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夏庭晚完全没想过公众号分析颜值都能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
    文章最后是几张他在花絮之中的定格,那几张照片选的很考究,每一张都是最美好的角度。
    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被这个写文章的人说服了。
    拉到留言区一看,果然看到高赞的两条评论都没什么抨击他的言论,而是很路人似的赞叹“看了这么多图,忽然又佩服许导选角的眼光了”,还有“其实不提那些乱七八躁的事,悄悄感慨一下,夏庭晚的颜值真是能打啊。之前刷毁容的那些人可以说很无聊了。”
    “你看到没,”周仰冷静地分析道:“这个文章写的很高明,角度特别。其实你现在的容貌的事,在你被黑之前一直是挺受关注的,只不过后来的热点盖过了前面的,但是他发的这个时间点,其实最猛烈的一波黑你的热潮已经过去了,大家其实已经到了懈怠和看腻的时期了、几天下来骂你的文章也骂不出什么花样,再骂你根本没多大流量,于是他突然拾起了之前的热点分析,就很吸引眼球。但是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其实是在绕开你的黑点的情况下,对你极为有利的。”
    夏庭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的确觉得这文章写得很厉害,他从看客的角度来看,毫无偏向,读着又很有意思。
    “你再看看其他的。”
    没等周仰说,夏庭晚已经挨个打开了链接看了起来。
    这一系列来自各处的言论和文章,其实论点都五花八门,看起来好像不是在支持他,但是又都非常刁钻厉害。
    有的是在以个人角度出发煽情,感慨一代文艺片男神突然扑街,然后怀旧地发了一系列《鲸语》的经典截图。
    还有的是在以特别腹黑的语气议论《在路上》节目组操作很菜鸡很蠢萌,以为自己发的都是好东西,其实把自己的mc黑糊了,最后来个狗头式的滑稽吐槽,说阴谋论一下,难道节目组其实本来就很想弄死夏庭晚?
    更有不知道真假的内部人士吐点半藏半露的消息,说节目组内部斗争严重,几个mc之间拉帮结派,节目组给一方站台的阴谋论,让大众和粉黑去肆意发散的。
    夏庭晚越看越吃惊,他虽然不是那么专业,但是到底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
    一路看下来,他的确也隐隐感觉到了是有很专业强大的力量在背后运作了。
    “你看出来了没?这些舆论的风向,看起来非常杂乱,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这样才是高明的。”
    周仰有点赞叹地说:“如果方向一致,圈外人也能感觉出来有人才控场,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反而更像是一个肆意议论的原生态。但是外面看似乱,其实内里有着严密的组织性,他们正在准备阶段,在搅浑水,现在说什么的都有,骂的人已经不能统一战线了,那么其他言论就能抬头,支持你的人也可以张口说点不那么立场鲜明的话,也不会被群嘲了。下一个阶段,就是出现确凿的东西来实现舆论反扑了。”
    周仰说到最后显然有些兴奋,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个确凿的东西,我觉得可以落在我们这边的比对视频上。”
    “你觉得……这些是苏言做的吗?”
    夏庭晚听得口舌发干,他有些茫然地问道。
    “绝对是。”周仰斩钉截铁地说:“其实这里面的很多操作,我也能做到、并且在准备着,但是在难的是,在这种惊人的效率下做出无比精密的布置,背后的人不仅是这方面经验丰富的高手,更必须要有庞大的资金资本上下打点才行。说实话,这种实力和资质,恐怕只有苏言请的团队才能办得到吧。”
    夏庭晚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
    他又点了一根烟,忽然抬起头道:“周仰,我感觉苏言现在应该还没虚弱到失去意识什么的,他只是不想和我联络。”
    他一边说一边回想着。
    苏言得知他被网黑就马上赶飞机回来,或许他上飞机前能粗略地准备找团队应对,但是到了h市之后一整晚都和他在一块,根本没时间再做什么。
    这种范围的行动,无论如何应该都肯定需要苏言去首肯,再一层层地分配下来,才去大范围地发布。
    周仰说的,后续的这一系列操作都发生在昨天夜里。
    正好是苏言离开香山的当天晚上。
    苏言离开他之后,可能还有精力去处理他的事情,这多少让夏庭晚稍稍放心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放心的同时,却又感到一种隐隐的压抑在胸口的愤怒。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烦闷,低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观察一下舆论的情况,看差不多的时候,就请老影迷发那篇对比文章质疑,之后就常规操作,找有影响力的大v去转发。按现在苏言那边的进度和灵敏度,肯定会和我们配合的,发布之后绝对有爆炸般的效应。但是我还想要搞得更稳一点,夏庭晚,你录节目认识的工作人员啊,或者是mc最好,有没有能信得过的,必要时,我想让知道内幕的人发出点动静。”
    “信得过的……”夏庭晚下意识地说:“纪展吧。”
    可是随即他又有点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算特别铁。”
    “唉,”他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我试试吧,但是这个就不强求了”
    在花絮播放之后,纪展很快就给他打过两次电话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但是一方面纪展本身就在忙演唱会的筹备,声音都练得有点沙哑,另一方夏庭晚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同时也觉得实在不好让纪展掺和,所以只能很简略地让纪展放心,他自己先处理。
    他当然并不是信不过纪展,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明白对纪展提出要求是有点过分的。
    娱乐圈交朋友往往必须要有处事的度。
    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相关,涉及的金钱和名利都不是开玩笑的,一旦碰触到敏感的地方,就不应该让对方为难。
    纪展是《在路上》的mc,参加节目也有自己的宣传目的,跟节目搞起来,对纪展来说大概没什么好处。
    “你可以问问他,但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周仰平静地道:“如果结果理想的话,节目组扛不住了肯定要道歉,那么纪展如果在事态明朗之前就站队你,其实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甚至可能还有好处。但是无论如何,这都得需要他特别信任你,并且愿意去为了你承担发声的风险,在这个圈子里,这实在是不能强求的了。”
    “我知道。”
    ……
    和周仰通完电话后,夏庭晚先是给纪展打了个电话,对方估计是有事,发了个并不方便接听的快速回复过来,于是他给纪展在微信留了条信息。
    发完那条信息之后,他就那样呆坐在座位上坐了许久。
    他不知道苏言到底生了什么病,只能靠猜、靠一点点的线索去拼凑。
    从周仰的话中,他能隐约推断出苏言还能有心力去关注他事业上的事,应该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他稍稍把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了一点点。
    可是只是松了这么一丝气,就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痛苦趁虚而入,一股脑扎在了心口。
    苏言还清醒,却也是清醒地拒绝了和他的沟通。
    他从未对苏言感到失望。
    哪怕是离婚的事、温子辰的事,其实他仍是更多的自怨自艾。
    虽然也觉得难过,但是他心底仍然能有一部分清醒的认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知道自己伤害了苏言,所以一切最终都能体谅和理解。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对苏言感到失望。
    苏言在做完全不应当的事。
    武断地把他隔离开来,不让他承担任何事情,哪怕明知道他的爱意,也拒绝让他在最脆弱的时候陪在身边。
    这不是保护。
    这是对他残忍的剥离,把他本可以有厚度的爱情剥离得片面破碎。
    兜兜转转,他的先生却还是把他看成一朵娇嫩的玫瑰,一个天真的小男孩,经不起一点风雨。
    这才是对他真正的蔑视。
    这种蔑视对他的打击,甚至远远超过之前被全网黑的难堪。
    这怎么能不让他失望。
    可是失望的情绪,却又实在让他觉得太伤心了。
    苏言是他心中对完美男人的一切想象。
    承认苏言做错了事,就像是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全身都因此失去了力气。他心灰意冷地想,苏言是不会错的吧,他应该就按照苏言说的那样——
    放弃。坐在这里等着,等着苏言回来。
    夏庭晚颓然无助地捂住了脸,躲在自己的手掌下,忍不住在无人的房间里抽泣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痛楚变得无比具体。
    五脏六腑都似乎痛得搅合在了一起,然后渐渐的、扩散到了四肢,最后,连夹着烟的手指都不由自主神经质地猛烈颤抖着。
    就在几乎他都感觉无法承受那种痛苦的时候,他眼前又浮现起了苏言在自己红着脸几乎喘不过气来时,还因为怕他冻着努力想要把他拢进温暖的被窝的模样。
    那么虚弱的苏言,依旧在用本能爱着他的苏言。
    他想到这里,眼泪忽然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可是与此同时,他却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拿起手机匆忙地用手指从上到下滑动着通讯录,终于找到了那个好久都没想起过的名字:温子辰。
    那些从苏言那里拿薪水的不肯开口。
    他就找别人,温子辰不行,他就去找尹宁,那些有可能知道苏言身体情况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漏过。
    在对与错都变得模糊的时候,在理智再也不能做出决定的时候,或许他也应该依靠自己的本能。
    他的本能告诉他——
    不要放弃寻找。
    苏言需要他。
    第三十六章
    夏庭晚用微信联络温子辰约见面,很谨慎地没有直言具体的事情,只说有事情想问一下。
    然而电话那头温子辰却有点支支吾吾,好像并不太想见他,推脱着说这两天工作有点忙。
    夏庭晚很平淡地问道:“你还是在仁爱医院的儿科吗?”
    “嗯。”温子辰下意识地回应道:“是的。”
    夏庭晚随即若无其事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但是挂掉电话之后,却马上就让赵南殊之前找的那个在仁爱医院工作的朋友查温子辰的排班表。
    他并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人,温子辰避着他,他就下班时间去仁爱儿科那儿堵。
    不达目的,他绝不会罢休。
    夏庭晚忽然意识到,原来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可以十分狡猾。
    可是那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却又感到了一种微妙的难堪。
    之前温子辰约他见面之后,他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甚至包括对温子辰、以及这个人延伸出来的那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他都以为可以彻底地遗忘。
    然而现实最终无法让他那样潇洒。
    他记忆深刻地想起,温子辰那时曾经很微妙地问过他一个问题:“你们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他那时,傻乐着住回香山,因为重新得到苏言的爱情而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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