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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个月,苏虞只得闷在灼华院里绣嫁衣。
    她勉勉强强绣了几针,还是交给了蝉衣、连翘她们,又在府外找了几个技艺精湛的绣娘,终于在中秋前夕绣得差不多了。
    苏虞百无聊赖地又开始在院子里养鱼种花。
    那株虞美人草已经快要开花了,细细的茎杆上托着一只血红色的花苞。即便是含苞待放,将开未开,也美得妖娆极了,妖娆中透着一丝摄人心魂的危险气息。
    中秋那日,苏虞早早起来去看那花,仍是未开。
    蝉衣在一旁问:“娘子为何日日来看这花?”
    苏虞“唔”了声,道:“按理说该是要开了,迟迟不开,弄得我急不过。”
    蝉衣无语,她怎么觉得她家娘子在意这花比她的婚事还多?
    苏虞微叹口气,道:“要是待到我出嫁了,它还未开,怕是要跟着我搬到晋王府去了。”
    蝉衣:“……您乐意便好。”
    午时将近,苏老夫人命人来灼华院传话,唤苏虞去荣华堂用午膳。
    苏虞应了声:“就来。”中秋佳节,定是要一家人在一处吃饭的。
    不料进了荣恩堂,发现堂内除了苏家众人,还有三个一脸福相的妇人坐于苏老夫人的下首。
    苏虞打量一番,心下了然。
    这是来纳征了。三个妇人,其中一个是上回来问八字请庚帖的媒人,另两人想来便是全福人了。
    再抬眼一看,上首的苏老夫人手里拿着正在看的是上次纳吉时下的聘书,一旁的苏遒手里拿的想来便是眼下纳征刚下的礼书。
    三书六礼,三书已送了两书,只剩了迎书,六礼已行了四礼,还剩下请期和亲迎。
    倒是按部就班,一步都不曾落下。她倒也体会了一把儿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苏虞给众人请了安,乖巧地在祖母身边坐下。
    一旁的全福人见了,笑道:“王妃生得真真是貌美,晋王爷有福气呀。”
    苏虞和气地笑笑。
    那全福人转头对另一个道:“性子也好,真是个妙人儿。”
    另一个全福人瞧着苏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笑着附和着赞了苏虞几句。
    苏虞无言。
    对面一直不曾发话的父亲苏遒此刻仍在看那礼单。
    苏虞挑眉。这么长吗?
    正想着,苏遒倏地合上了礼书。
    那媒人见了,立马眉开眼笑地问:“国公爷看,这礼书可否有何差错?”
    苏遒淡淡道:“否。”
    “无差错便好,”媒人说着,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两个全福人,继续道,“王爷的意思呢,是今日便请期,把日子定下来,老夫人和国公爷意下如何?”
    苏老夫人含着笑道:“便今日吧,挑个黄道吉日,早些定下来也好。”
    虽说早就定在了九月初,确切的日子却还不曾定下。
    媒人得了老夫人的应,又转头看向苏遒。
    苏遒:“那便今日吧。”
    媒人和全福人立马拿出早就备好的黄历翻看起来。
    其中一个报出了几个日子:“八月廿七,九月初八,九月十六。”
    另一个接了句:“皆是顶顶好的吉日,宜嫁娶。”
    苏遒还未开口,苏老夫人先发了话:“那就折中定在九月初八吧。”
    苏遒原想说九月十六,这下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那媒人正准备合上黄历,又添了句:“九月初一也不错。”
    苏遒赶紧道:“就九月初八。”
    他身旁喝着茶的苏庭在一边一声不响良久,眼下瞧他父亲这模样,和苏虞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
    苏虞心里微叹。阿爷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苏家啊。
    媒人得了话,忙应下了:“那便定在九月初八。妇身待会儿便去回禀了王爷 ”
    苏老夫人转头吩咐侍女拿了一碟碟月饼呈上来,笑道:“辛苦你们了,过节还要为我这孙女的婚事奔波。尝些苏府的月饼吧。”
    媒人和全福人忙谢了老夫人,尝了几口月饼后,便告了辞,带着苏府给的回礼,去了晋王府。
    至此,婚期已定,三书六礼只剩了迎书和亲迎了。
    ……
    晚膳的时候,大房二房坐了一桌,席间气氛略怪异。
    吴氏瞧着是一日比一日憔悴了,二叔苏进则是脸色阴沉。
    老夫人和苏遒自顾自用着膳,苏虞瞥了眼正给陆锦姝夹菜的苏庭。
    苏庭落了筷,察觉到妹妹的目光,抬眸与之对视。
    苏虞朝他挤了挤眼睛,意思是问他:什么情况?
    这过中秋呢,气氛这么僵,样子都不做一下?
    苏庭睨了眼板着脸的苏进和似是丢了魂的吴氏,对着苏虞做了个口型:凉州。
    苏虞立时明白了。
    苏进过了中秋便要回凉州了?
    她心里轻笑。那可真是喜讯一则。
    她费心思找江行写了那封检举信还算是起了作用。
    众人皆闷头各自用膳。
    四娘苏珞偷偷移了移凳子,靠苏虞更近了,她偏头悄声问苏虞:“三姊姊,你要嫁人了呀?”
    苏虞:“嗯。”
    苏珞又问:“我听阿娘说三姊姊是要嫁给晋王爷做王妃了,真的吗?”
    苏虞点头:“真的。”
    “是之前那个在马球场上救了阿姊的那个吗?”苏珞察觉到吴氏阴冷的目光,声音压得更低。
    苏虞:“……你还记得?”
    “记得呀,他长得好看,而且他救了姊姊呀。”苏珞道。
    苏虞看着苏珞,心道:还真看不出来,这丫头片子还是个看脸的。
    苏珞悄声问:“姊姊你喜欢他吗?”
    “……”苏虞怔了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她话音还未落,吴氏猛地往苏珞碗里放了只桂花糕。
    “吃你的饭!”
    苏珞战战兢兢坐直身子,用膳去了。
    这团圆饭吃得跟散伙饭似的。不过席上诸人倒也都不在意。
    苏进和吴氏用过膳后立马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怕是还得收拾东西要回凉州了。
    老夫人用过膳后,陪着苏珞和苏琮放了灯玩儿,夜色深了,便先行回屋歇息了。
    苏遒和苏庭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对酌,喝酒赏月倒也是一桩妙事。
    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苏虞和陆锦姝坐在里头闲话些家常。
    苏虞抬头看着天边的满月,想着这月亮瘦上一圈、再圆些回来的时候,她便要嫁人了。
    嫁给……秦汜。
    第57章 十里红妆
    中秋过后, 苏进带着那杨姨娘回了凉州,苏府里又回复了往日的模样, 吴氏眼见着一天天地老了,愈发显得刻薄了。
    苏遒则是暗地里关注着边关的战况, 传回的消息都是屡屡打了胜仗。可依苏虞的话,他今年冬日还是上了战场, 只可能说明卫戍打了败仗,朝中无人能顶替,皇帝才会同意他再度奔赴边关。
    眼下是秋日, 天气渐凉, 冬日也不远了。
    眼下边关战况瞧着倒是明朗, 朝中太子一党似乎也偃旗息鼓了, 太子自中秋后解了禁,这一遭后老实多了, 也瞧不出有何不臣之心。
    苏遒自是相信苏虞说的话的,可眼下局势未有半分不良的态势, 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他索性把精力全放在苏虞的婚事上,把划给她做嫁妆的几个庄子和铺子好生拾掇了一番。
    苏庭则是和陆锦姝过起了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偶尔得了空便去灼华院里指点指点苏虞练剑。他这妹妹的身子骨着实是太差了些,补药日日喝,身子却不见好。
    苏虞乐得练练剑,纵然她练不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祖母和父亲送来的补药她也都照单全收。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她也知道, 这一时半会儿是补不起来了。
    待嫁前的这小两月她表现的尤其乖巧, 整日里除了养鱼种花就是练字写书,修身养性,就是为了让家人们放心。
    外头的局势她也都时刻注意着,眼下正是最风平浪静的时候,暴风雨前的宁静,在暴雨来临之前也只能按兵不动。
    倒真是修身养性了一阵子。
    ……
    一晃便是九月初八。
    这日清晨,寅时未过,整个京城都还在秋日清晨蒙蒙的雾气中安然沉睡着,宁国公府上下已开始了忙碌。
    苏虞一大早就被一众人叫起了身,迷迷瞪瞪地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摆布。
    发髻高盘,簪子钗子一件一件地往上插,脑袋越来越重,苏虞费力地挺着脖子。心想:结个婚真是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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