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天清夹起硬邦邦的炽陌,将炽陌戳在了院中央树荫下。
    “尸兄。”郝瑟抄起桌上的毛笔递给尸天清,“比照龙雨桐的身形标上穴位。”
    尸天清点头,手持毛笔飞速在炽陌全身上下点画。
    “喂!喂喂!痒死了,哈哈哈哈,小子你们别太过分啊,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尸天清停笔,定定扫了一圈炽陌,转头向郝瑟道:“阿瑟,好了。”
    再看炽陌,一袭红衣上下布满黑色墨团,蓝眸怒目而视,七窍生烟,全身冒火。
    “嗯,不错、很不错……”郝瑟摩挲着下巴,踱着方步,绕着炽陌转圈,目光灼亮如火,在炽陌身上寸寸扫射。
    炽陌被盯得头皮发麻,嘴里开始结巴:“小、小子,你、你们别太过分啊!”
    “先试一把!” 郝瑟双眉一竖,手腕翻转,托起千机重晖后退数步,“尸兄,你站到我身后,托住千机重晖。”
    “好。”尸天清绕到郝瑟身后,双臂环过郝瑟腰身,手掌稳托金色石板。
    这一环,立时就将郝瑟圈在了自己怀中。
    尸天清长睫一颤,呼吸乱了几分。
    郝瑟却是毫无所觉,双手平放千机重晖,身形慢慢后移,后背贴在了尸天清胸口。
    阳光般的气息瞬时涌入鼻腔,尸天清心中一荡,耳根泛起红晕。
    “尸兄,你看好,千机重晖正中央,有一处凸起,那便是瞄准的准星,你先瞄准檀中穴,我们试一次。”
    郝瑟坚定嗓音传入耳膜。
    尸天清暗吸一口气,强自定下心神,哑声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身形紧贴,同时屏住呼吸。
    二人对面,炽陌紧盯二人的瞳孔中蓝光猝闪,微微眯起双目。
    风起,云动,影摇,发舞,四双眸子,晶灿若星,四道视线,凝射一束,犹如雷电藏云,蓄势待发。
    “阿瑟、好了!”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十指飞速按下。
    “唰!”
    四十九道银色水流飙喷而出,瞬时射*在炽陌绯红衣袂之上,啪啪啪响声连成一片,仿若天雷震动。
    炽陌闷哼一声,整个身体一晃,便成了一只落汤鸡。
    “如何?”郝瑟急声问道。
    “根本不准!”炽陌吼道,“全部上移了半寸!”
    “仙人板板,再来!”郝瑟大喝。
    尸天清:“好!”
    “西北望,射天狼!”
    “唰——砰砰砰!”
    “咳咳咳——全部左移了半寸。”
    “先人板板!再来!射!”
    “唰——”
    “下移了!”
    “再来!”
    “右移了!”
    “再来……”
    “喂,你们要喷死我吗?!”
    “再射!”
    “小子你找死!”
    于是,在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内,炽陌的怒吼声就这般持续连绵不绝冲破云霄。
    *
    渺渺天色黯,沉云压青檐,风斜小栏杆,双影对坐,惊无言。
    南楼客栈杏花寒院厢房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文京墨望向对面的舒珞,双眼长眯:
    “敛风楼内部出了内奸?目标是为了银竹令?”
    舒珞神色凝重:“之前,舒某的确如此推断,但此时……”
    舒珞暗暗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另一根墨竹,这只竹筒和之前的阴竹信却是不同,墨色竹身之上,环绕缠雕红色纹路,犹如血纹。
    “这是?”文京墨问道。
    修长手指放在墨竹上良久,才慢慢离开放至桌边,攥紧手指。
    “此乃赤阴竹,为历代敛风楼楼主封存消息所用,非楼主不可开启。今日舒某去查找银丝蛭拔除办法之时,无意间在阴竹藏信阁暗室中发现的,这其中,封存的正是银丝蛭的豢养办法。”
    文京墨蹙眉,抓起竹信扭开倒出一根小小的卷轴,打开一看,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文京墨迅速浏览一遍,一脸疑惑:“舒公子,为何给小生看这个?”
    舒珞接过卷轴平铺展开,将文京墨的手掌压在了卷轴的边缘:“文兄,你细细摸一摸。”
    文京墨用指腹摸了一遍,愈发疑惑。
    “可摸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舒珞叹气,指尖划过卷轴边缘,轻声道:“凡是封印的赤阴竹信,卷轴边缘都会印下暗纹密印,目不可见,唯有手摸方能辨别,这是只有敛风楼楼主才知道的秘密,但是此卷轴之上,并没有密印。”
    文京墨瞪眼:“这卷轴是赝品?!”
    舒珞点头。
    文京墨抓起墨竹仔细看了看:“可是这蜡封?”
    “是舒某打开之前,蜡封完好无损。”
    “有人掉包,然后再封好蜡封?!”
    “是——”
    “敛风楼中,谁能进入阴竹藏信阁,谁有墨竹信的蜡封纹章?”
    “只有——敛风楼楼主和——七位长老。”
    文京墨猛看了舒珞一眼。
    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唇白干裂,仿若两瓣被烈焰炙烤的梨花,枯干裂纹。
    文京墨敛目,将赤阴竹放回桌面:“银丝蛭本应早已灭绝,但今日却重出江湖……”
    “恐怕不是今日才重出江湖,只是舒珞今日才遇到罢了……”舒珞嘴角扯出苦笑。
    文京墨看了舒珞一眼,叹了口气:“舒公子想让小生做什么?”
    舒珞抬眼:“请文兄帮我去查一查那冒名顶替而来的人。”
    “北漠一霸齐光海?”文京墨眸光一闪。
    舒珞颔首。
    文京墨眸长如狐:“他如今在何处?”
    “就在三星楼的暗牢之中。”
    “小生定然不遗余力。”
    “有劳文兄。”舒珞抱拳。
    “只是——”文京墨顿了顿,“舒公子,此事非同小可,只怕敛风楼的七位长老之中……”
    “舒某已有安排……”舒珞眸光晦暗,如浩海邃渊,深不见底。
    文京墨敛目沉默。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寂。
    良久,文京墨才开口道:“舒公子,此事——你为何要瞒着尸兄和郝兄?”
    舒珞猛然抬眼看向文京墨。
    文京墨狐眼长眯,其内绿荧闪烁,诡邃摄心。
    舒珞朗目绷圆,隐显红丝,光波震荡。
    一名翩翩公子,一位谦谦书生,就这般沉默对视良久——
    终于,舒珞最先败阵,撤回目光,喉结滚动数下,轻声道:“九青山舒某听闻微霜曾中过殇魂蛊蛊毒之时,曾派人查过殇魂蛊的消息,但除了江湖传闻,并无所获。”
    文京墨眉头一蹙:“所以?”
    舒珞长吸一口气,慢慢抬手,从怀里掏出了半张泛黄残页,看那造型,显然是从之前银丝蛭拔除总决上撕下的半页。
    文京墨接过残页定眼一看,腾一下站起身,惊目色变。
    舒珞长睫低垂,嗓音发颤:“银丝蛭,饮血而生,融绝梦毒草,豢养七年,虫身化卵,卵生为蛊,蛊似微尘,入体橙黄,一吸内力,二□□血,谓之殇魂……”
    “殇魂蛊——”文京墨手指紧捏纸张,颤抖不止。
    “世人只知殇魂蛊的厉害,却不知殇魂蛊的来历,未曾想……此蛊竟是生于银丝蛭中……”
    文京墨面部肌肉扭曲,狠狠瞪向舒珞。
    “银丝蛭、殇魂蛊再出江湖,舒某推测,只怕这源头皆是出自……”
    阴暗光线下,素色衣衫静寂如雪,随着舒珞的微颤声线,抖落一地萧瑟。
    “敛风楼封存消息不当,舒某身为敛风楼楼主,难辞其咎,舒某有何颜面,再见微霜……”舒珞狠狠闭眼。
    文京墨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慢慢落座,沉声道:“此事尚未查明,尚难定论,我等还是先以调查内奸为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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