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料事如神了,初宁眨眨眼,没有说话。
    谢氏嗤笑:“我就是故意来吓唬他的,我再带着儿子去边陲?又不是像他一样儿总不靠谱,可干不出来这事!”
    初宁对这话不知道要怎么接,谢氏又和她说:“我跟你啊,男人都是贱骨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可没想着去找他。我就是来找表妹的,当然也是想陪陪祖母。”
    说起庆贤长公主,初宁想到老绍侯已经去世了。
    “一会我就给外祖母送信去,她老人家如今陪着太后娘娘住在宫里。”
    听到宫里二字,谢氏把脑袋一缩:“那我还是不要去扰她老人家清静好了。”
    谢氏是回避的样子,初宁低头略一思索,便知道她在忌讳什么,多半是她身份的原因。
    小姑娘就迟疑着,想着该不该问当初的事,这好好的正妻成了妾,以后要怎么正身?外边人的又会不会说是程锦宠妾?
    初宁想得头疼,看着面如皎皎的表嫂直想叹气。
    谢氏是个透彻的人,一看她面有难色,也知道自己心思暴露了,遂去拉了她手交心道:“不怕表妹笑话,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
    “我家有中烂赌的兄长,被我揍了多少回也没有改,和你表哥相识的时候,他瞒着我身份。他人傻乎乎的,除了瞒我身份一事,对我一切都好,但我有那么一个兄长哪里敢连累他。”
    “我就怕坠了侯府的名声,到时惹得我公婆烦我不说,还得被世人责指攀图富贵,那我兄长更是没有怕头了。我爹娘也是老实人,当时吓得就说了我们没有那个福气与侯府结亲。”
    “你表兄是谁啊,公公是何许人啊,祖父又是什么身份。那都是我们绍兴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我这过去没得辱没了他们家。”
    “可你表哥花轿来了就不肯离开了,我又喜欢他的,就从采礼里要了十两银子,给爹娘说是纳我为妾。我自己赶着牛车去了侯府。”
    初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表嫂自己赶着牛车把自己嫁了!
    谢氏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惊世骇俗,握着她的手紧张地说:“表妹可是觉得我太不知好歹和俗气了,我只是小小的渔女,说真的,能嫁给程锦我已经很知足了。”
    “不,表嫂你误会了,妹妹万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小姑娘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是觉得表嫂还是委屈了,你不愿意让家里沾光,却委屈了自己,我是为你感慨!”
    同样是女人,若不是爱得极深,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决定来。
    而且这个表嫂还曾和程锦出生入死的,她并不比程锦差哪里,她一样也是英雄。
    可惜的是世人多数都只看到男儿建功立业,往往忽略了女子的努力。
    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哪里比男人差了。
    初宁了解了前因后果,更是为谢氏抱屈。
    谢氏看着她难过的表情,倒是笑得十分高兴:“表妹不嫌弃我是个粗人就好,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礼哥儿在此时突然走到跟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初宁说:“我娘亲不要沾我爹爹的光,但等我长大后,我就能打倭寇,立功,给我娘亲要恩典,封诰命!”
    说着,还一脸的期待,仿佛恨不得自己一下就能窜个头,拿着刀剑上阵杀敌。
    谢氏欣慰地笑:“那娘就等着我们礼哥儿挣诰命了。”
    礼哥儿又拍拍胸脯,看得初宁莫名眼晴发酸。
    初宁又跟谢氏叙了小半会话,便亲自带着她到客院先行歇下,然后给徐砚送消息,还让人给安成公主送消息。
    她现在进宫是不能了,只能劳烦姨母派人送信进宫。
    徐砚听到程锦那彪悍的妻子来了后,也是皱着眉头,正好晚上有应酬,便与小姑娘说会晚些再回去。
    初宁倒觉得也好,她就陪着谢氏和礼哥儿用饭。
    饭后,礼哥儿到底是年纪小,不过一会就困了。
    她和谢氏坐到靠窗的炕上,谢氏一手轻轻拍着头搁在自己腿上的儿子,小声和初宁说家常。
    这中免不得提起倭寇的事情,听得初宁紧张到直手心都汗。谢氏却是习以为常了:“所以我来京城,也是警告他,要好好的,不然我就带着儿子去给他收尸了。”
    “呸呸呸。”初宁连呸三口,“表哥英明神武,肯定是大捷归来!”
    谢氏哈哈哈地笑,半天相处,她也很喜这个坦率的表妹。
    “你表哥以前来偷偷看过你,但是没敢吱声,在阁老大人出事的时候。但是听闻你被徐家接走了,他便偷偷又回绍兴了,然后每年都有来给姑母上香的。”
    初宁猛然想起自己从杭州回来去给娘亲上香,发现了已经有人先过一趟。
    “原来是表哥啊。”
    谢氏又笑:“你在杭州的时候,他遇着你与徐大人,回家来不知道多高兴。和我唠叨了一晚上呢,当时不知道你要嫁徐大人的,他还想给你做媒来着,是我拦住了。若是被徐大人知道,恐怕见面第一回 就想揍他。”
    初宁听着也笑,可不是嘛,她家徐三叔内里是个大醋缸!
    然而,徐砚回家后不久就知道了陈年旧事,并不是有人告状,而是谢氏见着他就说漏嘴了。简直就是坑夫君一把好手。
    等跟着徐砚从花厅出来,初宁踩着月光,侧头一看就见他不苟言笑的样子。
    她吐了吐舌头,心里头一片甜蜜。
    徐三叔这真的就醋上了,明明只是动了个心思,没影没边儿的事。
    但徐砚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程锦离京前可把他坑得不清,当着宋霖就拆了他的台,以前居然还敢帮人把他小姑娘的主意!
    两人没完!
    谢氏第一回 来京城,初宁第二日便要带着她上街转转。
    结果就听到了有人在议论徐家长房和崔家姑娘的官司,说是徐大老爷好歹大理寺少卿,居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初宁就想到徐砚说昨天晚上有应酬的事,等带着谢氏又去过安成公主府后便家去,等到徐砚回来后,她帮着更衣问道:“我今天听到都是骂大伯的,昨儿您是去帮着处理这事情去了吗?”
    徐砚闻言淡淡一笑:“我只是问他,要官位还是名声,只能二选一。”
    小姑娘咂舌,下刻就明白意思了。
    所以徐大老爷是选了官位,要正面和崔家做抵抗。
    当然,徐砚做的也并不是那么简单,自然还有宋霖那边出手,把崔家的一些东西送了过去。所以崔家知道自己露了和三皇子是一道的底,只能气得骂徐大老爷两句。
    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捏徐大老爷这个软柿子。
    这就是徐砚让兄长二选一的原因。
    他和宋霖这样决定十分激进,但是眼下不激进已经不行了。
    要的就逼三皇子反!
    三皇子知道自己暴露得越多,就越不安心,那样才是他们想要的。
    而当天晚上,齐圳半夜来敲门,徐砚正把小姑娘亲得直喘,听到动静不得不从温柔乡里爬起来。
    齐圳看到他脸色的时候抿抿唇,知道自己要是说不出十万火急的事情来,肯定就要死得惨。
    齐圳忙说道:“三爷,夫人的表嫂有让丫鬟上街的时候顺带去送了一封信,我查去向这会才查清,是往边陲送的。”
    边陲?
    那就是给程锦的。
    这夫妻俩是在做什么。
    一个不请自来,一个写信过来要留人,听初宁的意思,谢氏也会不去边陲,而是准备在京城等程锦。而且谢氏说过,她就是要让程锦挂心,并不打算告诉去边陲是唬他的事。
    那么谢氏这个时候给程锦去信就有些问题了。
    这夫妻俩又暗中谋划什么吗?
    上回程锦跑去救庆贤长公主就极冒险。
    徐砚琢磨了片刻,也没法说上来。
    “你派人好好再盯着谢氏都做些什么。”他吩咐齐圳一声,齐圳松口气,连声应好,匆忙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徐砚:家里来了个要搞事的危险人物。
    初宁一脸期盼:徐三叔,你看礼哥儿可爱不可爱,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是不是也这样可爱。
    徐砚默默拿出本子,在上头记上一笔:有仇者,程锦,谢氏!
    第111章
    家里多了谢氏母女, 初宁日子似乎一下子就便得充实而热闹。
    谢氏是个爱说话爱笑的, 礼哥儿又乖巧会哄人高兴, 初宁这些天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这晚徐砚家来, 看到她正坐在镜子前揉脸颊,一问之下哭笑不得。
    小姑娘边搓揉着脸颊边说:“好像最近笑太多了, 脸颊酸, 难受。”
    齐圳派了个丫鬟去在谢氏跟前伺候着,那丫鬟每天都会事无巨细回报今日小姑娘和谢氏母女都在做什么,谢氏有没有的异动。
    徐砚自然是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很高兴。
    他把人拉起来,拥着坐到炕上, 去看被她揉红的脸颊,拿手轻轻摸了摸。
    “那么高兴?”
    “当然。”初宁倚着他说,“你不知道礼哥儿有多可爱,嘴可甜了。今儿还帮我浇花种花呢,刨得满头满脸都是土,表嫂要给他擦,结果他还嫌弃表嫂的帕子香。气得表嫂追着他按到怀里,一通乱抹, 礼哥儿直喊救命。”
    徐砚微微挑眉。
    程家人都是活宝。
    遂又想到不靠谱的程锦,心里还是记挂着谢氏给他写的是什么信。
    不过有谢氏陪着小姑娘,确实让她精神许多。以前她总是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 他又太忙,除了晚上和沐休几乎都没有时间陪着她玩闹,还不如在杭州的时候自在。
    徐砚心里愧疚, 又问她明儿有什么打算。
    初宁啊了一声,险些就把要事给忘记了:“外祖母明儿要见表嫂,我进宫一趟。”
    “那明儿和我一块儿出门?明天没有早朝。”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初宁看着他眼眸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心头快速怦怦跳了两下。两人都成亲那么久了,但他只要这样一看自己,她就总还是会面红耳赤的。
    她微微垂了眸,连耳朵都是娇羞的粉色:“好......”
    他的小妻子动不动就害羞,徐砚低笑,去抬起她脸,温热的唇落在她眼角。缱绻无比,那柔情叫人心甘情愿地沉溺。
    等初宁回神的时候,是听到幼嫩的童声:“表姑母,我能在您这儿躲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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