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没营养。”鱼霄嫌弃地飘来荡去,“你们那个电视里说了,这叫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救本道尊?”
    “你不好奇吗?”陈启星味同嚼蜡般吞下一口面,露出一个称得上单纯的微笑,“我很好奇啊,这个禁术实施到最后一步,究竟会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88章 第 88 章
    鱼霄的案子被加急标红, 作为特大重案移交综合实力最强的玄字一号缉灵组负责,组长费天诚脸上笑嘻嘻地接了烫手山芋,转头就打电话把陆惊风骂了个狗血淋头,怪他当初斩草不除根,留了个遗臭万年的大祸害。
    自从春川街小学一起共患难过,这人就自来熟地黏上了陆惊风,不光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 说话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了,还三不五时就打个电话骚扰一下,询问他调查有什么进展。
    俨然把天字一号的组长当属下使唤。
    陆惊风也不介意, 事无巨细,只要他能得到的情报,都毫不藏私地与费天诚分享,这次四季村回春鼎失窃以及鱼霄陈启星双双现身的事, 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对方。
    “先把甄诚找到吧,保证人质安全最重要。”
    电话里, 费天诚的首要关注点跟陆惊风一致。
    “嗯。”陆惊风颔首,“我去族长家找了根甄诚的头发。”
    “你要用追踪阵啊?”费天诚瞬间猜出对方的意图,让他先别慌着动手,“你把头发直接拿我这儿来, 追踪阵多麻烦啊,忒消耗体力,哥这儿不有罗网卦吗?有捷径不走你是石头脑袋吗?领头人业务能力不行,还喜欢逞强, 热衷于英雄主义单打独斗,不思跟同僚谋求合作,天字一号昔日的辉煌就是这么被你给败光的……”
    办公室里,陆惊风的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上,解放双手忙着整理资料,沉迷游戏的林少闻言抬头,凌厉的眼刀咻的一下射向那部可怜的手机,刀刃之锋利,简直要刺穿手机屏幕,再顺着信号杀向那头骂骂咧咧的通话者。
    陆惊风见状不好,替费天诚的人身安全着想,连忙嘴里敷衍着好,腾出手迅疾地摁断了通话,再伸手做个下压的手势,朝林谙投去一个息事宁人稍安勿躁的眼神。
    林谙高高挑起的眉落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内心的小人儿阴恻恻地拿起笔,在记仇的小本子上冷静地添上了费老狗的名字,罪状是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并在判决结果那一栏一笔一划庄重地记下:找机会送此人下拔舌地狱。
    陆惊风当然不知道林少黑成芝麻馅儿的心里在想什么,整理完关于鱼霄案的所有资料,他拍拍厚厚一沓档案袋,撑着额头坐了一会儿,起身,声称去洗手间。
    林谙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陆惊风出了门,左拐,经过楼梯顿住了,筒子楼每层楼梯的转角处都设有一个小窗通风,陆惊风绷着下巴想了想,走下去半层,倚在小窗底下。
    默默地傻站了一会儿,他掏了掏外套的左边口袋。
    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那包烟在跟陈启星会面时,全都塞给了狱警老大哥。
    思维最惯顺藤摸瓜,这同时又提醒了陆惊风,陈启星成功越狱全都仰赖他给的那只烟。
    类似自责的负面情绪海浪般席卷而来,他站在海啸的漩涡中心,感到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咽喉,使他难以呼吸,于是费力地眨眨眼,抬手把窗户的缝隙扒拉开,期望新鲜的空气能驱散笼罩在头顶的阴霾。
    然而事与愿违,长久没动弹过的窗户早就生了锈,被一推就发出一声勉力支撑的吱嘎声,继续强行扒开只怕会彻底散架。
    陆惊风颓丧地放弃了,心想,连只小窗子都他娘的跟我作对。
    这时候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正当他沉浸在对尼古丁的思之如狂中时,真有一包烟递到了他耷拉着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思虑过重,终于精神异常,产生了幻觉。
    然而,那只手强健修长的线条很是熟悉。
    陆惊风愣了半晌,最终接过烟,抖出一根,咔嚓一声熟练地点上。
    红色的火光在昏暗的楼道里徐徐变亮,焦油混合着令人上瘾的尼古丁在奔腾的血液里循环一周,立竿见影地抚慰了全身每一个焦灼不安的毛孔,最后再经由呼吸道倾泻出来。
    白雾模糊了来人的脸庞,陆惊风叼着烟,语焉不详:“还是没戒掉成”
    “我知道。”林谙注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每天晚上你洗完澡之后,盥洗室里都有一股子烟味儿,开窗通风也不管用,我的鼻子很灵。”
    陆惊风无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林谙无辜:“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
    “挺丢人的。”陆惊风别开眼,目光游离,“嘴上说着要戒,却反反复复不消停,给人留下意志力不坚定的印象,不好。”
    “在我眼里,你怎么样都是好的。”林谙执起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感受到那只手的轻颤,一脸苦恼的表情,“我觉得你连抽烟都特别性感,真的,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无药可救?”
    “嗯,这叫盲目。”陆惊风有点窘迫,说话的声音也很软。
    烟灰从指间掉落,但为了把手留在对方手中,他停止了抽烟。
    “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抽的?”林谙问。
    “鱼霄再次出现的那天。”
    “哦,消灭张梓羽恶灵的那一天。”林谙点头,“看来你压力很大。”
    陆惊风低着头,没再搭腔,食指轻轻搔着林谙的掌心,像是示弱,像是小兽寻求安慰,意味不明。
    林谙也不再说话,他手上用了点力气,轻轻一带,陆惊风就被拉近了他怀里,安安静静地任他用宽大的手掌顺毛般捋着脊背。
    脱离了言语,所有的理解与温柔都化在了无声的行动里。
    陆惊风的脊柱很直,因为消瘦,一节一节的脊椎骨很是凸出,林谙就自上而下一节节顺着按,想着以后要努力赚钱让陆惊风多吃点,把肉都给养回来。
    陆惊风把脸埋进他的颈项,深吸一口气,林谙的气息桀骜跋扈,横行霸道,一下子把肺叶里残留着的烟草味驱散得一干二净。
    越相处,他就越发觉得林谙坚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敏感又体贴,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对方就能领会其意并且准确无误地执行,不废话,不多问为什么,也不质疑,一切都恰好达到那个适宜的点,包括肢体接触,亲昵但不过分狎昵。
    原来遇到真正对的人之后,相处起来是这样的,原来身边始终有人陪伴有人理解有人关怀,是这样的。
    陆惊风满意极了。
    原先,他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接受了这段感情的萌发,虽然也欢喜,也雀跃,也期待着它茁壮成长,绿阴如盖,但多数时候还是不断提醒自己,欢则聚,不欢则散,随缘就好,不可强求,但现在林谙的表现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令他尝到了恋爱的甜头,更让他隐隐生出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的念头。
    心尖一动,他侧过脸,滚烫的唇擦过林谙的耳后,道:“汐涯,你可真好。”
    ……
    携带甄诚基因的毛发被连夜送到了玄字一号办公地点,费天诚允诺第二天一早定会把人找到并平安送回。
    一言既出,第二天,甄诚果然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缉灵局总局。
    只不过他不是被玄字一号的人率先找到的,而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当时罗网卦显示这孩子的方位在总局,我还不信,以为罗网卦出了什么毛病。”费天诚瞪着眼睛,表示十分不解,拧着眉毛皱着脸问,“诶,小子,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吗?”
    少年被他盯得手足无措,双腿并拢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盒女同志给买的袋装酸奶,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虽然紧张,但也不见惧怕,面对盘问还能保证话语清晰,目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我被一个男的敲晕,一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了,叔叔,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我爷爷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你爷爷接到通知,这会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陆惊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抚,“别怕,我们是负责这起绑架案的警察,你要是能想起任何细节,一定要告诉叔叔,这样才能早日抓到绑匪。”
    听对方表明身份和善意,甄诚才稍稍放松下来,两只大拇指交叉不停变换着上下,低头盯着地砖上的花纹,仍是那套油盐不进的说辞:“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再问了。”
    “他在说谎。”开水间里,林谙一语道破。
    “嗯。”陆惊风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杯纯净水,仰头一口喝尽,“小小年纪提防心重,好事。事关他们甄氏的秘密,他不肯开口也很正常,只好等甄广义来了再问。”
    林谙道:“陈启星没杀他。为什么?”
    “估计是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正忙着进行下一步计划,无暇处理他;又或者,凡事做多错多,放了他是为了避免再生事端露出什么破绽。”陆惊风分析,“当然也有可能是陈启星昨天心情好,不想杀生吧,毕竟此人阴晴不定,心性难料。”
    林谙不置可否,他抱着双臂,长腿交叠,叼着纸杯倚在墙壁上,浑身上下没个正形儿,但就是这副懒散的富贵闲人做派,极具杀伤力,几个来开水间躲懒的年轻女同事被这份锐意逼人的帅气一击即中,无一幸免,纷纷明里暗里送秋波递微笑,胆子大一些的,故意闭着眼睛撞上来,一边说抱歉一边拐着弯儿地要联系方式。
    陆惊风睨着那妙龄女生红扑扑的小脸蛋,哭笑不得,心想,光看外表,不知毒性深浅,这盆鲜艳的夹竹桃果然招人得很。
    就在姓林的夹竹桃忙着摆上冰山脸,施展开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吓退众女时,甄广义匆匆赶到。
    老人被失而复得的欣喜冲击得老泪纵横,先是箍着孙儿里外打量,嘘寒问暖了一番,接着在陆惊风的授意下,单独跟甄诚待在会议室里相处了半小时。
    再出来时,甄广义拖着沉重的步伐,面带愁苦,朝陆惊风缓慢且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甄诚没能守住。
    陈启星跟鱼霄,此刻已经掌握了启动回春鼎的咒语。
    第89章 第 89 章
    会议室里, 玄字一号缉灵组的成员们陷入了集体的沉默,昏暗的空间里仿佛绷着一道愈拉愈紧不知何时会断裂的弓弦,一种悬而未决的危险使得气氛凝滞且紧张,连空气都像是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众人下垂的嘴角。
    这些或年轻气盛或饱经风霜的缉灵师,此时的面色出奇的一致,在投影灯的光影映照下, 青白交错,愁眉紧锁。
    唯独那两个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别组组员格格不入:一个是生面孔,长得挺俊, 往这一大帮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堆儿里一杵,有如鸡棚里开屏臭显摆的公孔雀,分外扎眼,瞬间就拉满了仇恨值。
    这孔雀也不知道是哪里塞进来的关系户, 这种时候摆出一副优哉游哉打酱油水经验的样子,甚至大腿翘二腿, 闭眼打起盹儿,在一众忧国忧民的老人面前,浑身上下写满欠收拾三个大字。
    另一个则是大家的老熟人——天字一号那位倒霉催的陆组长,由此推测, 二百五公孔雀应该就是天字一号新招的组员,也不知道这只孔雀的八字有多硬,能在陆惊风天煞孤星的命格影响下挺多久。
    天玄一号两位组长水火不容的传闻几乎板上钉钉,底下的人也跟着互相瞧不上眼, 所以这会儿满屋子人基本都把陆惊风当成背景板,没人上来寒暄套近乎。
    陆惊风以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太敷衍的标准假笑一一回应时不时飘过来的各路目光,并伸出笔杆子捅了捅身边顽劣不堪的下属,后者掀起眼皮,飘来一个别闹的宠溺眼神,夺过那根作乱的钢笔,合上笔盖,直接拉开领口丢进去,挑衅地一挑眉,歪头继续睡。
    被缴了武器还没法探手去拿的陆惊风:“……”
    没人注意到二人之间暧昧的小动作,因为会议桌上摆着的座机终于在左等右等也不来的焦虑中响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噌地一下,从四面八方聚焦到那部震动着的暗红色电话上。
    清脆的铃声只维持了两秒,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拎起话筒,按下免提。
    “喂?”费天诚的嗓音因为抽烟过多,变得嘶哑嘲哳,“搜到了吗?”
    电话里传出的音色很熟悉,是刑警支队支队长张祺,他带来的消息令所有人大失所望:“没有,头发、血液、唾液,什么都没有。”
    费天诚一拍桌子,吼道:“怎么可能!那可是他住了十年的家啊!头发没有,一件旧衣服总有吧?”
    “咳,别提了!陈景福的爱人有洁癖,每天都会用消毒液进行全面彻底的大扫除,别说一根头发了,他妈的连个可供采集的指印儿都没有!”张祺带着兄弟,揣着放大镜搜了半天无功而返,颓丧得直骂娘,“说是睹物思人太难受,就把老公儿子留下的东西能卖的卖能烧的烧了,眼不见为净,要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老子真他妈的信了邪,这婶子是故意的吧!是为了防我们,留着一手呢吧!”
    结果已出,多说无益,费天诚揉揉眉心,撂了电话。
    “没有近身物品,追踪阵使不了。”陆惊风挺直了腰板,看向费天诚,“你的罗网卦呢?”
    费天诚摇头:“无依无凭,罗网卦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定位。”
    场面陷入僵持。
    咔哒一声轻响,不知是谁率先点着了烟。
    何以解忧,唯有抽烟!
    于是咔哒咔哒一连串火机声,会议室里不出三分钟,俨然成了吞云吐雾、烟雾缭绕的大型聚众“溜冰”现场。
    陆惊风低头弹了弹烟灰,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搜刮着这两年自学的禁术里,有没有哪一样能用来定位追踪。
    正当他苦思无果时,全程蛰伏的林大少动了,他像是大梦初醒般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眯起朦胧睡眼。
    几个看他不爽很久了的玄字一号组员立马投来“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逼王,好欠扁好想揍他”的眼神,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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