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昨晚浑身颤抖跑到香山的温子辰的模样,被扯掉指甲的手无助地抓紧他时的神情,仿佛有条凉凉的毒蛇从背后窜过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用装了,温子辰除了去找你和苏言还能去找谁?他谁都不认识,只有你们敢帮他。”
    叶炳文听不到夏庭晚的回答,径自继续道:“怎么?你还打算保护他不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一对他动手,才打了他一个小时,他就把知道的全都吐清楚了?这种随时叛变告密的小贱人,你何苦呢。”
    “叶炳文,我不像你。”
    夏庭晚咬紧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是个畜生你知道吗。但凡有点人性的人,就不会干出你那样的事。他说了又怎么样?他不说等着活生生被你虐死吗?”
    “呦,骂我。”
    叶炳文笑了:“夏庭晚,你义正言辞对我发火的样子可太可爱了。你怎么就不想想,要不是你——我怎么能知道温子辰和苏言的瓜葛呢?要不是你,温子辰倒也不至于被我弄成这样啊。”
    “你在说什么?”
    夏庭晚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内心像是火星上被泼了一汪热油,把自己嗓子眼都燎得哑了。
    “苏言开始搞韶光,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我查他时,发现他和你离婚后和新欢出去吃日料时上过一次报纸。我乍一看,就觉得那个新欢看着像温子辰,我以前和他玩过一段时间,但是也就那样,没太放在心上,再加上照片拍得太模糊、距离又远,所以也不能确定,就把他叫了过来问。结果那时候温子辰不承认,说不是他,他也不认识苏言。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这种屁事,查到最后顶多也不过就是苏言婚内出轨,爆出去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丑闻。”
    “但是我心里烦得很,就想和温子辰再玩两次,他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答应了,嗤,小婊子跟我抬价码的把戏。这不,我去医院接他下班,正巧碰到你把他堵在那儿,找他要什么苏言的隐情。——要不是你凑巧过去找温子辰,我还真猜不着他骗我呢。”
    夏庭晚听到最后,身子不由自主一个摇晃,还是扶住了赵南殊的手才稳下来。
    原来温子辰经受的这一切,竟然也和他有关。
    他倔强地直起腰板,可是剧烈颤抖的身体却暴露出了他的悲愤和痛苦。
    叶炳文似乎能感觉到夏庭晚听到这段话时的难受,越说语气中越得意:“所以我才说,我得谢谢你啊,夏庭晚,我越想越觉得很多事,我都得谢谢你。就像现在,我正愁找不到苏言的把柄,出轨这种事没劲透了,倒是你酒醉伤人,苏言出钱替你把伤人给瞒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啊。苏言表面上和你离婚,其实是找了温子辰帮忙照顾那个小孩,都不舍得告诉你让你难受。我他妈听了都感动了,真的,整个上流圈子就没见过苏言这么傻逼的人了。”
    夏庭晚的手指一直发抖,可是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我把手里这个消息给放出去了,苏言可怎么办?”
    叶炳文说:“之前他把亨泰控制得死死的时候,我是不太敢这么搞,但是现在呢?这事一出去,亨泰内部那几位其他派系的大股东更巴不得亨泰马上跟他切割关系了,到时候,他想不下台都不行了啊。”
    叶炳文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道:“夏庭晚,其实我不在乎温子辰在哪儿,真的,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没用了。我打给你,就是纯粹想告诉你这些。就是可惜啊,我见不着你现在的模样,但是没事,再过一段时间,等我把苏言扳倒了,我想怎么弄你就怎么弄你。”
    “你他妈敢!”
    夏庭晚忽然对电话吼了一声。
    他眼里泛红,一字一顿地道:“我告诉你叶炳文,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你听好了,你只要敢爆苏言的事,我马上就开记者发布会,一个小时以内我让整个华人圈都知道你潜规则演员还残忍性虐待同性的事。”
    “你……”
    叶炳文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声音沙哑地道:“你放什么屁,你不会是说温子辰吧?他不敢作证的。”
    “告诉你个小消息。”夏庭晚冷冷地道:“上次在tbn和你见面,我已经录音了,你是不是不记得你都说了些什么了?至于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把柄,你自己想想吧——滚。”
    夏庭晚说到这儿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语声看似镇定,可是实际上却感觉一颗心要从胸口里跳出来,脸色惨白地看着赵南殊,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急促地开口道:“走,赶紧去找邢乐。”
    他哪怕是在情绪极度震荡的情况下,也没有泄露自己手上有邢乐视频这件事,反而是给出了另一个比较无关紧要的消息——他手上有录音。
    录音虽然也有用,可是效力却远逊于温子辰交给他的视频。
    他在误导叶炳文,但是这并不能争取太多时间,一旦叶炳文警觉起来开始盘查所有的娱乐圈床伴,他就很难掌握主动性。
    他必须争分夺秒,马上见到邢乐。
    第三十九章
    夏庭晚赶过去时邢乐正在他家高档社区外一个比较隐秘的重庆火锅店吃饭。
    多少年下来,邢乐一直都酷爱这一口。
    他吃火锅好像不讲究什么时间,还有粉丝拍到过他十一点钟跑到火锅店等开门吃第一顿的照片。
    夏庭晚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邢乐戴着墨镜从店里往外走。
    一个样子像是火锅店老板的男人跟在后面把他送了出来,逆着光看不清长相,但是身材很高大健硕,一直站在那儿等邢乐走远了才回店里。
    “上楼说吧。”
    邢乐走到夏庭晚面前,面无表情地道。
    夏庭晚应了一声跟在邢乐身后往住宅区里走。
    他没让赵南殊跟过来,而是等在外面的停车场。隔十分钟就给他发个消息,如果没回应就找人来。
    “坐。我给你倒杯果汁。”
    邢乐到家之后就摘了墨镜,底下露出来的一张脸虽然依旧俊俏,可是却比在泰国时还要憔悴疲惫。
    夏庭晚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装修走的黑白二色极简风,倒看起来并不奢华。
    邢乐这几年正当红,的确赚了不少,不过他在h市的住所不太张扬。
    社区很高档私密,他只买了顶层一套三室一厅带阳台的普通户型,刚布置好新家时,邢乐倒问过夏庭晚要不要来看看,夏庭晚那时和苏言在海外玩不太方便,就只是帮邢乐订了一套高奢厨具,算作贺了乔迁之喜。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叶炳文的事。”
    夏庭晚不想多去回忆,直截了当地进入主题:“我知道他和你的关系。”
    “哦?”
    邢乐握着玻璃杯坐在夏庭晚对面,挑了挑眉毛:“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他的表情带着一点点嘲讽。
    这样的邢乐是少见的,可是却竟然还比在真人秀时期那假惺惺地装出来的亲热要真实许多。
    夏庭晚看着邢乐轻声说:“乐乐。”
    “我知道你不是m,是叶炳文逼你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甚至自己都感到无比的难过。
    他想到那个视频里的内容,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面容渐渐模糊,像是回到了当初他们在高中时搂在一起说笑时的熟悉模样。
    “谁告诉你我是被逼的?”邢乐听了并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他看着夏庭晚,淡淡地笑了:“我知道,真人秀的时候你看到我身上的伤了,但是那其实也没什么,我有我自己要的东西,这都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
    夏庭晚重复道,被这四个字突然刺中心口。
    他拿出手机打开那段视频,然后把手机放在两人之间的木质茶几上,点下了播放键。
    “叶少、叶少……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邢乐哽咽着求饶的声音,伴随着视频里鞭子挥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刺耳地响了起来,视频里的他很快就被叶炳文用下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从喉咙里发出干呕似的闷哼声。
    “别放了!”
    只不过听了不到半分钟邢乐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猛地坐起来伸出手想要拿手机,却被夏庭晚先一步抢了回来关掉了视频。
    “你不是被逼的吗?”夏庭晚的语声不由自主抬高了:“乐乐,你告诉我,就这段视频里的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邢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盯着夏庭晚,本来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本来激动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最初平静的模样。
    “对,我心甘情愿。”他冷漠地说:“我自愿和叶炳文睡,他给我资源,我给他玩——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满意了吗?”
    午后的阳光在这一刻洒进来,光斑在两个人之间的茶几上跳动了几次。
    邢乐说:“说实话,其实我不知道你跑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和叶炳文怎么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觉得真人秀上那些好兄弟的表演是真的吧,咱们早就算不上是朋友了,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还有,这视频是哪来的,是叶炳文给你的吗?”
    “哪里来的你不用管。”
    夏庭晚努力压抑着他胸口的窒息感,他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嘲讽地提起他们之间感情的男人,更换了称呼:“邢乐,既然你要这样说,那么好,我来找你有我的目的,你到底是不是被逼的我也不在乎了。但是现在,叶炳文手里有苏言的把柄在威胁苏言,所以无论如何,我需要你是被逼的。
    “我需要你愿意作证是叶炳文逼迫你、性虐待你,我需要他忌惮这件事、忌惮到不敢去动苏言。”
    邢乐忽然笑了:“夏庭晚,你他妈真逗。苏言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夏庭晚没说话,他拿出打火机点了烟,然后才慢慢抬头道:“你不是为了资源可以心甘情愿被叶炳文玩烂吗?你既然这么在乎你的事业,那你就得听我的。”
    “哦?”
    “你想想我手里的这段视频,邢乐——整整七分三十八秒,大尺度同性sm,你的脸和叶炳文的脸都没打上码。”
    夏庭晚吸了一口烟,冷冷地道:“你再想想你在娱乐圈是靠什么人设火起来的,当红流量小生,正能量、友善、阳光。一旦我把这个视频传到网上,你本来就得反咬叶炳文承认你是被逼的了——因为你一旦不是被逼的受害者,就是在潜规则上位,你觉得哪一种对你来说好听一点?你经得起这种丑闻的冲击吗?”
    邢乐听着听着,脸上本来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渐渐褪去,他猛地站了起来:“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觉得我不会吗?”
    夏庭晚也慢慢站了起来,和邢乐对视着。
    “不,夏庭晚,你不明白,一旦你把那个视频传出去,我事后再解释什么、选择哪种说辞已经没用了。”
    邢乐的脸色无比苍白,他眼神里明明在那瞬间划过了一丝恐惧,可是神情却并没有彻底软弱下来:,喃喃地说:“视频出去,一夜之间我的人设就全崩了。我的对家不会放过我,我的粉丝会幻灭——你一放出去,我整个人就毁了,我会在娱乐圈成为一个笑话,除了退圈别无选择。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不会的,夏庭晚。”
    “邢乐,你不了解我。”
    夏庭晚看着邢乐,眼里忽然闪过了一抹浅浅的悲伤:“为了苏言,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知道那的确是真的。
    可正因为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却让他感到难以自制的痛苦和迷茫。
    如果苏言需要他的保护,他可以为此变得冷酷,变成他自己也不喜欢的样子。
    夏庭晚厌恶自己是在逼迫邢乐的事实,他和邢乐已经形同陌路许久,甚至邢乐在真人秀上还真正算计过他。
    尽管邢乐是自己挑衅似的声称视频里的他是出于自愿,可是夏庭晚却无法那样看待。
    他想起身受重伤的温子辰,想起视频里邢乐流着泪被戴上眼罩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自己也同样是在戕害着邢乐的事实。
    “夏庭晚,其实……你是爱苏言的吧。”
    邢乐抿了一口橙汁,他的嘴角挽起了一下,不知为何神情落寞下来,之前紧要关键的话题,他却也失去了兴趣,恹恹地坐回了沙发上。
    “你们刚结婚时,有一次你和我很冷淡地提起过——反正就那么回事,和谁结婚都一样,是苏言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你和苏言在一块不快乐。我心疼你,可是奇怪的是,知道你也没那么圆满幸福的同事,我竟然……”
    “我竟然感到隐隐的满足。”
    邢乐转过头往外看,午后的艳阳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脸上,却像是突然而至的日暮之色:“我想,我大概是有点恨你的。恨你夺走了《鲸语》的机会,哪怕那机会本来也不属于我。所以叶炳文让我在真人秀找机会给你使点绊子的时候,我都没怎么犹豫,我想我心底是想看到你跌下来,跌得越惨越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庭晚,你还记得吗?你拿影帝的那一年,圈子里特别流行混血深邃风格的五官,我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卑,所以后来去日本给鼻子放了一个l型假体,把鼻梁和山根都垫高了一点,做的不夸张,其实很多粉丝至今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鼻子动过手脚。手术恢复之后我自己觉得很满意,所以把照片用邮件传给你看。你回复我说,乐乐之前都那么帅了,其实不用这么完美主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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