
    前面肩上泪痕犹在, 她的眼泪可是真多。
    轻皱眉,也是看向景岚:“夫人这病,还是第一次见,却不知她这是时好时坏,还是总神志不清?”
    景岚垂眸:“十几年了,多半都是神志不清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太子看着容华的目光,别有深意,是以说话也是半真半假,不敢托底。
    李煜目光浅浅:“那是缘何才这般模样?”
    景岚眼帘一颤,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受了情伤,一时想不开就这样了……哦对了,太子殿下说是受谢聿所托,却不知所托何事?”
    李煜见她神色,也不再问,一回眸,春时呈上一封书信来,双手捧到了景岚的面前。
    李煜的注意力似已在容华身上撤回来了,眉目温和。
    太子是出了命的温顺性体,市井传言说他是百年难见的亲善储君。
    景岚拆开书信,里面详细记载了谢聿平时一日膳食,足足有一年之久。她看了两眼,抬眸:“这……这孩子是怀疑膳食与药性相冲?”
    李煜见她意会过来,轻轻颔首:“此事晋王尚不可知,他托了我,让景夫人帮着查看一番。”
    每日都有记录,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既然汤药上查不出什么,谢聿怀疑膳食中有问题,可膳食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心细,记录许久,托了李煜送了景岚这来,也是最后的一丝怀疑。
    景岚将书信收好,也是一口应下:“景岚定然尽心尽力,请太子殿下放心。”
    李煜勾唇,点头:“当然放心,景夫人与晋王似乎交情不浅,这株红珊瑚乃是贡品,今早父皇赐了他,这方才得了,就送了府上来,可见一般。”
    景岚笑,也不辩解。
    有的时候,对于别人的试探,就笑笑不说话最好。
    果然,李煜探不出深浅,也不再问,这便站了起来:“既是如此,那便等夫人消息,此事不得让晋王知晓,夫人聪慧,自当知道什么意思吧?”
    景岚点头:“如有头绪,必当告知太子殿下。”
    李煜起身,春时一捧手里的斗篷,因斗篷上有那点泪渍,不敢给穿。
    李煜也果然没有想穿,这便告辞。
    一盏茶都未喝,他左右看看,也是疑惑:“才还见着顾今朝,这会儿去了哪里?”
    自太傅那见过,也算师出同门。
    他这么一问,景岚也是左右看了两眼,心中狐疑,面上只是笑笑:“她自小就跟姑姑亲,这会儿许是在看着容华,太子有事传唤?不如我让人去寻?”
    李煜本就随口一问,这便往出走了:“不必。”
    景岚连忙出来相送,走了大门口了,禁卫军拥簇着李煜,很快便出了府门,李煜上车,小太监春时蹬蹬蹬又跑了回来。
    到了景岚面前,也是笑吟吟地揖了一揖:“夫人,我们殿下让我知会夫人一声,说是宫里曾有先例,有位太妃得过癔症,后来有位老御医接连给开了几十服药,加以针灸,后来就开了心窍那么好了。如今老御医已不在宫里,但如需引见,举手之劳,东宫可帮夫人见一见。”
    景岚闻言大喜,也是将腰间的锦袋整个扯下来塞了他手里:“那可是太好了,多谢殿下记挂。”
    春时也未拒绝,拿了那锦袋转身走了。
    上了车,李煜正勾着窗帘往外看,景岚还站在门口。
    马车渐渐驶离,春时将锦袋捧了他面前:“景夫人好大的手笔,我看这锦袋这么重,里面怕是得装不少银钱,都给了我。”
    李煜放下窗帘,回眸瞥了一眼:“嗯,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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