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能够在此时到客栈来探望我们,我也深感荣幸,但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劳累了一天,想要早些歇息,康王也应该休息了!”许八郎的话说得很是客气,却已然下达了逐客令。
    尉迟义一笑,在京城里,他何曾有过被人驱赶的遭遇,但是面对着自己曾经的小舅子,毕竟当初是自己对不起他,也便不以为意,起得身来,对着许八郎一拱手,转身离去。
    许八郎让张玉彪送出门去,以尽此时的地主之谊。
    张玉彪将尉迟义送出了客栈的大门,在临分别之时,尉迟义拉住了张玉彪的手,亲密地道:“师弟,你们师兄弟自从相识以来,还从来没有在一起坐过,明日不知有没有空?我请师弟在秦楼喝酒,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张玉彪心存感激,想了一下,还是道:“只怕明日姐夫还有正事要做,抽不出时间来!”
    尉迟义道:“也不图一时,反正在你们离开京城之前,便让我做一做东!什么时候都可以,你要是怕你姐夫不放你出来,那便将他一起叫着!当初他可是我的小舅子,我这个当姐夫的,还从来没有请他吃过一顿饭呢!”
    听到尉迟义如此一说,张玉彪越发觉得不能坐视了,眼见着尉迟义已经转身,就要上马,不由得叫了一声:“师兄!”
    尉迟义转过了头来,看着他:“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张玉彪犹豫着,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将尉迟义拉到了一边,低低地相告着:“师兄今天晚上还是离开京城,切不可在此处多留,能够连夜赶回北地便赶紧回去,整备兵马,以防不测!”
    听到张玉彪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些话来,尉迟义感到万分得诧异,他紧盯着这个师弟,沉声问道:“你可是知道京中要发生什么事吗?”
    张玉彪无法回答,只得催促着:“师兄若是信我的话,便赶紧离开,有些事情我也不便明说,也只能点到为止。生死之间,还望师兄莫要大意!”说着,生怕尉迟义再追问下去,转身快步地冲进了高升客栈中。
    望着张玉彪消失的身影,尉迟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看得出来,张玉彪并非是跟自己危言耸听,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般得向自己示警。
    可是,如今在京城里,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危及到自己的生命呢?如果非说要有的话,那就只能是那些要倒尉迟家的人。
    想要扳倒尉迟家的人的总后台就是顺昌皇帝,只是此时的这个皇帝已然行将寿尽,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呢?难不成他想在要临死之前,拉尉迟家的人来为其垫背吗?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尉迟义便不由自主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宣德皇帝临死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宣德皇帝死也就死了,却拉着他的大姐尉迟温和大哥尉迟良一起共赴黄泉。那是有先例的,如今尉迟世家的九子只剩下了三男两女,真不好说顺昌皇帝会跟他们尉迟世家鱼死网破。
    尉迟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又马上想到了尹凯,尹凯要到明天才会离开京城,如今他虽然他已经被撤掉了京城防御使的职务,但是依然可以手握重兵,继任的张云山就是他的傀儡。如果尹凯要在离开京城之前,对尉迟世家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尉迟义越发得惊恐了起来。
    第1卷 巍巍太行 第469章乱京(四)
    第469章乱京(四)
    尹凯带着御林军包围了尉迟王府,可是,当他当先地冲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尉迟三兄弟,将管家抓起来一问,才知道就在他们到来之前的一刻钟,尉迟俭和尉迟礼便离开了尉迟王府,不知何往。
    尹凯马上觉出事情不妙来,又派人往尉迟义在外城的私宅搜索,也没有得到尉迟义的消息,急火之下,连忙召集几个城门的城门官进行询问,有人告诉他,尉迟义从一个时辰以前便出了西城门,往西去了。而尉迟俭和尉迟礼是在一刻钟之前,一起出了西城门。
    尹凯只觉得浑身发冷,斥责着守门关没有遵从守门的将令,按照城门令所示,入夜关了城门之后,任何人叫门,都不得随意开启,但是这项指令实际上在高官面前,行同虚设的。
    任城门官再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阻拦康王尉迟义和宰相尉迟俭呀?
    骂虽然骂过了,尹凯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命令将所有的城门官换掉,换上了自己的亲信,以防城外的禁军进入,与此同时,他也马上回转兵营,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知道,城西的杏花镇那边,有三支京郊禁军,包括鲁阳军在内,合计兵力也有十万多,与他所能够掌控的天武军、神卫军和龙卫军这三军的兵力不相上下,当初他和顺昌皇帝千方百计想要把这三支禁军遣散而不得,如今不用多想,尉迟俭、尉迟礼和尉迟义三兄弟一定是去那里调兵了。
    看来,京城的大战是在所难免的,局势向着最坏的方向上发展。
    先以郊外三军对战,然后尉迟义再从北地调集大军南下,进围京城,把京城的的所有外出道路封锁,只说是京城发生了叛乱,他们要调兵过来平叛。
    而那个叛乱的首脑,不用多想,尉迟俭也能够顺理成章的扣在他的头上。
    此时的尹凯,已然是进退两难了。
    若是据守京城与尉迟义大战,却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京城可是天下第一大都市,城里城外的人口便有上百万。更何况朝中也尽是尉迟家的耳目,这些人肯定会在尉迟义的大军到来之时,里应外合,将他击败。
    京城哪里都需要防守,而哪里都守不住。
    只是此时,对于尹凯来说,已然是明知道不可为,也要强自为之了。
    正当尹凯努力地布置城防,以备天亮之时尉迟义提兵来袭之时,他派在皇宫里守卫的亲信李明嗣慌慌张张地跑来,却是向他报告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来。
    顺昌皇帝马上就要晏驾了。
    “啊?”一听到这个消息,尹凯更是浑身冒着冷气,若是顺昌皇帝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也便真得坐实了他谋反的事实,连一个为他辩护的人都没有。
    “怎么可能?”尹凯不相信地道:“皇上的毒衣已然更换了,就算是他病已入髓,还不至于马上身死。再说,尉迟仁那个贱人已经伏法,丽妃也被看押起来,没有了毒源,只要皇上静心养性,莫说是多活几日,便是大病痊愈也是可能的,怎么会这么快就要晏驾呢?”
    李明嗣忙道:“是丽妃!”
    “尉迟智?她又怎么了?难道她还能跑了不成?就算是她跑了,也不至于令皇上晏驾呀?”
    李明嗣气喘吁吁,只能拉着尹凯,一边急向皇宫奔着,一边向他作着解释。
    却原来,尉迟智在知道尉迟仁暗害顺昌皇帝的事情败露之后,尉迟仁也遭到了击顶而死,她便知道自己离着死期也不远了,于是想要再见顺昌皇帝一面。顺昌皇帝自然不愿意见她,但是却又经不住尉迟智派来的宫女苦苦哀求,那个宫女告诉着顺昌皇帝,如果皇上不见她,她就要自尽追随尉迟仁而去。
    顺昌皇帝一想到尉迟智还怀着身孕,一起到自己唯一的龙胎有可能会因此而失,最终还是软化了下来,答应尉迟智,让她过来见一面。
    谁又曾料想,尉迟智是怀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在她得宠的时候,从顺昌皇帝那里要来了当初太平寨进贡的手枪,顺昌皇帝也当这把枪是一个玩物,并没有像尹凯那样,把枪带在身边当成防身的利器,在他将手枪赐给尉迟智之后,便也将此事忘记到了脑后,谁又曾想到,这把枪却成为了要他命的凶器呢?
    尉迟智如愿以偿地跟顺昌皇帝见了一面,虽然中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还有卫兵护卫。开始的时候,尉迟智跪在地上,乞求着顺昌皇帝的原谅,但是顺昌皇帝却不为所动。后来,尉迟智看到顺昌皇帝已然铁石了心肠,就是要拿尉迟家族开刀,最终又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他大骂出口来,骂着他的冷酷无情,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尉迟家的女人更是无情。
    顺昌皇帝不愿意再跟尉迟智哆嗦,正准备命令着武士将这个疯女人送走之时,尉迟智便突然掏出手枪来,对着顺昌皇帝的胸前便开了一枪,顺昌皇帝当即便倒在了血泊里。
    之后,尉迟智却把枪随手往地上一丢,束手就擒。
    听完了李明嗣的叙述,尹凯只觉得被人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脑袋都在嗡嗡地直响,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却是在心里埋怨着顺昌皇帝真是自作自受,偏偏要放过尉迟智,而尉迟智又何曾放过他呢。
    “那一枪虽然没有打中要害,如今皇上胸口的子弹已经被太医取出来,也包扎了伤口,无奈他的身体本来就不行,又是在病中,流血过多,已然奄奄一息了。”
    听着李明嗣的话,尹凯快步地奔进了宫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到的养心殿里,只是来到了顺昌皇帝的床榻之前,只看到顺昌皇帝瞪大了一双眼睛,正盯视着自己,想要把手抬起来,却没有一丝的力气。
    他只得俯身到了顺昌皇帝的身前,将自己的耳朵贴到了顺昌皇帝的嘴边,依稀听到了这个皇帝临终之时的遗言:“赵楚……不能亡啊!”
    尹凯心如刀绞,七尺的男儿也不由得流出了泪来,当下对着顺昌皇帝发着誓:“陛下放心,只要为臣有一条命在,必当誓死为大楚朝尽忠尽力,不令佞臣篡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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