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脏猛地跳了跳。
    一个官员的履历,用蝇头小字详细写着,这是宋霖的字,他再熟悉不过。而另一份东西,比那位履历更让他诧异。
    是从兔子簪里取出的,五百两一张的银票!
    小姑娘后面跑过来给他的,是五百两?!
    给他做什么的?!
    徐砚猛然想起吴怀慎那一嗓子,盯着五百两银票,脑海里是初宁乖巧的样子。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不由得笑出声。
    小姑娘以为他很穷吗?
    居然送来五百两银子。她不留着当嫁妆,当私已,在无依的情况居然还把银子拿出来给他。
    徐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小姑娘对他可谓是毫无保留了。把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有她的银子,都给他了。
    可爱又暖心。
    而且,她也不怕五百两银子伤他身为男子的自尊?哪个男的会愿意用女子的银子,即便再窘迫的时候也不愿意的。
    “小丫头,还是个耿直的性子......”徐砚握着银票,到底没忍住笑出声。
    笑声轻快。
    初宁给了银子就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然后就趴着托腮偷乐。
    她好像帮到徐三叔了!
    光是想就高兴!
    然而,世上总是有一方欢喜一方忧的时候,正准备歇晌午觉的徐家三位少爷,被徐砚喊到了跟前。
    罚到院子中跪了半时辰。
    徐砚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跪。
    徐立安本不情愿,要找三叔父问个清楚,是大哥徐立轩拉住他,沉声说:“恐怕你爬墙的事被知道了,三叔父不说,是给我们留面子。你要是去戳破,可能就不是罚跪这里,而是被父亲打一顿,再丢去跪祠堂。”
    说罢给弟弟一个你自己看着选的表情,一撩袍子先跪了下去。
    他身为兄长,没能阻止弟弟浪荡行事,确实也该罚。
    若对方不是个小姑娘,三叔父估计会直接告诉他们父母。这样罚他们,除了给他们留脸面,也是护着小姑娘的体面。
    他们认罚,这事也就揭过了。
    徐立宇也无所谓地跪下,确实是他们错了,那小丫头长得软软的,跟个包子似的。估计被吓得不轻。
    可徐立安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咬牙切齿跪下,心里骂着初宁。
    ——坏丫头,居然真给他三叔父告状!
    这事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宁:锅从天上来~~~谁怕谁呀!
    ——————
    女主会慢慢从糖心软包子变成切开黑的包子!
    第11章
    晌午的太阳毒辣,即便才是初夏,也炙烤得人头脑发晕。
    徐砚坐在书房慢慢翻着书页,更漏的滴答声打破寂静,他抬头扫了眼,又看向外头已经跪得眼前发虚的三个侄子。
    “起来吧,你们该上学了。”
    青年的声音自窗外传出,淡淡地,没什么情绪。
    徐立轩听着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单手撑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又给边上的弟弟们搭把手。
    徐立安是三兄弟中最娇惯的,本就年纪小,这会疼得直咧牙咧嘴地抽气。
    齐圳就站在台阶下的芭蕉树前,面无表情看着三兄弟搀扶离开。等人都出了院子,他回身进屋,给还在低头看书的徐砚禀道:“三爷,三少爷似乎记恨上您了。”
    离开前满脸不忿地看向窗子。
    徐砚唇角翘了翘,漫不经心地丢了书:“小孩子。”站起身要回房更衣。
    他找了个借口从翰林院出来,该回去当差了。还得打听宋霖什么时候发落,小姑娘应该想去送送的,还是要再找太子讨个恩典才是。
    三兄弟那头正慢慢往学堂去。
    徐立轩见弟弟边走边吸气,免不得担心:“一会下学了你先跟我回院子,我去给你拿药酒揉揉。这会忍忍,走快两步,不然迟了先生又得罚。”
    徐家有个西席,名叫袁岭,是明德八年的进士。曾当过教喻和知县,后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辞官回乡。徐大老爷知晓这人颇有才学,重金请到徐家来当先生,同宗的少爷们都在这边听课。
    袁岭才学不错,就是古板严厉,出了名的铁面先生,罚起这些少爷们从来没有手软过。
    徐立安听着又是倒抽一口气,说:“都是一样的狠!”
    这个狠字还指谁,徐立轩当然知道,冷着脸低斥:“怎么可如此妄说长辈。”
    “大哥!”徐立安不高兴地拉高了声音,“我哪里有说错。上回差点让齐圳活活打死一个小厮,那血溅在地上,洗了半个时辰才洗干净。他也没少惹父亲和二叔父生气,凭什么他来罚我们!”
    “齐圳是什么人,是江湖上杀人的,他也敢就那么收到身边来。家中长辈哪个不为这人提心吊胆的,就怕要给家里惹出什么麻烦来!”
    长辈是不可妄议,但他也得给他们拿出个长辈的样来!
    带着指责的话让他两个兄长都变了脸色,徐立宇忙嘘一声,让他闭嘴:“不许说了!这事是我们有错在先,错了就该罚,没闹到我们父亲那去就是给面子了,快走快走。”
    徐立宇说着在一边把他胳膊也往身上一架,和大哥一同用劲,几乎是拖着他在走。
    徐立安气得难受,侧头一看,发现这里正是宋初宁住的院子附近,气得更狠了。
    告状的小丫头,他非得让她哭一回!
    ***
    “阿嚏——”
    “姑娘怎么了,着凉了吗?早上就说了不能站窗边的。”
    刚午歇起来的初宁打了个喷嚏,忙拿帕子揉鼻头:“没有吧。”
    绿裳听着她闷闷地声音,笑道:“还是让厨房去煮碗姜汤来,喝下去,发发汗才放心。”
    汐楠也觉得好,喊了小丫鬟到厨房走一趟。
    初宁随她们张罗,继续盘腿坐在炕上,看她们把她的私物重新做帐登册。
    她已经和绿裳说了,让以后就管她的衣裳与首饰,汐楠管银子和帐目。
    她知道自己家已经被抄了,但她爹爹先前就做了准备,把娘亲名下的东西全转了到她名下。很早之前,这些东西就不记在府里的帐上,也不走府里的帐房,都是爹爹算好帐目每月给她帐本。
    初宁其实到现在也没有闹明白自己有多少体己。
    只知道京效有一处庄子,京城里有两家租出去的铺子,这些明面上的收益一年有近千两。
    绿裳在清点衣裳首饰的时候也发现了,新的小主子是个富有的,很多簪子步摇都是崭新的,样样都精致。
    恐怕两位夫人的妆奁中也不过如此。
    这么些贵重的东西,居然就那么让她管了!
    绿裳有身负重任的压力,来来回回清点了三次,就怕有错。
    初宁见她小心翼翼的,有些想笑,从绿裳行事来看,也是个待人真诚的性子。
    有她跟着,自己在徐家也有人能提点着些,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两个大丫鬟一直忙到太阳西斜,初宁喝过姜汤出了一身汗,沐浴过后准备到碧桐院请安。
    今日徐家兄妹依旧是准点到了徐老夫人那里。
    初宁正吃着老人塞到手里的桃子,听到动静站起身,给众人见礼。
    她换了身浅黄的衣裙,显得她肌肤更为白皙透亮,站在厅堂中俏生生的,雪玉一般精致的人儿。
    徐琇云瞧着就喜欢,她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了,拉了她手亲亲热热地说话。
    一边的徐立安见胞姐黏着初宁,当时就冷了脸。
    初宁能察觉到他的敌意。任谁看你时是拿着鼻窟窿朝着你,那两窟窿还会冒冷气一样,当然知道他不喜欢自己。
    她一开始还有些忐忑,怕被徐家长辈看出来,但渐渐发现长辈们根本没注意,胆子也大了些。
    只要是徐立安找到机会就瞪她的时候,她就笑,笑得一派无害甜美,险些没把徐立安鼻子都气歪。
    长辈们没留意,徐立轩却是一直注意着自家这个记仇的弟弟,找了个机会狠狠踩他一脚,徐立安才算收敛了一些。
    用过晚饭再略坐一会,众人各自散去。
    今晚徐砚没有露面,也没有留话,初宁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被汐楠扶着慢吞吞地往暮思院去。
    太阳落山的时候云层就积得厚了起来,这会连月亮都挡住了,夜色昏暗,风都带闷热。
    初宁抬头看了看乌黑一片的天空,这是要下雨吗?
    “嗳,宋初宁,你等等。”
    略带嚣张的喊声从初宁身后传来,她回头,借着灯笼的光一看,是徐立安独自一个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初宁对上他在暗夜中闪烁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
    ——来者不善!
    她往后缩了缩。
    绿裳差异地喊了声‘三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徐立安根本没理会绿裳,迈着大步上前,袍摆在走动间发出簌簌声响。
    来到初宁跟前,他见她都快要缩到丫鬟身后了,心里不屑。这会倒知道害怕了?
    他朝她咧嘴一笑,说道:“上回给姐妹们玉花生,漏了你的,我让小厮回去拿了。但忘记告诉他要送过来这里,恐怕找不到我,你跟我去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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