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两是有心电感应吗。”戚麟叼着糖道:“我刚下戏。”
    “我跟你说个很奇怪的事,”江绝思忖了下, 继续道:“你认识林久光吗?他今天过来找我交朋友了。”
    “林——久光?”戚麟看着车窗外飘逝而过的风景,慢悠悠道:“我跟他不熟,但是跟他男朋友很熟哎。”
    “等等, ”江绝皱眉道:“他今年才大一, 你和他男朋友很熟?”
    那起码读初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恋爱了吧……真的不算早恋吗。
    “嗯,我们家买过他男朋友的油画,现在还挂在餐厅旁边呢。”戚麟咬碎了糖块,嚼的嘎吱嘎吱响:“他跟他男朋友恋爱好几年了吧……那位是个天才画家,现在应该在国外读书吧。”
    交情这么熟还不打个折, 真是过分。
    “先不要扯这么远,”江绝揉了揉太阳穴道:“为什么他会带着蛋糕来等我?”
    粉丝影迷什么的……听起来太像借口了吧。
    戚麟认真地想了想,斟酌道:“因为,你现在也是学长了吧。”
    虽然刚大二,但也已经是前辈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来拜山头的?”江绝忽然有点后悔,他刚才太警惕,把点心都转赠给路人了,闻起来真的很新鲜啊:“他人品怎么样啊?”
    “不好说。”戚麟噗嗤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个小暴脾气,对喜欢的人特别好,对讨厌的人从来都不给好脸色。”
    像戚麟这样做什么事都四平八稳的,就算被摄影机怼到脸上了也会保持修养。
    然而林久光虽然年纪小而且也没什么靠山,愣是就不会写‘忍’这个字。
    据说早年间有圈里人摸着他大腿想借着资源占这小朋友的便宜,愣是一杯牛栏山二锅头泼眼睛里辣的好几天都没好。
    按理说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应该走不远,可他天生一副好皮相,从小就精灵古怪的,又演什么像什么,国民度相当不错——也确实拍的电视剧都相当好看。
    “我真没把那个二皇子跟他联系起来……”江绝松了口气,把其他礼物拎到阳台去了:“他真是长大了啊,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他才十岁不到的样子。”
    “再过两年,咱们就是大四老学长了,你敢想吗。”戚麟躺倒在后排座位上,想起什么又道:“我们这边拍戏要到二月底才收工了——一出组刚好开学。”
    “你可以和我爸一起过年了。”江绝慢悠悠道:“他搞不好还会露一手,炖个火锅什么的给全剧组的人一起吃。”
    “哎?那我给他打下手去!”戚麟来了兴趣:“我会杀鱼!”
    戚麟一直有个奇异的隐藏属性,就是解剖狂魔。
    他因为学音乐和做音乐的缘故,初中高中都是象征性的读一下,每年能回去上两个月的课都不错了。
    语文书自然是背不熟的,数学题不一定能做顺,毕竟确实没太多时间能反复练习。
    但只有一门课,一上去就天赋异禀。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几乎所有科学/生物课的老师看到他时都笑得合不拢嘴。
    给他一张流程图,戚麟就能把一条活鱼从宰杀到解剖分分钟搞定,不光是分区切块驾轻就熟,就算老师出题让他择哪条神经出来,也能照着步骤图一遍就过。
    “这孩子不去做外科医生太可惜了。”高中生物老师如是评价道。
    江绝听到这,隐约觉得他跟着自家爸爸搞不好真能弄个烤全羊出来。
    “你们两到时候玩的开心啊。”
    第二天上表演课的时候,江绝拎着书包一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的林久光。
    “江哥!”林久光挥了挥爪子,跟只小豹子似的眼睛发亮:“你也来啦~”
    江绝往后退了三步,又看了眼教室的门牌号。
    没走错。
    “久久因为基础很好,被秦老师拉来听进阶课程了。”班长刚好也准备进门,顺口解释道:“你也认识他吗?”
    江绝看了眼那男孩的轻灰色美瞳,想了想道:“算认识吧。”
    等其他人都坐下的时候,秦老师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她看见第一排一左一右坐着的两公众人物时,扬了扬眉:“都赶完公告回来上课了?”
    屏幕上的ppt亮了起来,开始放映有关人物塑造的各种重点梳理。
    他们最近在学的这一课,举的案例刚好是易卜生的经典作品《人民公敌》。
    这部戏不仅反映了环保问题和官僚作风,更生动写实的将群体的从众与愚昧也表现了出来。
    秦老师讲了一半,看了眼台下那两哗哗写笔记的男孩,突然看向其他同学道:“你们想看他们两演一段儿么?”
    哪怕她没有点名,其他人也瞬间领会到这她指的是谁,立马开始吹口哨鼓掌起来了。
    江绝很久没有上台展示过,听见大伙儿起哄时看了一眼林久光。
    那男孩不羞不臊,已经顺势起了身,看了眼台词又过了一遍脑子,挑眉笑道:“你选哪个角色?”
    竟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
    江绝起了身,在更加热烈的欢呼声中走上了讲台。
    “我选斯多克芒医生吧。”
    秦老师退到台下来,用教鞭啪的打了一下桌面,清脆的声音犹如打板。
    江绝进入到医生的状态里,表情温和里带着几分嘲弄。
    “大概你觉得今天这儿有风,把帽子戴上吧。”
    “谢谢你。”市长先生瞥了眼帽子,注视着他道:“昨晚我大概着了凉,现在站着直哆嗦。”
    在他起身戴上帽子的那一刻,他转身定点般的看向医生,露出审视的表情来。
    那目光好像在隐约地暗示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医生露出傲慢又正直的表情来,不紧不慢道:“我倒是觉得,昨晚热的很。”
    下一秒,那市长缓缓往前踱了两步。
    他一迈步,官员的气场就散了出来。
    稳重,油滑,又不容置喙。
    “我很抱歉。”他低下头来,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意思,反而有种玩味感:“昨晚没法制止那些过火的举动。”
    江绝心里紧了一下。
    林久光的表演风格,和他是截然不同的。
    江绝会融进人物里,仿佛纯白的纸张被绘上不同的颜色。
    但林久光会让人物更贴合自己——从眼神到气质,都会被沾染上他特有的风格。
    在和他对戏的时候,江绝能够感觉到一种明显的对抗感。
    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控制节奏,甚至连自己的台词节奏都会被他牵着走。
    明显的个人风格带动着角色性格,在观众眼里就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
    “原来你们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件事。”江绝冷下脸来,直接将手中的拐杖拍在了桌上,气势也开始刻意拉升:“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是吗?”林久光露出看小孩般的眼神,凉凉道:“那时候的你,地位可比现在稳固的多。”
    这剧本中的两个人,在不断地争夺着话语权和压制感。
    可戏外的两个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江绝和江烟止对戏的时候,角色的身份是上下级,臣要有臣的克制和隐忍,不可能直接把君王怼的脸面无存。
    可现在,他和林久光是平级。
    后者就像一个突然露出獠牙的对手,在不断地拉锯着抢夺更压制性的姿态。
    在这一刻,江绝忽然感觉自己的某些沉眠已久的能力在重新被唤醒。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市侩又张扬,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开始转变成那个自我又固执的医生。
    “我绝不会低头的。”他盯着市长的眼睛道:“一个自由的人不该像猪似的在臭水坑里打滚儿——更不可能做这种连自己都会唾骂的丑事!”
    “我亲爱的弟弟,”林久光忽然抬手抚向他的头顶,眼神里充满怜悯与哄劝:“你这样,最后可能会一无所有。”
    下面的同学渐渐都看呆了。
    他们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儿太重,搞不好等会真的要打起来了。
    等等——他们到底是在表演吵架,还是已经吵起来了?!
    秦老师在台下喝着枸杞泡菊花,看热闹完全不嫌事大。
    就这一个动作,好像就直接宣告了控制权。
    他是市长,是斯多克芒医生的亲哥哥,更是做这个局的幕后人。
    有些事情,不是抗争就会有结果的。
    江绝露出被激怒的眼神,寒声道:“把你的手,抽开。”
    林久光注视着他,慢条斯理地问道:“我要是不呢?”
    下一秒,江绝勾唇笑了起来。
    他任由那只手抚着自己的头顶,甚至如猫一样的蹭了一下他的手心。
    这个动作顺从而又嘲讽,林久光只感觉仿佛掌心被刺了一下,此刻抽也不是放着也不是。
    仅仅这一个动作,主动和被动的角色就倒转了过来。
    江绝太享受这样棋逢对手的感觉了。
    大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思索着对策,所有的情感与思想都在被充分调动,就好像见到终于能够厮杀出高下的对手一样。
    一切都要跟着台词走,说的话也必须顺应人物性格和情节。
    课本上的每一个字都在脑海中飞速组织拼装,再变化成新的利剑。
    “市长先生。”他轻飘飘道:“你真是我看到过的,最卑鄙无耻的小人。”
    林久光没想到他会把几百字后头的台词突然抽到前面来用,直接跳过了大段的争执和嘲讽,上来直接甩了这么一句话。
    他露出错愕的神情来,卡了几秒钟的词。
    “好,”秦老师拍了拍巴掌:“市长先生被呛着了,下来喝口水吧。”
    江绝从锋芒相对的状态里抽回神来,又看了一眼鞠了个躬准备下场的林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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